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雄笑笑道:“我们在家时,就有这个习惯,出门时照例施行而已,总镖头运筹帷幄,必须把精神用在应付大事上,这点小事情,该由我这副总镖头来负责。”
齐碧霞笑道:“那就偏劳阮大哥了。”
阮雄笑道:“没问题,这点小事我如果做不好,就不够资格追随左右了。你睡吧广齐碧霞这才重新上床,吹熄了灯后,见窗底上映着阮雄的身影在外来回巡逻,脚步却轻得不发一点声息,心里感到一阵温暖。
可是,接着她又想起了林佛剑,那可恶的笑脸,气人的冷漠,以及莫名其妙的作对态度,令她又感到一种无以名状的烦躁。
朦胧入梦时,她见到林佛剑跪在她的面前,向她求饶,使她感到十分的快意。
可是这快意并没有维持多久,她就被人声闹醒了,抬眼一看,天色已曙,大家都起身待发了。
她赖在床上,回忆刚才的梦境,忽然感到一丝惆怅,难道她这么恨林佛剑,就是为了使他屈膝在自己面前吗?
她立刻否定了这个答案,可是她究竟需要林佛剑如何呢?她自己也无法回答。
一天半,他们到达了秭归,打前站的仇天侠等候在那儿,连附舟而来的金陵镖局马氏兄弟也留驻而未行。
因为澜沧双煞正式向他们递出了战书,约定在巴东的江峰决一胜负,了断多年的宿仇。
战书分成两封,一封是澜沧双煞叔侄具名,给的对象是齐苍霖,另一封则是绿林道长江水寨的总瓢把子黑发龙婆苗英具名,给的是四海镖局与金陵镖局,限令他们两家镖局留下镖旗过境。
马雄飞与马雄腾兄弟俩实在挡不起这些绿林群豪,只得等候四海镖局前来共谋应策。
齐苍霖接到战书后,微微一笑道:“齐某在江湖上并没有太失败,这些绿林朋友多少还留个面子。”
齐碧霞道:“爹,叫我们留下镖旗,等于是勒命我们闭门歇业,还有什么面子可留的呢!”
齐苍霖笑笑道:“话不是这么说,留下镖旗,并不是叫我们不走镖,而是一种和平的方式利益均沾,以后我们的镖队过境,他们依例抽两成红利,而镖货在这条路上由他们来负责而已。
“镖旗也不会真正地留下,只是交到他们手里做个样子,再还给我们,等于是邀请他们参加干股而已。”
齐碧霞道:“那么我们来的时候,经过阮家集,阮大哥要留下我们的镖旗,也是这个意思了?”
阮雄笑了笑道:“那不同,绿林道是正式开山立寨的组织,仗此为生,见财摊一份是合理的要求,如果是其他江湖道朋友留旗,就是存心找碴子了。”
齐碧霞道:“我们出生入死,拼气力,卖性命替人保镖,凭什么要让他们不劳而获,坐享其利呢?”
齐苍霖一笑道:“那就要看各人的本事了,如果保镖的有把握保护自己的镖货不出事,可以不理这个碴,凭真功夫闯过这一关,以后他们分文不取,同样也要负责镖货的安全。”
齐碧霞道:“如果闯不过呢?”
齐苍霖道:“闯不过也可以再回头向他们讲两句好话,依旧接受他们的保护,只是抽的成数要提高一倍,每趟生意由他们提取四成红利。
绿林道对镖局提出留旗的请求,多少还是讲交情的,因为他们还给人留下了余地,否则不声不响,劫了你的镖,你还得倒赔。”
马雄飞道:“绿林道是看在齐老爷子的分上,才提出这种请求,镖行能有这份交情的人不多。”
齐苍霖笑笑道:“一般遇上这种情形,镖行是乐于接受的,息事宁人,所费无多,而且还省了不少事。比如说接下一笔大生意时,只要随便派个人押送,过境递个照会,就可以安然抵达,不必担心出事,算起来还是上算的。”
齐碧霞问道:“爹,您以前有过这种例子吗?”
齐苍霖道:“没有,我是仗着萧师祖的余威,再加上绿林道一些前辈人物跟我多少还有点交情,从来没有出过事,人家也不好意思对我提出这个要求。
“近几年来,黑道前辈人物多半物故,一般后起之秀与我没有交情,这一次对我们如此客气,多半是看在阮兄的分上。”
阮来风连忙道:“齐兄又客气了,小弟绝迹江湖,跟外面全无联络,怎么会是小弟的关系呢?”
