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毓民忍不住叫道:“师弟,你这个糊涂虫……”
可是他也叫得太晚了,林佛剑手起剑落,无刃剑虽然不开锋,剑上的劲气却将罗士远的脑袋割了下来了。
翁长青一叹道:“你何必如此呢?”
林佛剑道:“爹,第一个他杀伤了您,孩儿有责任为您报仇;第二,他只是受了蒙蔽,一片侠心仍是可敬的,何必要在他死前知道自己的过失呢?”
展毓民却黯然道:“罗师弟怎么会糊涂至此呢?这叫展某如何对得起大家……”
翁长青笑笑道:“算了,他已经不能算是你们乾坤剑派了,以你们乾坤派的技艺也杀不了我。”
翁寒梅道:“爹,您的伤怎么样?”
翁长青道:“不要紧,我还可以一战。”
翁寒梅忙问道:“对谁?”
翁长青手指刘半盲道:“对这个人,此人不除,你们的安全还是没有保障,幸好袁南荒这一刺不够狠,还给我留一点精力,来对付这个大坏蛋。”
展毓民道:“这个展某可以应付得了的。”
翁长青哈哈大笑道:“展大侠,袁南荒最糊涂的不是错信刘半盲,他临死前也说出刘半盲不是好人,但他错在低估了刘半盲的武功。如果他所说的方法,能制刘半盲,这个家伙早就拔腿开溜了,他还会在这儿等死吗?”
刘半盲从容抱刀站立,毫无惧色。
展毓民微感愧然地道:“姑且不论罗师弟之言是否有效,展某总该试一试。”
翁长青沉声道:“不能试,因为我的时间也不多了,你还可以等待,我却等不及了,如果我不行,你再为保全自己而试吧!我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翁寒梅流着眼泪道:“爹,您的伤势不能再动手了。”
翁长青苦笑道:“傻孩子,你以为我还有救吗?这一剑直透肺腑,我完全靠内力硬压住,只要拨出刀子,我立刻就会死了。趁着我还有一口气在,我要为世人尽最后一点力,也显示出我这剑帝最后的一点威严吧!”
林佛剑上前道:“爹,孩儿已经把您最后几手剑法记住心里了,是否可以让我代您一战?”
翁长青笑笑道:“用不着,刘半盲能够有今日,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希望在自己手上了结。还有,我一生为剑,付出了很大的牺牲,也做了不少错事,所幸最后都能补过。剑士的最佳归宿是死于剑,我如果养伤休息,也许还能活上十天半个月,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着毅然挣脱了翁寒梅的扶持,举着剑向刘半盲走去。
他那凛然的态度,使得刘半盲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翁长青傲然笑道:“刘半盲你愚弄罗士远出来跟我作对是你最成功的一着,但你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对付你吧?”
刘半盲停住了脚步,厉喝道:“翁长青,我要为罗立远说句公道话,他并没有受我愚弄,你本来也是个邪恶的人,只是受了林佛剑的影响才突然变好而已。今天的一切都是在你计划下安排,再由你自己推翻,如果你不临时变卦,你迟早会栽倒在我手里。”
这番话使翁长青怔了一怔,趁着他这刹那疏神,刘半盲像风一般地卷了进来,手起剑发,势如雷霆万钧。
翁长青摆开长剑,跟他战成一团。
这一战比起翁长青与罗士远之战犹为激烈。
那时两个人还在互相探测,存有较量的心理,此刻却是生死之搏,而且都撇开了本身的安全顾虑,有些招式竟是存心拼命,准备同归于尽的。
翁长青剑艺高出刘半盲一筹,但是他胸前插着一支匕首,多少受了些影响,战来竟是平分秋色。
刘半盲的剑势不但凶,而且恶,手下劲力悉数运出,不作丝毫保留,他是想利用剧烈的拼战来加重翁长青的伤势。
果然在几十招狠拼后,翁长青胸前已开始渗出鲜血,血是从匕首贴肉处流出来的,虽然翁长青用内力逼住血气,夹紧匕首,但时间一长就不行了,何况他还要分出大部分的劲力来应付战斗呢?
