耸蓝嘉薨偎辍I俪镇I,老成尪悴,只有中间,些子少年。忍把浮名牵系,一品与千金,问白发,如何回避?’”郭靖道:“他劝人别把大好时光,尽用在求名、升官、发财上面。那也说得是。”黄蓉低声吟道:“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郭靖望了她一眼,问道:“这也是范文正公的词么?”黄蓉道:“是啊,大英雄大豪杰也不是无情之人呢。”她顿了一顿,突然笑道:“郭哥哥,你说我这样对付铁掌帮那些奸徒,可算得畅快吗?”郭靖拍手道:“畅快得紧。”
两人对饮数杯,高谈阔论,旁若无人。黄蓉望了望楼中的酒客,只东首一张方桌旁坐著三个乞儿打扮的老者,身上补缀虽多,但均甚是清洁,看模样是丐帮中的要紧人物,是来参加今晚的丐帮大会的,此外都是普通仕商,放低声音道:“那铁掌帮不知是何等样的帮会,怎地与西毒叔侄一般,也喂养毒蛇?”郭靖道:“倘若尽是裘千仞那老儿的手下,谅来也不能成什么气候……”他话未说毕,忽听头顶一人哈哈一笑,阴阳怪气的说道:“连铁掌水上飘裘老头儿也不瞧在眼里,好大的口气。”郭黄一跃离座,退开数步,这才仰首上望。
只见屋梁上骑坐著一个脸色黝黑的老丐,衣衫极是褴褛,望著二人嘻嘻直笑。郭靖本来疑心是铁掌帮的敌人,一瞧是丐帮人物,先就放心了一半,又见他神色和善,并无恶意,当下拱手道:“老前辈请下来共饮三杯如何?”那老丐道:“好啊!”腾的一声,摔了下来,震得楼板上尘土飞扬,他才摸摸屁股,慢慢爬起身来。
郭靖与黄蓉说了很久话,头顶有人居然没有发觉,料想此人必是武学高手,那知他这一摔将下来,身法奇重,情状甚是狼狈,更是大出意料之外。黄蓉命酒保添了一副杯筷、斟了一杯酒,笑道:“你老请喝酒。”那老丐道:“叫化不配坐凳。”就在楼板上坐倒,从背上麻袋里取出一只破碗,一双竹筷,伸出碗去,说道:“你们吃过的残菜,倒些给我就是。”郭靖道:“这个未免太过不恭,前辈爱吃什么菜,咱们点了叫厨上做。”那老丐道:“化子有化子的模样,若是有名无实,装腔作势,干脆别做化子。你们肯布施就布舍,不肯嘛,我到别地方要饭去。”
黄蓉向郭靖望了一眼,笑道:“不错,你说得是。”当下将吃过的残菜,都倒在他的破碗之中,那老丐在麻袋中抓出些冷饭团来,和著残菜津津有味的吃著。黄蓉暗暗数他背上麻袋的数目,三只一叠,共有三叠,总数是九只,再看那边桌旁的三个乞丐,每人背上也均有九只麻袋,只是那三丐桌上罗列酒菜,吃得甚是丰盛。那三丐对这老丐视若无睹,始终对他不瞧一眼,但神色之间,隐隐有不满之意。
那老丐吃得起劲,忽听楼梯脚步声响,上来数人。郭靖转头向楼梯观看,只见当先二人是在临安牛家村陪送杨康的胖瘦二丐,第三人一探头,正是杨康。他见郭靖未死,大为惊怖,呆了一呆,立即转身下楼,在楼梯上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胖丐跟著下去,瘦丐却走到三丐桌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三丐当即站起身来,付了帐下楼去了。坐在地下的老丐只顾吃饭,理也不理。
黄蓉走到楼边向下观看,只见十多名高高矮矮的乞丐簇拥著杨康向西而去。杨康走出不远,回首仰视,正好与黄蓉目光一接触,犹如受到雷震电击般一惊,立即加快脚步,不再回头。
那老丐吃罢饭菜,伸舌头将碗底舐得干干净净,把筷子在衣服上抹了几抹,都放入麻袋之中。黄蓉仔细看他,见他满脸皱纹,容色甚是愁苦,双手奇大,几有常人手掌的一倍,手背上青筋凸起,显见是一生劳苦。郭靖站起来拱手说道:“前辈请上坐了,咱们好说话。”
老丐笑道:“我不惯在凳上坐。你们两位是洪帮主的弟子,年纪虽轻,咱们可是平辈。我老著几十岁,你们叫我一声大哥吧。我姓鲁,叫做鲁有脚。”黄蓉噗哧一笑道:“鲁大哥,你这名儿可有趣得紧。”鲁有脚道:“常言道:穷人无棒被犬欺。我棒是没有,可是有一双臭脚。犬儿若来欺我,我对准了狗头直娘贼是一脚,也要叫它夹著尾巴,落荒而逃。”黄蓉拍手笑道:“好好,狗儿们若是知道你名字的意思,只怕老远就逃啦。”
