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文翔一柄射阳箭指在哈智前胸,剑光颤动,幻出九朵寒星罩布九处重穴,只微一着力,哈智定必洞胸血溅,横尸剑下。
哈智不禁长叹一声,瞑目待死。
中年美妇一跃落在哈智身侧,凄怨一笑道:“智哥还执迷不悟么?”
哈智睁目黯然一笑道:“瑶妹叫愚兄何以自处,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尚有面目偷生于天地间么?”
中年美妇星眸微瞪了霍文翔一眼,道:“少侠既获有铁手令,恳求少侠将今日之事不可张扬外泄。”
霍文翔不禁一怔道:“人言甚于河川,纵令在下应允,在场群雄恐无法……”
少妇嗔道:“痴子,你有铁手令,即是武林盟主,号令天下谁敢不从,何况此事有关武林大局,若有片言只字走漏,恐江湖之间,血流盈野,尸横成渠。”
霍文翔正色道:“在下何德何能,敢以武林盟主为自任,何况在下年岁甚轻,才智不能服众,还宜推举……”
话尚未了,少林掌门元元上人已自接口道:“霍施主太自谦了,众望所归,何须推举,即使无铁手令,霍施主乃北斗令阎檀樾传人,老衲怎敢不马首是瞻。”
武林群雄目睹霍文翔武学已臻化境,不由心服口服,邓远辉宏说道:“我等均愿受盟主驱策。”
霍文翔赧然笑道:“此事应从长计议,在下愧不敢当。”
中年美妇向哈智微笑道:“智哥回头是岸,为何执迷不悟,自误误人。”
哈智默然,欲言又止,仰面长叹一声。
霍文翔道:“阁下似有难言之隐,在下虽不才,或能分忱解恨。”
哈智忽毅然朗声道:“事至如今,哈某也要放开了。”目注霍文翔接道:“尊驾与诸大掌门请去密室商议。”
元元上人随命知客大师招待群雄前往斋堂,摆设数十席素宴。
密室中,哈智面现凄凉笑容道:“方才哈某闻听少林掌门称呼尊驾霍施主,哈某即陷入天人交战中。”
霍文翔诧道:“这却是为何?”
哈智道:“秦丽琪姑娘少侠想必与她夙识。”
霍文翔不禁心弦一跳,忙道:“那是在下未婚妻。”
哈智叹息一声道:“风闻尊岳与秦姑娘在大士庵惨罹万钊毒手,其实乃李代桃僵之策,不但未死,令岳母与秦姑娘已逃至寒舍。”
霍文翔早就心疑秦丽琪并非夭折之相,闻言不禁喜出望外,张口欲言。
哈智忙摇手阻止霍文翔的话头,接道:“家母与罗银姬前辈,本是同门手足,艺宗魔教,在魔教中本是一双绝艳美妹,追逐裙下甚众,其中不乏绝乘武功高手,忌恨先父,进谗先祖,将先父击成重伤,逐出门外,被家母救走,隐居藏边,与
先父疗伤,从此不出,十年后生下哈某……”
此段秘闻武林中人均未闻及,在座之人面露讶异之色。
哈智接道:“自家母失踪后,魔教高手纷纷四出搜觅,罗银姬前辈亦天涯探访,不知罗前辈为了何故竟下嫁于秦前辈,从此天各一方,音信杳无。
哈某三岁,先祖已是百岁开外之人,家母便与先父言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我须回家省亲一趟,先父遂与家母返回先祖隐居之处,但先祖已坐化,壁上遗言留有铁手令及洗髓经藏在一处,隐语先奥,一时之间无法悟解……”
霍文翔忽喃喃自语道:“洗髓经,看来老贼习练洗髓经欲与星河秘笈互争短长了。”
哈智望了霍文翔一眼,接道:“不料就在先父家母返回先祖栖隐之处途中,为魔教高手发现,招引同党暗暗跟踪,展开来一场惨烈拼搏,先父虽伤体痊愈,武功却未尽复,而且寡不敌众,中了九支攻离化血钉,饮恨身亡,家母身负哈某浴血突围,正力竭欲自刎时,忽救星飞来……”
霍文翔道:“不言而知,那是佛面人屠铁少川。”
哈智点点头道:“不错,那时铁少川还是盛年,丰采翩翩,而且他又未将姓名来历吐实,他武功看来平淡无常,但平实中含蕴着无穷变化,将腐朽化为神奇,一盏茶时分,把魔教匪徒悉数歼灭。
当然,匪徒围攻先父家母时,已耗费真力甚钜,是以铁少川不遗余力,但我母子捡回两条性命,似此恩深如海,没齿难忘。”
元元上人低诵了一声佛号,叹息道:“哈施主知恩必报,此乃人之常情。”
哈智摇首黯然一笑道:“话不是如此说的,其实铁少川恶迹未彰,哈某非因私恩而废大义,却因…”说此似碍难出口,仰面欷嘘叹息。
