霍文翔哑然失笑道:“如此说来,你是要向在下讨回过节了。”
蓝景辉道:“志在必报,但俟诸异日,眼下却是不行。”继而叹息一声:“想不到天荡湖主举家竟遭毒手摩什万钊残害,真始末及料。”
霍文翔闻言不禁勾起一腔悲愤,目露黯然神伤之色,凄然笑道:“在下本忿不欲生,后经冷静一想,将种种疑窦集成一项铁的事实……”
门帘一揭,如风窜入三条身影,正是粟雷、刘广楚、赵虎城三人。
霍文翔一一为蓝景辉引见。
蓝景辉略事寒喧,道:“老弟请道其详。”
霍文翔黯然说道:“先从老哥哥说起,烟波江上并无烟波钓徒其人,累你一场扑空,可见烟波钓徒已落在铁少川老贼手中,因獭皮水靠根本不在烟波钓徒处,老赃无从将星河三宝囊获,先岳母闻讯,知老贼不会甘休,凛于自身之危,故迁来巴东三峡,不料竟遭万钊毒手……”说到此不禁热泪夺眶而出。
蓝景辉心内甚感怆然,劝慰道:“死者已矣,老朽决助你复此血仇,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霍文翔拭泪叹息道:“铁老贼摩天岭坐化,在下断言此乃烟幕,混淆武林耳目,如在下臆料不差,老贼还在人世,连环镖局乃他幕后主持,志在诱使紫府书生后人及在下露面,连根铲除。”
“什么!”蓝景辉愕然诧道:“虞冰穷酸还有后人?”
霍戈翔点点头。
蓝景辉大感意外,呆得一呆,道:“为今之计安出?”
霍文翔道:“两月来在下默察江湖情势,已有初步策略,如今武侯祠一事,在下发现甘凉一剑朱风翔单掌开碑莫维英系蒙面老贼同路人,而蒙面老贼恐就是铁少川本人。”
刘广楚道:“英雄所见略同,老朽亦有同感,但所惧者老贼一身武学旷绝神化,令师司空前辈均谓若不服下天龙丹练成星河绝学,恐无人可制胜铁老贼。”
赵虎城道:“据兄弟得讯,瞽目先生丘知易前辈亦落在老赃手中,丘知易在酷刑积威之下,无可耐何卜得天龙剑玉勾斜尚留置寒潭内……”
“什么寒潭,位在何处?”
蓝景辉急不择言脱口就问。
赵虎城摇首道:“这就非兄弟所知了,除丘知易铁少川二人无法获悉真情。”
蓝景辉道:“那么星河谱咧!” .
赵虎城苦笑道:“这更晦涩难知了,是否铁少川在武夷山围袭阎老前辈时即已拥有,因无天龙丹无法习练,目前关键端在‘獭皮宝衣’,老贼图霸武林之意图刻已显然,如不及早戢止,中原武林将涂炭倒悬了。”
霍文翔略一沉吟道:“小弟之意已决,无论如何,先救出丘知易再说。”
赵虎城目注了霍文翔一眼,道:“佛面人屠党羽遍及天下,囚禁之处甚难查明,少侠不宜轻身涉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怎能因噎废食。”
粟雷见霍文翔意志已决,即微笑道:“兄弟亦不赞同犹豫观望,既然如此,我等唯霍贤弟马首上瞻,在武侯祠南十里外有一大庄院,看似富豪所居,其实是老贼成都分堂所在,不如就从此宅着手如何。”
当下计议已妥,约定联络之法,霍文翔霍地立起离座而出。
大雪已止,成都郊外一片银白,一条迅快的人影在雪地上飞驰,似一缕淡烟绕过武侯祠向南疾奔。
那身影疾奔了盏茶时分,远远望去,前途已现出一片为瑞云所笼罩蓊荫林木,身法更自加疾,一掠人林中,突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什么人?站住!”
那人身形猛然刹住,笑道:“康兄么?小弟朱风翔!”
林中人影一闪,现出一个豹首燕颔,两日炯炯有神高大老人,道:“朱贤弟,连环镖局风声如何?”
朱凤翔道:“武林群雄纷纷计议分头赶往大凉,青城少林两大门派俱为之震动,总镖把子妙计巳售,雄图霸业垂手可得。”
高大老人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这片宅院并未引起丝毫疑窦么?”
朱凤翔尚未答言,林外忽传来疾驰如雷奔马蹄声,神色一变,忙道:“康兄,小弟身份不同,不能露面。”身形一闪,杳失林中不见。
蹄声已近,云尘弥漫中只见六人六骑如飞驰来,为首一骑宏声大笑道:“康化成兄,睽隔十年,还记得我娄子明么?”