齐苍霖笑道:“阮兄虽然不出户,可是在川中的一番作为,绿林道是很清楚的。这次绿林道应澜沧双煞之请,出来与兄弟为难,如果不是阮兄参与其事,他们断然不会如此客气,更不会分开来行事。”
阮来风自然不肯承认,又谦逊了几句。
齐碧霞却道:“二位老人家不要再客气了,不管是瞧谁的面子,事情摆在面前,我们该如何对付呢?”
齐苍霖道:“前天我们已经说好了,澜沧双煞的事我自己应付,镖局的事由你们去管,你是总镖头,这该由你去决定。”
齐碧霞乃转问阮雄道:“阮大哥的意见呢?”
阮雄道:“全凭总镖头裁决。”
齐碧霞道:“这事关系大家今后的出路与安危,自然是听大家的意见,我一个人怎能做主?”
阮雄笑道:“这话又见外了,我们既然加盟四海镖局,生死安危,都凭总镖头的一句话。”
齐碧霞想了一下,道:“马总镖头,这事情贵局也有份,贵局是如何打算呢?”
马雄飞苦笑着道:“金陵镖局在绿林道眼中,根本不值一文,能沾上一点边,完全是齐老爷子的提拔;所以敝兄弟不敢擅专,一定要等各位前来决定。”
齐碧霞道:“马总镖头个人的意见呢?”
马雄飞想想道:“方今镖行界有此关系的,只有京都通达镖局的刘老英雄与洛阳的群雄镖局裘老英雄,他们两位一个是少林门下,一个是武当门下,都是靠着门户的实力为后盾。
才能享此便利,这实在是个机会。”
齐碧霞道:“好,那金陵镖局就单独接受他们的留旗之请好了,不必跟敝局同进退。”
马雄飞连忙道:“这是什么话?金陵镖局本身并没有这种力量能蒙人重视,完全是沾了四海镖局的光呢!”
齐碧霞道:“我的做法不想按照规矩行事。”
马雄飞一怔道:“齐小姐准备如何决定呢?”
齐碧霞道:“我只知道保镖,不想跟绿林道拉关系,留旗的事绝不答应。”
马雄飞道:“那是当然了,四海镖局赫赫盛名,绝不能不战而屈,闯关是必须的,何况闯不过也没多大关系,最多减少两成红利而已。”
齐碧霞沉声地道:“闯得过最好,闯不过我也不低头,以后这条路我们照走,一分银子的红利也不让他们分沾,有本事他们就来劫镖。”
马雄飞愕然道:“这样做会激起绿林道公愤,而且失信于江湖…·”
齐碧霞冷笑道:“我事先把话说明白,绝不答应任何条件,总不能怪我失信了。”
马雄飞道:“那恐怕难以过关!”
齐碧霞道:“我们受任护镖,就是防止绿林盗贼沾手,如果要跟他们打交道,倒不如闭门歇业不干这一行。”
她的话说完了,众人都为之一愕!
只有阮雄一个人鼓掌喝彩道:“壮哉!壮哉!总镖头的决定,就是我们的决定,我们一定全力支持。”
齐苍霖一叹道:“你们究竟年轻气盛,如此一来,以后在江湖上可能寸步难行!”
展毓民却笑笑道:“师弟,我是赞成碧霞的做法的,我们创设镖局的本旨原不为获利,如果要向绿林道低头,倒不如从此歇业了。”
阮雄也道:“齐老伯,您英雄一世,才挣下四海镖局的赫赫盛名,交到我们手里,可不能替您丢人啊!
“再说,寒家在阮家集也不是过不去,所以要托附四海镖局,就是想创一番事业,镖局之设,就是与绿林道对立的,如果为了怕他们而让他们分沾其利,等于是养寇而自肥,说得难听一点,就同流合污了。”
阮来风忙喝道:“畜生,你说话太放肆了!”
展毓民笑笑道:“阮兄,令郎的话并没有错,绿林道所以为武林不齿,正是因为他们挟技凌人,既然身为侠义,绝不能与他们妥协。”
齐苍霖笑笑道:“阮世兄见教极是,我可能老了,所以才有诸多顾忌。”
展毓民笑道:“你不是人老,只是江湖跑老了,处处老成持重,把锐气都磨净了。”
齐苍霖一叹道:“我只是替孩子们着想,这样做法,不知道会惹来多少麻烦,我当年只杀一个尤大通……”
齐碧霞笑道:“爹,你杀死尤大通是否心中有愧?”