鲁有脚道:“今儿早晨我见了黎生黎兄弟,知道两位在宝应和岳州所干的事迹,真是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郭靖起立逊谢。鲁有脚道:“适才听两位谈起铁掌帮,对这帮会情状好似不甚知晓。”黄蓉道:“是啊,正要请教。”鲁有脚道:“这铁掌帮在两湖四川一带,声势可是极大,帮众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起先是勾结官府。现下愈来愈狠,竟然拿出钱财贿赂上官,自己做起官府来啦。更可恨的是私通金国,干那里应外合的勾当。两位杀了杀他们的凶焰,那确是痛快之极。”
黄蓉道:“听说这铁掌帮的首领是裘千仞,这老儿就会骗人,怎地弄到恁大声势?”鲁有脚道:“裘千仞可厉害得紧哪,姑娘可别小觑了他。”黄蓉笑道:“你见过他没有?”鲁有脚道:“那倒没有,听说他在深山之中隐居,修练五毒神掌,足足有十多年没下山了。”黄蓉笑道:“你上当啦,我就见过他几次,还交过手,说到他的什么五毒神掌,哈哈……”她想到裘千仞假装腹泻逃走,只望著郭靖格格直笑。
鲁有脚正色道:“他们闹什么玄虚,我虽并不知晓,可是铁掌帮近年来好生兴旺,却是不能轻侮。”郭靖怕他生气,忙道:“鲁大哥说得是,蓉儿就爱瞎笑。”黄蓉笑道:“我几时瞎笑啦?啊唷,啊唷,我肚子痛。”她学著裘千仞的口气,捧住了肚子。郭靖想起当日情景,给她逗得也不禁笑了出来。
黄蓉见他也笑,却立时转过话题,道:“鲁大哥,刚才在这儿吃酒的三位和你相识么?”鲁有脚叹了口气道:“两位不是外人,可曾听洪帮主说起过,我们帮里分为净衣派,污衣派两派么?”郭靖和黄蓉齐声道:“没听师父说过。”鲁有脚道:“帮内分派,原非善事,洪帮主对这事极是不喜,他老人家化过极大力气,却始终没能叫这两派合而为一。丐帮在洪帮主之下,共有四个长老。”黄蓉抢著道:“这个我听师父说过。”她因洪七公尚在人间,所以不愿将他命自己接任帮主之事说出。
鲁有脚点了点头道:“我是第二长老,刚才在这儿的三位也都是长老。”黄蓉道:“我知道啦,你是污衣派的首领,他们是净衣派的首领。”郭靖道:“咦,你怎么知道?”黄蓉道:“你瞧鲁大哥的衣服多脏,他们的多干净。鲁大哥,我说污衣派不好,身上穿得又臭又黑,一点也不舒服。你们这派多洗衣服,两派不是一样了么?”
鲁有脚怒道:“你是有钱人家小姐,自然嫌叫化子臭。”一顿足站起身来,郭靖待要谢罪,鲁有脚头也不回,怒气冲冲的下楼去了。黄蓉伸伸舌头,道:“靖哥哥,你别骂我。”郭靖一笑。黄蓉道:“刚才我真担心。”郭靖道:“担心什么?”
黄蓉正色道:“我担心他提起脚来踢你一脚。”郭靖道:“好端端的干么踢我?”黄蓉抿嘴微笑,却不言语。郭靖怔怔的出神,思之不解。黄蓉叹道:“傻哥哥,你怎不想想他名字的出典。”郭靖大悟,叫道:“好啊,你绕弯儿骂我是狗!”站起身来,伸手作势要呵她痒,黄蓉笑著连连闪避。
两人正闹间,楼梯声响,适才随杨康下去的丐帮三老又回了上来,走到郭黄二人桌边,行了一礼。居中那丐白白胖胖,留著一大丛白胡子,若非身上千补百绽,宛然是个大绅士大财主模样,他未言先笑,端的是满脸春风,一团和气,说道:“适才那姓鲁的老丐暗中向两位下了毒手,我等瞧不过眼,特来相救。”郭靖、黄蓉吃了一惊,齐问:“什么毒手?”那丐道:“那老丐不肯与两位同席饮食,是不是?”黄蓉心中一凛,道:“难道他在咱们饮食中下了毒?”那丐叹道:“也是咱们帮中不幸,出了这等奸诈之人。这老丐下毒本事高明得紧,只要手指轻轻一弹,暗藏在指甲中的毒粉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了酒菜之中。两位中毒已深,不出半个时辰,就无法解救。”
黄蓉怀疑不信,问道:“我们两人和他无冤无仇,他何以要下此毒手?”那丐道:“两位中毒已深,急速服此解药,方可有救。”说著从怀中取出一包黄色药粉,分在两只酒杯之中,用酒冲了,要靖蓉二人立即服下。黄蓉刚才见到杨康,心中已自起疑,凭他三言两语,岂肯贸然服药?又问:“那位姓杨的相公和我们相识,请三位邀他来一见如何?”那丐道:“这个自然是要见的,只是那奸徒所下之毒剧烈异常,两位速服解药,否则延误难治。”黄蓉道:“三位好意,极为感谢,且坐下共饮几杯。想当年第十一代帮主在北固山独战群雄,以一棒双掌击毙洛阳五霸,真是何等英雄。”
丐帮三老听她忽然说起帮中旧事;互相对望一眼,都感十分诧异,心想凭她小小年纪,怎能知晓此事。黄蓉又道:“洪帮主降龙十八掌天下无双无对,不知三位学到了几掌?”三丐知她故意东拉西扯,不肯服药,一计不售,二计又生,那财主模样的长老笑道:“姑娘既有见疑之意,我等自然不便相强,我只点破一事,姑娘自然信服,两位且瞧我眼光之中,有何异样?”