六骑迅快如电,语声未落,人影已纷纷落地。
高大老人定睛望去,来人正是九指追魂娄子明,紧随着美艳如花的娄翠鸿,其后是一色玄衣劲装,背上斜插着一柄鬼头刀,面目森冷悍鸷的四个中年汉子。
娄子明回首唤道:“鸿儿,快拜见康伯父。”
娄翠鸿走向前去盈盈一礼道:“康伯父!”
康化成呵呵大笑道:“贤侄女少礼,娄兄,十年流水,弹指光阴,你已然威名远播,小弟还是依然故我,不胜惶愧。”
娄子明哈哈笑道:“江湖生涯原是梦,浮名误尽我残生,康兄,小弟为你引见江北四杰,途中无意邂逅四杰,说起康兄,心仪钦慕威望,故结伴同来,望康兄恕罪。”
四个汉于趋前抱拳,康化成大笑道:“如不嫌简慢,请至寒舍一叙。”
一行七人同向林深红墙大宅行去。
红墙外伸出数丛绿萼腊梅,铁柯鳞枝,浓香馥郁,沁人心脾,墙角处忽盈盈走出一个白衣少女,明眸皓齿海棠双靥,瓜子面庞,美艳照人,伸出纤纤玉手,撷采一枝绿梅,嗅了又嗅,曼吟出声道:“昨晚夜色透横枝
短叶小花无力
醉客一声长笛
怨江南先得
谁交强半腊前开
多情为春忆
留取大家沉醉
正雨休风息。”
忽闻林中朗笑道:“绝妙好辞,姑娘文采非凡。”
白衣少女闻声一怔,星目泛出怒光,叱道:“什么人来此窥探?”
只见林荫暗处走一个剑眉星目,气质犷悍的背剑青衣少年,跨步上前,抱拳一揖道:“在下吕梁方龙灿拜望康庄主,姑娘可是康老英雄独生掌珠么?”
白衣少女听得方龙灿之名,不由心底泛上无名厌恶,倏地面色罩下一层浓霜,道:“家父有事外出未归,未能接待,方少堡主请改日再来吧。”
方龙灿含笑道:“姑娘何必欺骗在下,须知令尊隐秘在下俱已知悉,若张扬出去,非但令尊一生英名付之流水,而且性命亦将不保。”
白衣少女闻言心神大惊,玉手一挥,一招“星斗齐飞”攻向方龙灿胸坎重穴,左手两指
一击未中,双掌齐出,无一不是凌厉绝伦的武学。
方龙灿轻笑一笑,身形倏地一鹤冲天而起,凌空一翻,掉转身形望林中掠去。
白衣少女叱道:“哪里走!”娇躯一晃,疾如流星追去。
她知道若被方龙灿放出风声,将为其父带来一场杀身大祸,故猛萌杀机,疾展上乘轻功追赶。
只见方龙灿一出林外,身形倏顿,扭面笑道:“姑娘是否有杀人灭口之意!”
白衣少女冷笑道:“你知道就好。”
方龙灿眼中忽精芒逼射,右臂疾伸,一振之间,九招齐出,漫空掌影尘飞,白衣少女全
要知高手过招,端在抢制机先,方龙灿虽年岁轻轻,但受高明传授,禀赋本高,年未及立,却已名满江湖,所展招式诡异辛辣。
白衣少女大惊,玉手齐挥,但俱为掌式所制,忽感肩头一冷,右臂真气立时涣散,方龙灿哈哈出声,五指一把扣住姑娘左臂曲池穴上,微微使力一带,白衣少女娇躯不由自主地为方龙灿搂在怀中。
软玉温香抱满怀,方龙灿不由淫心大动,目中泛出异样光芒。
白衣少女尖叫一声,羞急昏死过去。
方龙灿双手抱起,疾望南面一片竹林中掠去。
竹林内搭着一幢木板小屋,方龙灿推开木门,将白衣少女放在榻上。
白衣少女悠悠醒转,只见方龙灿目中欲焰狂吐,只急得芳心乱跳,星眸一红,厉叱道:“方龙灿,你敢污辱姑娘清白,姑娘身为厉鬼誓不饶你。”
方龙灿笑道:“姑娘,你我地为连理,也不辱没你,就是令尊前来,见木已成舟,也是无可奈何!”右手缓缓伸出,解开姑娘罗衣。
一要那间,菽乳酥胸呈露,姑娘珠泪满面,只觉生不如死。
正在危机一发之际,忽闻一声冷笑飘送传来道:“万恶淫为首,方龙灿,你还不滚出授首。”
方龙灿闻声知警,倏地手腕向肩头一扬,剑如流星夺鞘倒射飞去。
叭的一声,穿窗而出。
只听一声冷笑,一条人影疾若惊鸿般疾闪而入,右手两指挟着那柄流星剑。
方龙灿惊得魂飞胆落,尚未瞥清来人面目,双掌推出一股雄厚劈空劲力,望来人推去。
“蓬”的一声,如中破革,方龙灿只觉双腕剧痛如割,不禁闷嗥出声,双腕齐折,鲜血如注涌出,但见来人是一俊美潇洒少年,不禁厉喝道:“尊驾何人?”