战局进行到百合以外。
翁长青体力更为不行,剑法也略见散乱。
林佛剑觉得不能再拖了,一摆无刃剑,突然冲了进去,刚好取准了刘半盲的空隙,而且他所用的招式,正是刚从翁长青那儿学来的精招,击败罗士远的那一招。
这一招是刘半盲未能深入观察的,翁长青出手时,恰好被展毓民与柳大树将他缠住,没有看得真切。
剑临身前,他虽然发招反击化解,却击了个空。
林佛剑挥剑直人,横砍在他的左臂上。
如果林佛剑用的是一支普通兵器,刘半盲气功还可一抗。
可是他的无刃剑是质地异常精炼的纯铜铸成,加上他本身充沛的内力贯注剑上,势子更强了。
刘半盲万分无奈中,逼得用肉臂往外一迎,剑臂交触,格的一声,将他的臂骨震断了,人也跟着踉跄偏跌。
可是他并没有跌倒,身子一旋,右手的长剑挥了出去,迎上另一边的翁长青,猛然刺进了他的腰下。
翁长青嗯了一声,不敢移动,因为刘半盲一拉剑,就可以将他腰斩成为两截。
林佛剑伤敌,却使父亲陷入了危境,吓得也不敢再上前了。
僵持了片刻,终于刘半盲发出一声长笑道:“好,好招式,就是这一招我没看清楚,偏偏就是这一招制住了我。可惜你用的是无刃剑,如果你的剑开了锋,刘某只好认命了,现在却该你们认命了。”
林佛剑闻言又想上来。
翁长青却道:“站住了,一招剑式对刘半盲这种高手而言,只有一次取胜的机会,第二次就不灵了,你不是他的敌手。”
刘半盲冷笑道:“如果不是趁乱进招,就是这一式也未必能奈何我,这一式虽然伤了我的一条胳臂,也帮了我一个忙,因为翁长青才是我真正的对手,姓翁的,现在你该认输了,这个剑帝该移交给了我。”
翁长青顿了一顿才颓然长叹,将手中的金色长剑一丢道:“刘半盲,我认了。但我有个要求,你给我留个全尸。”
刘半盲笑道:“瓦罐不离井上破,你以剑为命,最后死在剑下,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翁长青叹道:“死在剑下是剑士最好的归宿,但我这一代剑帝落个腰斩而亡,未免对剑帝二字是个绝大的讽刺。”
刘半盲想想道:“可以,我将要接替你剑帝之名,也不想你落个太悲惨的下场。相信你也活不成了,只要我的剑一拔,你连站都站不直了,你还有什么遗言没有?”
翁长青道:“有的,在你未拔剑前,我想先拔出胸前的匕首,这支匕首留在我身上,我感到羞耻。”
刘半盲点点头道:“这也有理,虽然这是你临敌失着,但我也希望是我的剑来结束你的生命。”
翁长青环顾左右,惨笑一声道:“听我话,你们要尽力为自己的性命而奋斗了,刘半盲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着握紧匕首往外一抽,他运足了最后一口气,匕首离体后,一股血泉激喷而出,向刘半盲的脸上冲去。
刘半盲本能地用手一护,但他的臂骨已为林佛剑击断,顿时痛彻心肺,口中轻吼一声,翁长青的匕首以绝快的速度刺进他的腹中,一绞一送,将刘半盲的小腹处开了一个大洞,身子后仰倒下时,肠子爆了一地。
他的长剑也随手抽回,但翁长青的血都集中在胸前喷出,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双眼失神。
刘半盲在地上滚了一滚就静止不动了。
翁长青笑了一声,随即道:“寒梅、佛剑,扶着我,我不能倒下去,我毕竟没输给谁。”
林佛剑与翁寒梅连忙上前扶着他,看他的伤势,知道再不急救是来不及了。
林佛剑硬咽道:“爹,你还有什么指示没有?”
翁长青笑了一下道:“抛下你的无刃剑,拿起我的剑,我的剑帝交给你了。以你现在的剑艺也当得起的,只是靠无刃之剑是不够的,剑道之仁,在心而不在刃,相信你当了剑帝,会比我强得多,也会比我更受人拥戴。”
林佛剑无法弯腰。
侯六官拾起金剑,交在林佛剑左手,群侠一阵默然。
翁长青又笑了一下。
低声地道:“我最遗憾的是竟然要靠乾坤剑派的匕首杀死刘半盲,但那一招是我自创的,到底我也占了一半的分量……”
声音低了。
他看着林佛剑,心中有着无限的祈望与祝福。
林佛剑看看手上的金剑与地上的无刃剑。
深深感觉今后责任的重大。
翁寒梅可慌了手脚。
她不知该怎样做才好!