中年美妇妩媚笑道:“智哥,事无不可对人言,应澄清武林中人对你的看法,大丈夫设身处地总宜持之以正。”
哈智颔首笑道:“多谢瑶妹金玉之言。”说着目光扫视了在座群雄一眼,接道:“铁少川解救了家母后,见哈某根骨奇佳,欲意收作衣钵传人,但家母不舍,铁少川其实并未知悉先父来历,仅家母道出姓名,他竟疏忽未再盘问,似有急事待办,匆匆道别谓有缘再探访,时逾七年,铁少川果登门盘桓,旧事重提,家母婉言江湖中人终无好果,不欲哈某重蹈先父覆辙,铁少川只好作罢,临行之际,传了哈某数种武功心法。”
青城掌门威灵子道:“谅哈施主性喜习武,令堂舐犊情深,未再坚执己见了。”
哈智道:“那是哈某受先祖遗言铁手令洗髓经影响太大,而且难忘先父罹祸之惨,誓必觅获铁手令召集天下群雄歼灭魔教,是以苦苦恳求家母允准哈某习武。”
家母无奈,只好应允,但严命未寻获铁手令洗髓经之前不准出山。”说着,仰面长叹一声道:“三十年漫长岁月,埋名深山,母子相依为命,但能说无忧无虑么?”叹声凄怨,令人心酸。
元元上人道:“这三十年中,哈施主寻获了铁手令洗髓经么?”
哈智摇首道:“未曾,数月前罗银姬前辈母女突寻上门来,
家母几疑梦幻非实,相互拥抱悲泣。
家母问罗前辈怎知我母子住处,罗前辈谓当年先父与家母未被先祖逐离时他就知情,因同门姐妹情深,不忍回报,毅然判教下嫁与秦锡寿前辈,如今事急求借铁手令,家母答称铁手令尚未觅获,因此罗前辈母女留下悟研先祖遗言……”说着目露深意望了霍文翔及中年美妇一眼,面上一红,赧然笑道:“哈某也不怕霍少侠及瑶妹笑话,那秦丽琪冰肌玉肤,天仙化人,哈某私心窃慕,每借故亲近,秦姑娘虽爽朗大方,但言语之间若即若离,为家母瞧在眼中,暗与罗前辈提亲,罗前辈谓秦姑娘已许配霍少侠,哈某为此落落寡欢久之,一日铁少川突然光降舍间,寒喧问好……”
霍文翔道:“他发现了秦姑娘没有?”
哈智望了霍文翔一眼,淡淡一笑道:“没有,正巧罗前辈母女外出,但铁少川转弯抹角道出来意,谓当时不知先父就是哈前辈后嗣,以致失敬,前十年才闻知其事,而奔波江湖,有事海外,疏于拜望,现因树一强敌,非铁手令莫可解救,恳求借用,三月后当原璧归赵。
家母歉然答称先祖虽有遗言,但迄未觅获,铁少川立道,既有遗言,他愿助哈某悟解其谜。
铁少川留山三日,终于被其找出藏处,但铁手令旁有先祖遗言不得假手于人。”
他老奸巨滑,道:“既然先祖遗命不得假手外人,他不能强求,但恳在下相助,洗髓经则由他悟研传授哈某。”
说着面现苦笑道:“在座诸位与哈某设身处地一想,试问救命大恩,又焉能不报,所以哈某慨然应允。”
群雄默不作声,目泛同情之色。
哈智忽朗声道:“就在铁少川寻获铁手令之际,罗前辈母女也突然转返,家母道及此事,罗前辈问出铁少川形象不禁大惊失色。
家母明了个中情由,立陷入忧苦无计可措,哈某又应允在先,不便食言,何况大丈夫应恩怨分明,罗前辈见状,立即求去,被家母婉言留住,避往后山不让铁少川发现。
其后铁少川先行告别,相求哈某照计行事,家母即以武林大义相规,哈某既受人点水,应报以涌泉,尚微露爱慕秦姑娘心意,便毅然下山而去。”说着黯然一笑道:“哈某到达恶鬼堡后目睹种种及风闻江湖传言,虽深悟己非,却如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霍文翔正色道:“哈老师光明磊落,胸襟袒荡,在下愧不能及,往事已矣,不必提起,目前应如何对付恶鬼堡。”
哈智道:“霍少侠方才歼除恶鬼堡爪牙,只怕为少林带来一场无穷祸害。”
霍文翔略一沉吟道:“阁下言之有理,在下须慎作安排。”倏地立起,目光示意塞外人魔蓝景辉步出密室。
蓝景辉道:“老弟,我看哈智之言似有不尽不实之处,为何不将那中年少妇来历吐实。”
霍文翔道:“他有难言之隐,何必强人所难。”说着双双冲空拔起,向寺墙之外掠去。
暮霭苍茫,岫云四起,太室峰松竹林中忽现出一对黄衣怪人,目光冰冷,面色惨白如纸,瘦骨嶙峋,耸肩猿臂,貌像年岁相距悬殊,一老一少,黄色长衫宽大,在晚风中瑟瑟飘舞,
宛如一对山魈,令人不寒而栗。
老者两道慑人寒芒望了少林高耸云霄浮图一眼,冷冰冰说道:“总坛派出七人混入少林,怎么天到这般时分竟未见少林有何动静,亦未见回报,莫非寺中有变么?”
