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天龙低声道:“咱们一路行来,除了程立之外,未见绿竹堡一个旧属,似乎是,整个的绿竹堡已在人家控制之下了。”
欧阳凤点点头,道:“好在,他们还未认出杨老前辈和雷老的身份,至少可以说明了,他们还不很精细。”
凌度月突然接道:“程立这人的生性如何?”
欧阳凤还未来及答话,耳际间,已响起了步履之声。
程立当先而入。
紧随程立身后的,是一个头发灰白,双目紧闭,手中执着一根细藤的青衣老妇。
两个身着白衣的少女,扶着那老妇行入厅中。
欧阳凤虽然极力想保持着镇静,但目睹两年未见,身躯一向健朗的母亲,竟然变成了一个盲妇,心中激动之情,再难遏止,急急叫了一声,道:“娘。”
跪拜了下去,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青衣老妇倒是很镇静,手中藤杖,轻轻一点实地,道:“起来,有话好好说,哭什么呢?”
欧阳凤听得一怔,立时止住了哭声,一拭脸上的泪痕,道:“凤儿叩见母亲。”
青衣老妇缓缓坐在一张木椅上,两个白衣少女,分左右站两侧。
轻轻咳了一声,青衣老妇语声冷漠地说道:“站起来。”
这简直不像一个两年未见女儿的母亲口吻。
但欧阳凤却若有警觉,挺身站了起来,道:“凤儿遵命。”
目光一掠两个白衣少女,缓缓退了两步。
这当儿,欧阳凤距离青衣老妇只有三尺多些的距离。
胖总管程立,似是有意躲开,站到了一丈开外。
只听欧阳老夫人道:“还有些什么人和你一起来的?”
欧阳凤道:“天龙和他的几个朋友。”
欧阳老夫人道:“天龙的朋友,却没有姓名吗?”
欧阳凤道:“自然是有……”
欧阳老夫人道:“能不能报出他们的姓名,让娘听听看,那是些什么人?”
欧阳凤急急说道:“娘!这些人,大都是天龙镖局子的伙计、镖师,谈不上什么武林高手,也没有什么名气。”
对于欧阳凤这一番话,那老夫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激赏,道:“凤儿,你好像越来越会说话了。”
欧阳凤道:“女儿的年纪越长越大么,这见识经验,自然也是越来越多。”
借着说话的工夫,人已向前欺近了数步之多,到了老夫人的身前,一伸手,抓住了欧阳老夫人的右腕。
欧阳老夫人,神情有些激动,但她还是强忍了下去,道:“凤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欧阳凤道:“女儿多年没有见过母亲了,很想和母亲谈谈。”
欧阳老夫人道:“原来如此,不过,为娘的双目已经失明很久了,对世事,已然万念俱灰,只怕没有什么和你谈的。”
这时,站在椅后左首的一个白衣少女,突然接口说道:“老夫人说的是,你老人家该早些休息了。”
欧阳凤右手在母亲腕上捏了两下,突然用力一带,把欧阳老夫人硬生生的从椅上给拖了起来,道:“天龙,快些过来瞧瞧。”
其实,不用他招呼,凌度月、杜天龙也双双跃了过来,挡在老夫人的身后。
两个白衣少女似是未料到欧阳老夫人,竟脱出自己的掌握,同时,也未料到欧阳凤会来这一手。
一时间,怔在当时,不知如何是好。
待两个想有所行动时,杜天龙和凌度月,已双拦在两人的身前。
左首白衣少女,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老夫人,别忘了,你快到了吃药的时间。”
久历风霜的欧阳老夫人,轻轻吁一口气,道:“老身该吃药了。”
欧阳凤接道:“娘!你老人家有什么话,只管请说,天龙这几个朋友,虽在江湖上,不太有名气,但都有一身好武功。”
欧阳老夫人啊了一声,道:“这样快了?老身记得,昨天我才刚刚服过药物。”
左首白衣少女道:“老夫人记得不错,你已经服了很多次的药,再服三两付,你的恶疾,就可能会完全好了,但如是中途停了药,只怕会突然间转到利害。”
右首的白衣女,接道:“老夫人,翠姐姐说的不错,你不能中途停药,那样会对你的病势很坏。”
欧阳老夫人道:“姑娘,我这一把年纪了,就是病势转剧,不治而死,那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何况我记得,这些年来,我都要七天才服一次药,至少我还有五六天好活,是吗?”