齐苍霖道:“以尤大通的所为,死有余辜。我不是为私怨而杀他,心中怎么会有愧?”
齐碧霞笑笑道:“那就行了,只要问心无愧,我们就不怕麻烦,行侠仗义是与恶人作对,结仇是难免的,只要行得正、站得稳,我们就该勇往直前,才不负此生,其余的都不必考虑。”
阮来风哈哈大笑道:“齐小姐到底是名门之后,英风豪情,不让须眉,老头子对你佩服之至,只要你看准了,放手去做就是,小儿跟门下的弟子不必说了,必要时,连我这条老命都可以赔上来作你的后盾。”
齐碧霞笑笑道:“谢谢您了,阮老伯。马总镖头,我们开设镖局是另有目的,所以你们不必跟着膛混水。”
马雄飞低下头道:“齐小姐的话令我感到很惭愧,敝兄弟虽技艺平庸,也是武林一脉……”
齐苍霖道:“二位老弟倒不必客气,四海镖局都是子弟兵,我们凡事可以代大家做主,你们局子里情形不同。”
马雄飞苦笑道:“齐老爷子,说句丢人的话,如果不是沾了贵局的光,敝兄弟别说轮不到那张帖子,在路上就被人吃掉了。
如果金陵镖局单独行动,人家连看都不看,就是双手捧上镖旗,人家也会撕了当草纸用,因此贵局如何行动,金陵镖局能追随左右,就是我们的荣幸了。如果贵局一定要把我们撇开,敝兄弟只好丢个更大的人,向他们叩头哀求,放过手下那些苦弟兄,然后我们兄弟任杀任剐,都只好认了。”
虽然马雄飞讲的话带有一半诙谐,但也是实情,他们假意与澜沧双煞串通,暗中却知会齐苍霖,如果再落到澜沧双煞手中,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齐苍霖歉然一叹道:“二位贤弟完全是受了齐某之累!”
马雄飞慨然地道:“齐老爷子怎可如此说,您老侠名远播,遐迩同钦,马某无论如何,也不能帮着澜沧双煞那般凶人来对付您。何况站在镖行同业立场上,我们也应该声气相通,患难相助,若能够沾齐老爷子的一点光,使敝兄弟也能在武林中稍露头脸,更是莫大之荣幸。”
齐碧霞听他如此一说,乃自做主张地道:“这次对方的实力不弱,以二位著与他们为敌,可能是差一点,叫二位向他们示弱,我想二位也不是这种人,我们既然同在一行,又同在一地,当然更应该同患难,共甘苦。
“明天可能就会与绿林道人物接触了,希望二位同赴艰巨,闯过难关,万一成功了,也算是为金陵镖局替同道扬眉吐气。”
马氏兄弟武功虽也不弱,可是与四海镖局的济济群雄比起来,还是差得太多。
齐碧霞这番话,等于是提高了他们的地位,马氏兄弟自然感激异常。
四海镖局改组以后,新加入的阮氏门下,都是年轻好事的小伙子,原来的金陵四圣,以仇天侠年事最高,也不过三十岁,虽然不致骄妄,但他们追随天下第一技艺名家齐苍霖有年,傲慢总是不免,对齐碧霞的强硬作风,一致热烈支持,立刻兴高采烈地商讨起来。
齐碧霞这次倒是相当持重,居然详细地问道:“方针决定了,也不能光凭血气之勇,至少,对方有些什么人物,应该有个初步的了解;仇师哥,对方这个总瓢把子黑发龙婆苗英是何方神圣,怎么没听说过她呢?”
仇天侠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阮来风道:“川湘绿林道本来以长江水寨声势最雄,那是在翻江龙神贾雨飞主持的时间,他确曾被尊为川湘黔滇等西南六省的总瓢把子。可是贾雨飞已于十年前身故,绿林道后起之秀固多,还没有一个能起领导作用的;西南绿林道虽然仍声气相通,却已各自为政,长江水寨已名存实亡了。”
仇天侠问道:“据晚辈所知,也是如此。可是这苗英怎么又自称为总瓢把子呢?”
阮来风道:“苗英是贾雨飞的妻子,听说是排教掌门人苗九如的女儿,贾雨飞没死以前,他们夫妇就反目不相往来,这次可能是为绿林道所请,出头召集此会,因为只有她以贾雨飞遗孀的身份,担任总瓢把子才够分量。”
齐碧霞道:“她本人功夫如何呢?”
阮来风道:“不太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