黄衣少年冷笑道:“未必,武林群雄闻风而去少林不下两百余人,即是有变,九大门振绝不能从这许多人中找出总坛七名高手。”
老者目露疑诧之色道:“老朽总觉似有不妥,意欲前往寺中窥探一趟。”
忽听一个阴冷语声随风飘送入耳道:“不必了,速返总坛回报令主,就说虞冰后人及丐帮高手已自绝而死,心腹之祸已除,令主从此可安心参悟洗髓经了。”
一双黄衣怪人不禁面色大变,那老者暗中扣着一支白骨箭,反身疾甩射出,一溜灰蓝银线投入暗影丛中,忽爆裂飞溅,化作流萤万点,触及草木上立呈腐焦枯萎。
老者见暗器打空,不禁心神一凛,狞喝道:“鬼祟行藏,不敢见人,怎似英雄行径。”说时又右掌扣着三支白骨箭。
暗器阴毒无比,名叫磷萤白骨搜魂箭,一着人体,即引发体内三昧真火自焚而死,端的厉害巳极,这一老一少亦是东海离珠岛凶人,老者名叫毒龙叟黄决,那少年名金轮力士黄玺。
忽闻阴寒语声又起:“自家兄弟何必妄下毒手,如非区区机警,岂非丧身你等手下。”
语音飘浮奠定,忽近忽远,使毒龙叟黄决不敢发出白骨箭。
当然离珠二怪料测必非同党,金轮力士黄玺身形一动,横向蹑去,暗中示意黄决继续与他答话。
毒龙叟会意,朗声道:“尊驾既是自己人,何不现身出现。”鬼眼一阵乱转,俟对方一答话之际,立即三支白骨箭出手。
只闻阴恻恻低笑道:“黄老师这么高的嗓子,不怕为对方察觉么?”
毒龙叟黄决三支白骨箭作品字形疾射而出,夜色暗深,爆射出流萤万点,草木触沾,提出一片磷磷绿焰鬼火。
此刻金轮力士黄玺亦蹑近,撤出一柄轮形奇门兵刃猛挥而出,金霞漩转,轮中射出飞蝗毒针,罩及三丈方圆。
只听身后传来,声阴冷笑声道:“你们两人是否心存背叛么?”
龙珠二凶不由自主地泛上一股奇寒,旋身四望,只见距身丈外立着一个面目森冷的中午白衣人。
黄玺金轮护胸,厉喝道:“尊驾究竟是谁?”
白衣人冷笑道:“令主手下你们二人个个都认识么?”
黄玺不禁一怔,道:“虽不尽识,但自家人并无尊驾如此冷面无情。”
白衣人面寒如冰道:“令主采取重重监视之策。”
毒龙叟黄决面色大变,身形退了半步,道:“老朽不信有此等事。”
白衣人淡淡一笑道:“令主真能放心哈智么?哈智铁手令在手,如同武林盟主,倘驱使群雄与令主为敌,令主将不能安枕矣,焉能不防。”
黄决目注白衣人有顷,沉声道:“尊驾虽言之成理,但老
朽绝不相信尊驾是本帮弟兄。”
白衣人道:“黄老师尚自以为是,兄弟也无法可想,兄弟尚有要务在身,不愿徒费唇舌。”转身慢慢走去。
黄玺冷不防悄然拔起,疾挥金轮,漫空寒飚夹着千万毒针庄白衣人凌头罩袭而下。
只听一声凄厉惨嗥腾起,毒龙叟黄决只道是黄玺一击中鹃,不禁狂笑道:“老二,你这手真个令人叫绝。”
语声未落,眼前白影一闪,面色骇然猛变,猛感右臂被一道铁箍束住,气血逆窜,胸前为奇奥指力点中,脏腑尽裂,口喷黑血而死。
白衣人一击将二凶制命,忽见十数丈外一条黑影疾如电般掠去,忙道:“不好!”双肩疾振,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