还是展毓民临危不乱,要翁寒梅先将翁长青平稳躺下,将随身的金创药倒在伤口上先止住血,再将伤口裹好。
以三颗保命的大还丹让翁长青和酒服下,先稳住病情。
在家人的扶助下用软轿送回“剑庐”养伤,精神未见好转,气氛是沉闷的。
“剑帝”有意“禅位”,可是林佛剑无意承受。
众侠士过了几天幽静的生活,帝王谷翁长青生死成谜?莫非是停丧不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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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天地双怪
展毓民为首的乾坤派、四海镖局与五大门派掌门以及天山绿梅谷诸人,都陆续离开了帝王谷,只有柳大树父女和尤氏兄弟姐妹临时留下。
林佛剑无意承袭“剑帝”之位,翁寒梅自然更不敢自封剑后。
在这种情形下,翁寒梅希望林佛剑能留在谷内担任谷主。
但林佛剑因在外尚有很多事不曾解决,暂时无法久留,最后,还是由翁寒梅登上了帝王谷谷主之位。
林佛剑必须赶往苏州,因为他和寒若水以及萧如兰约定之事,只进行了一半,受人之托,必须忠人之事,不能半途而废。
他因顾虑帝王谷在惨遭大劫之后,恐翁寒梅独力难支,特地在临走前,商请柳大树父女以及尤龙、尤虎、尤美娘、尤丽娘等人,暂时留在帝王谷,协助翁寒梅继续处理谷中所有事宜。
自己一个人径自赶往苏州。
林佛剑已到达苏州。
现在的林佛剑,在江湖上可说已声名大噪。
为了不使人识破身份,由帝王谷到苏州的一路之上,他一直戴着人皮面具。
他决定先和寒若水见面。
来到寒家门口,远远便看到寒若水正站在门口。
这位娇生惯养的姑娘,一向活泼慧黠,半年多不见,现在看来,似乎已文静多了,尤其眉宇间,更透着一股莫名的沉闷忧郁神色。
当下,林佛剑趋前几步,抱了抱拳道:“若水,一别半年有余,你好吗?”
寒若水似是大感一愣道:“你是什么人?我根本不认识你。”
林佛剑这才想起自己还戴着人皮面具,忙道:“难怪你不认识我,我是戴着人皮面具的,不过你总听得出我的声音吧?”
寒若水反应何等敏捷,闻言立刻惊喜地道:“林哥哥,原来是你,我早就想去找你了,却又不知你在什么地方。”
林佛剑笑道:“我向来行踪不定,就算你知道我在哪里,等你找到那地方时,我必定已经离开了。”
寒若水顾不得避嫌,一把拉住林佛剑的手道:“快快随我到里面来吧!”
她径直把林佛剑拉到自己闺房,才松开手,请林佛剑坐下。
林佛剑关心寒若水的父亲“天怪”寒傲天,立刻问道:“令尊好吗?”
只见寒若水两道翠眉骤然深锁,幽幽叹气道:“我爹蒙你救出以后,回到家里,半年多来,一直四肢无力,精神不振,生活得十分痛苦。”
林佛剑吃了一惊道:“莫非今尊得了什么病?”
寒若水轻轻一叹道:“为了爹的病,我已请遍了苏州名医。”
林佛剑急急问道:“医生们怎么说?”
寒若水凄然摇摇头,道:“偏偏这些名医谁也诊断不出他老人家究竟得的什么病,正因如此,也就不敢随便用药,不过……”
“不过什么?”
“爹好像自己心里有数。”
“你就该问他。”
“可是他却不肯讲。”
“这是怎么回事?”
“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既是难言之隐,他老人家自然就不肯对任何人讲了。”
林佛剑低下头去,沉吟了半晌道:“我是否可以去见见令尊?”
寒若水道:“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当然可以去看他。”
林佛剑站起身道:“现在就去如何?”
寒若水刚也站起身来,忽听窗外天井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连忙走近窗前向外望了一眼,然后回头道:“真是不巧,看来要等一会儿才能去看我爹了。”
林佛剑讶然问道:“为什么?”
寒若水道:“他的一位好友来了。”
林佛剑道:“令尊的这位好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