郭靖、黄蓉一齐望他双目,只见他一对眼睛嵌在圆鼓鼓一脸肥肉之中,只如两道细缝,但细缝中莹然有光,眼神甚是晶朗。黄蓉心想:“那有什么异样?左右不过似一对猪眼罢啦。”那丐又道:“两位望著我的眼睛,千万不可分神。现下你们感到眼皮沉重,头脑发晕,全身疲乏无力,这是中毒之象,那就闭上眼睛睡吧。”
他话声极是和悦动听,竟有一股中人欲醉的味道,靖蓉二人果然觉得神倦眼困,全身无力。那丐又道:“此间面临大湖,甚是凉爽,两位就在这清风之中酣睡一觉,睡吧,睡吧!”他越说到后来,声音越是柔和甜美,靖蓉二人不知不觉的哈欠连连,竟自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二人馍糊中只感凉风拂面,身有寒意,耳中隐隐有波涛之声,睁开眼来,但见云雾中一轮明月,刚从东边山后升起,两人这一惊非小,适才大白日在岳阳楼头饮酒,怎么转瞬之间天已昏黑?待要站起,惊觉双手双脚均已被绳索缚住,张口欲呼,口中却被塞了麻核,刺得口舌生疼。黄蓉心思机敏,一清醒立知是著了那白胖乞丐的道儿,只是他用的是什么邪法,却难索解。一时之间她也不去多想,四下一望,见郭靖躺在自己身边,正在用力挣扎,当下先宽了一大半心。
郭靖此时已具何等功夫,纵是再坚韧的绳索,也是被他一挣即断,那知他手脚一运劲,这绳索铮铮有声,竟然纹丝不损,原来是牛皮条混以钢丝绞成。郭靖欲待再挣,突然面上一凉,一片冰冷的剑锋,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拍了两拍,转头横眼瞧去,见是四个青年乞丐,各执著兵刃,守在身边。
黄蓉定了定神,心想先摸清周边情势,再寻脱身之计,侧过身来一望,更是惊得呆了,原来竟已置身在一个小峰之顶,月光下看得明白,四下都是湖水,轻烟薄雾,笼罩著万顷碧波,心道:“我们却被擒到了洞庭湖中的君山之顶,怎地途中毫无知觉?”回过头来一瞧,只见十余丈外起著一个高台,台周密密层层的围坐著数百名乞丐,各人寂然无声,月光尚未照到各人身上,是以初时未曾发觉。她暗暗心喜:“啊,是了,今日七月十五,这正是丐帮大会。待会只要我设法开口说话,传下师父号令,何愁众丐不服。”
过了良久,群丐仍是毫无动静,黄蓉心中好生不耐,只是无法动弹,只好苦忍,再过半个时辰,她手脚不动,已微感酸麻,只见一盘冰轮,渐渐移至中天,照亮了半边高台。黄蓉心想:“李太白诗云:淡扫明湖开玉镜,丹青画出是君山。他当日玩山赏月,何等自在,今夜景自相同,我和靖哥哥却被缚在这里,真是令人又好气又好笑!”月光缓移,照到台边有三个大字:“轩辕台”。黄蓉想起野史所说,相传黄帝在此铸鼎,鼎成后骑龙升天,想来就是此台了。
只一盏茶时分,那高台已全部浴在皓月之中,忽听得笃笃笃、笃笃笃三声一停的响了起来。这声音忽缓忽急,忽高忽低,颇有韵律,原来众丐各执一根小棒,敲击自己面前的山石。
黄蓉暗数敲击之声,待数到九九八十一下,响声嚘然而止,群丐中站起四人,月光下瞧得明白,正是鲁有脚与那净衣派的三个长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