右首的白衣少女道:“可惜,就由昨天开始,已经加重了服药之量,每隔上三天,就要服药一次。”
欧阳老夫人道:“就算是吧!老身还有两天好活。”
两个白衣少女,眼看欧阳老夫人,已完全不受拘束,不禁面面相觑。
沉吟了一阵,那左首的白衣女,才冷冷说道:“夫人,你想到了后果没有?”
凌度月、杜天龙,只是拦在两个白衣少女的前面,既未多言,也未出手,似是希望三人对话中,听出一些蛛丝马迹。
只听欧阳老夫人缓缓说道:“老身似乎是受你管制两年了吧……”
左首白衣少女急急接道:“你胡说些什么?这些日子里,如非我们照顾你的生活,给你药物,只怕你早已死了,至少你已经变成了疯子。”
欧阳老夫人哈哈一笑,道:“是的!我早该死了,其实,我死了,倒也干脆得很。”
左首白衣少女道:“就是在你病势发作之后,那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是吗?”
欧阳老夫人道:“就算是吧!不过,老身相信,我在未死之前,至少,可以说出很多事情,对吗?”
白衣少女冷冷说道:“老夫人,咱们的约定,你已经忘怀了吗?”
欧阳老夫人道:“约定的事,老身确已不但再遵守了。”
白衣少女冷哼一声,道:“好!你要真敢如此,那就别怪咱们心狠手辣了。”
欧阳老夫人道:“我忍受了这么些年,实在也不想再忍受下去了,这样不死不活地拖下去,倒不如死的好。”
耳闻这一番话之后,事情已然大部明朗。
杨非子突然接道:“老夫人,你可中了别人的暗算吗?”
欧阳老夫人道:“不错,中了奇毒,一种发作时万分痛苦的奇毒。”
杨非子道:“不要紧,有毒药就有解药,解去老夫人中毒一事,包在区区身上就是。”
欧阳老夫人叹一口气,道:“壮士的盛情,老身心领了,我身中之毒,没有法子医,老身也不想医,今日能够见你们,老身死也瞑目,死也无憾了……”
左首白衣少女高声说道:“老夫人,你风烛残年,死了算什么?可是你那两个宝见儿子,也都身中奇毒,你连他们的生死,难道也不敬在心上吗?”
母子连心,果然,欧阳老夫人突然停了下来,默然不语。
欧阳凤望了两个白衣少女一眼,冷冷说道:“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事实上,也不用我娘说什么了!”
杨非子突然暗施传音之术,道:“杜夫人,不可轻易发作,要尽量从两个丫头口中掏出内情,事情已经摆明了,用不着再有什么顾虑。”
欧阳凤暴起的怒火,立刻熄了下来,长长吁一口气,伸手拖过一把木椅,道:“娘!你先请坐下,我要和这两位姑娘好好地谈谈。”
欧阳老夫人叹息一声,道:“凤儿,你两位弟弟……”
欧阳凤道:“娘!你别担心,我见过二弟,他活的很好,完全不像中毒的样子,他和爹在一起。”
欧阳老夫人道:“那……”
左首白衣少女道:“老夫人,你最好别多口,咱们或可和令嫒谈谈。”
欧阳老夫人道:“我不能再让女儿也受你们的摆布……”
欧阳凤道:“这个娘故心,女儿是有备而来,他们无法伤害到我。”
欧阳老夫人道:“孩子,你不知道,他的手段……”
左首白衣少女接道:“老夫人,够了,你只要再插一言,立刻就会有惨剧发生,只要你不说话,咱们会和令嫒谈谈条件。”
欧阳凤道:“娘!你不用费心了,凤儿自有道理。”
欧阳老夫人长叹一声,不再多言。
欧阳凤目光转注那左首白衣少女的身上,道:“看来姑娘似是一位领袖人物。”
白衣少女道:“就目下在场中人而言,被你大小姐猜对了。”
欧阳凤目光转动,发觉雷庆和王人杰,已然堵在了大厅门口,胖总管程立,站在大厅一角,垂首而立。
轻轻吁一口气,欧阳凤缓缓说道:“姑娘,怎么称呼啊?”