来人正是霍文翔,微笑道:“方龙灿,你死星照命,犹敢逞口舌之凶,须知在下并非慈悲为怀之人,见你双腕已折,便可饶你活命放走了事。”
方龙灿闻言不禁目露悸容,懊悔色令神昏,误却大事。
但他究竟是个心计过人,狡猾如狐之辈,眼珠一转,冷笑道:“方某并非贪生怕死之徒。”
霍文翔冷冷笑道:“方龙灿,你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疾伸两指,点在方龙灿璇玑穴上。
方龙灿应指倒地,霍文翔伸指抓起撩向屋外,身躯飞射而出,却不闻落地响声。
霍文翔回身将白衣少女解开,迅忙转过身去,道:“姑娘,你穿好衣服速速离去,今日之事慎勿说出。”
白衣少女急急束好罗衣,双靥绯红,凄然说道:“承蒙相救,保住清白,此恩此德,必有以报,少侠名姓可否见告?”
霍文翔长叹一声道:“姑娘只须规劝令尊不再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就算报答在下了。”
白衣少女闻言呆得一呆,道:“原来少侠已知道了?”
霍文翔道:“方龙灿不也知道了么,要知愧心之事天理难容,悬崖勒马,犹未为晚。”
白衣少女幽幽发出一声叹息道:“少侠有所不知,家父亦是受害者,身不由主,岂能怨得他老人家。”
霍文翔呆得一呆,转过面去,道:“令尊是受何人所迫。”只见康姑娘清丽脱俗,秋水如神,双眸凄楚郁忧,摇首道:“不知道,听说是—盖世凶邪。”说着盈盈一福,跪了下去,接道:“少侠请受贱妾一拜。”
霍文翔慌不迭地闪了开去,道:“不敢。”
蓦地,雪地中忽然传来疾骤蹄声,白衣少女道:“家父寻觅贱妾来了。”
霍文翔道:“在下此时还不便与令尊相见。”身形一晃疾杳。
白衣少女暗道:“好快的身法。”芳心中,不禁泛起一片无名的怅惘。
奔马蹄声迫近,响起玄浑苍唤喊声:“玉莲……”
康玉莲莲步姗姗走出木屋,应了一声道:“爹,女儿在此。”
只见九头狮子康化成率着五人五骑赶来,同行五人除了两名本宅武师外,尚有九指追魂娄子明父女,另一人是个面如冠五,星目含煞,二十四五岁少年。
康玉莲柳眉微皱,问道:“怎么他又来了?”厌恶之心油然泛起。
康化成望了康玉莲一眼,似察觉其女神色有异,诧道:“这木屋内可有什么蹊跷?”
康玉莲嫣然一笑道:“这两天成都镖局中人频频现踪,似冻蝇般乱闯……”
九头狮子康化成面色一冷,沉声道:“为父已说过,少惹江湖是非,一个女儿家胡乱外跑成何体统,快见过娄伯父。”
康玉莲知其父怕自己无意泄露隐秘,装作受了极大委屈,白了康化成一眼后向娄子明福道:“娄伯父!”
九指追魂娄子明呵呵捋须笑道:“贤侄女免礼,老朽见你时还在襁褓中,岁月似水,贤侄女竟出落得花朵儿般,这是小女翠鸿,你俩多亲近点。”
康玉莲与娄翠鸿似故友重逢,极为热络。
那少年微微一笑道:“莲妹已找到,康老,咱们可回去了吧!”忽面色一变,身如箭射,向左扑去,喝道:“什么人在此窥探?”
只见一条僧影冒起,飘身落在三丈开外,出现一个浓眉虎目,肤色黝黑的中年僧人,高念了一声佛号道:“贫僧行脚偶经,是否冒犯了施主?”
少年不禁一怔,星目中隐泛杀机,冷笑道:“出家人窥听私言,分明不是守清规僧人,该当何罪。”
那僧人目蕴怒光道:“请问施主贫僧该当何罪?”
少年冷笑道:“剜目割舌,砾尸扬灰。”
中年僧人闻言不由怒火高涌,沉声道:“那么贫僧只有领教了。”说着伸手向肩头一挽,拔出一柄缅钢打就的雪亮戒刀,一招“神龙撩云”攻了出去。
少年早就料到有此一着,身形嗖地拔空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