左首白衣少女道:“我叫郭翠,够了吧!”
欧阳凤道:“郭姑娘能作得几分主意?”
郭翠道:“那要看什么事了,不过,你大姑娘可以放心,我如作不了主的事,自会有人出面。”
欧阳凤目光转动,回顾了大厅一眼,道:“姑娘,那人现在何处?”
郭翠道:“用不到姑娘费心,他想见你时自会出面。”
欧阳凤淡淡一笑,道:“你们是哪一道上的人物?控制绿竹堡用心何在?”
郭翠冷冷说道:“咱们来处,恕不奉告,控制绿竹堡,只是借重贵堡的人力和欧阳明在江湖上的声望,替咱们作几件事件。”
欧阳凤道:“郭姑娘口气很紧。”
郭翠道:“当说的,我会奉告,不当说的,姑娘问了也是白问……”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事实上,应该由我来问你才对?”
略一沉吟,欧阳凤缓缓说道:“好吧!郭姑娘想问什么?”
郭翠道:“你真的见过欧阳明?”
欧阳凤道:“家父现在开封府,咱们由开封府来,自然是见过了。”
郭翠道:“令尊,令弟,都已为我们所用,姑娘也无法独善其身了。”
欧阳凤道:“哦!”
郭翠道:“令尊既然已见过你,为什么不给你透露一些消息?”
欧阳凤道:“家父没有说,我也没有多问,老实说,在开封时,我还未发觉这件事……”
郭翠微微一笑,道:“那很好啊……”
欧阳凤道:“可是,现在,我却知道了这件很不幸的事。”
郭翠道:“所以,你应该救救他们。”
欧阳凤道:“他们,都包括些什么?”
郭翠沉吟了一声,道:“令尊,令堂,和你两位兄弟,以及绿竹堡中对你们忠实的仆从人员。”
欧阳凤道:“哦!这么说来,我真得屈从你郭姑娘了。”
郭翠道:“你自己瞧着办吧!如若是你不希望你们因为你受到了伤害,你也只有如此了。”
欧阳凤淡淡一笑,道:“郭姑娘,我想问我们总管几句话,还望姑娘见允。”
郭翠道:“好吧!你问吧。”
欧阳凤身子转动,面转向胖总管程立,道:“程老,你过来。”
程立依言行了过来,道:“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欧阳凤道:“我爹呢?”
程立道:“老堡主吗?不是到开封府去了?”
欧阳凤冷笑一声,道:“程立,绿竹堡中有多少像你一样的人?”
程立道:“就老奴所知,咱们绿竹堡中原来的人手,都已经身受控制……”
欧阳凤道:“嗯!他们现在何处,我能不能见他们?”
程立道:“不能,除了你得到特别的允准。”
欧阳凤道:“你回答的如此干脆,可是早已背叛了绿竹堡。”
程立道:“这个么?那就很难说了,如若在下说我是临时起意,姑娘会相信吗?”
欧阳凤道:“不相信。”
程立道:“那就算在下早已背叛了绿竹堡就是。”
欧阳凤道:“就我所知,绿竹堡待你不薄,你生出叛离之心,也该有些原因了?”
程立哈哈一笑,道:“大姑娘,这话有些不对了,水向低处流,人往高处爬,我程某人,不能当一辈子侍候人的总管,所以……”
欧阳凤冷冷接道:“所以,你就背叛了主人,暗施毒手。”
程立望了郭翠一眼,道:“姑娘,在下……”
郭翠冷冷说道:“应该怎么说,你就说下去。”
程立应了一声,回头望着欧阳凤,道:“大姑娘,你还想知道什么?”
欧阳凤道:“我想知道你出卖绿竹堡的详细经过,目下堡中的情形。”
程立道:“就算说了,大姑娘真会相信吗?”
欧阳凤道:“那是我的事了,你只管说出来就是。”
程立沉吟了一阵,道:“在下在酒饭中下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使全堡中人,全都中了毒。”
欧阳凤道:“包括堡主在内?”
程立道:“是!令尊,令堂,和你两个兄弟。”
欧阳凤道:“那是多久之前了?”
程立道:“两年之前,大姑娘早走了三天,如果你晚走三天,也早已中奇毒。”
欧阳凤出奇地镇静,道:“记得两年前我七月十二离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