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怎么建功,到了定远关的生活如何,竟是半句不提。每每把为他操心担忧地卢东篱气得拍桌子撕信纸外加大骂几句混蛋。倒是亏了苏婉贞贤惠贴心。卢东篱撕信的时候,她是从来不拦地,只是等他走了,自会把碎纸细细地粘在一处,好好收藏,基本上等不到半天,卢东篱就会讪讪然来问,那碎纸是不是被扔走了。待此时才把粘好的信递过去,而卢东篱只得在妻子似笑非笑的眼神里略红着脸,干笑两声了事。难得这时身边有个曾与风劲节亲历战阵的故人在,这番激|情飞扬地讲述当日战事,卢东篱含笑听来,也不由心往神驰,渐渐血液贲张,激动起来,竟恨不能身逢盛事,参予此战,与他们一起,并肩对敌了。二人说话间已巡到了城楼,耳旁忽听得一个军士叫道:“有队军马正接近我们。”二人闻声,即时靠近城楼,极目远望。王大宝比他熟悉地形,也适应环境,张望了一会,不觉笑道:“是风将军押粮回来了。”卢东篱闻言只是张大眼,极力望去,黑暗中,马蹄声渐近,高高飘扬的旗帜隐隐约约,总是看不太清。他略有些懊恼地皱皱眉,对自己的夜视能力极之不满。只得强抑着心头莫名其妙激动起来的心绪,静静守在城头,静静等着那一支人马在月色下,渐渐接近,渐渐清明。静静看着那一身风尘的将军,在城下仰头一笑,眼神灿亮犹胜星辰。
第25章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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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印象中,风劲节从来都是一身白衣,晃得人眼晕,以其他装束出现。然而,即使弃了白衣,舍了家财,一身普通的盔甲,他却能穿出别人所不能相比的从容洒脱来,明明是连日奔波,押运粮草,以至于仆仆风尘,连人带马,衣上发上,都有了风沙,偏偏还有一种逼人而来的飒飒英姿。卢东篱在城头静静望着城下的风劲节,不知道,明亮月色下,他眼中的笑意与温暖,一无遮拦地尽入另一个人眼眸之中。待风劲节一行人进得城来,卢东篱与王大宝也早就快步下了城楼。早有别的士兵去把粮车运走,不用主将操心,风劲节迎向卢东篱,深深一揖:“拜见卢大人。”卢东篱见多他肆无忌惮的胡闹样子,被他这规规矩矩一行礼,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双手一托,额上都差点冒出汗来“你做什么?”风劲节忍着笑,表情无比严肃地道:“卢大人乃天子之使,末将岂敢无礼。”卢东篱又窘又恼,正自惶然,无意中眼角瞄到王大宝在旁咧着嘴笑,顿时醒悟过来,愤然双手一推:“你越发胡闹了。”风劲节这才朗笑一声,一把拉了他的手臂就走。卢东篱气得用力一挣:“又做什么?”风劲节讶然问:“久别重逢。东篱不想与我抵足共眠,彻夜长谈吗?莫非还想在这城楼之下,无数官兵视线之中,同我继续聊官样文章,客客气气,行礼走规矩。”卢东篱心中气结,就算要把臂而行,你似乎也该先为戏弄我地事道歉才对。不过他也知道。想让风劲节赔罪,那是根本不能指望,只苦笑问:“我刚刚押粮回来,不是要立刻去面见主帅交令吗?”风劲节抬头指指月亮:“我的卢大人,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以为所有的大官都象你这么任劳任怨。半夜不睡觉吗?这时候,我要是跑去惊了范大帅的美梦,不管差事办得怎么样,几十军棍那是少不了的。”他说来仿似笑谈,卢东篱听得却是一凛,在范遥手下的日子想来是不好过的。风劲节又是那样不肆意不羁的性子,若真这样年年月月受此拘束管治,只怕是极痛苦之事了。他一阵走神,竟也没注意被风劲节拖得脚不沾地地往前走了。沿途地士兵依然纷纷行礼,只是人人神色尊崇。眼神热烈,卢东篱当然不至于自作多情地认为这些敬意是给他这个钦差大臣的。想来也不过是沾了风劲节的光罢了。风劲节径直把卢东篱拖到自己房间,随手一推:“自己坐。”然后自己点燃蜡烛。笑道“人家是寒夜客来茶当酒,边地简陋,连茶也没有,你自己将就吧。”卢东篱默默在桌前坐下,打量了房间几眼。虽说将军不必和士兵一样挤营帐,但是,这个房间,也实在略为小了些。只以一道木板,隔开寝室与厅堂。小小厅里,除了一桌四椅,竟没了旁的东西。他怔怔看了看四下,一时竟觉得心酸起来。那个风劲节,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注重享受,都穷奢极侈。永远的亮眼白衣,永远的美人在侧,永远喝不尽地美酒佳酿,他走到哪里,这一切都会出现在哪里,然而……在这遥远边城的小小房间里,一切简陋得直若赤贫的百姓人家,那个永远无酒不欢的男子,竟是连一杯清水都临时拿不出来了。朝廷,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功臣的吗?风劲节见卢东篱忽然没了声息,挑挑眉,注目望去,见他神色黯然,不由又是大笑起来:“你都想什么去了?”卢东篱苦涩地道:“劲节,我……”风劲节笑而摇头:“我知道,你在无聊地为我难过来着,你真是太小看人了。我风劲节是什么人,我若自己不愿意,天下谁能叫我受委屈。你真以为,我一生都离不开美人与美酒吗?那不过是一种生活,就象现在,也只是另一种生活,于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以有限的人生,体验不同的生活,有什么不好。你真以为我是那离了软玉温香就不能活的富家公子哥吗。我可也是沙漠苦寒之地靠辛苦做生意,才慢慢发家的,吃点苦对我算得了什么?”他笑着坐下道:“我再怎么不受主帅待见,也是位将军呢,讲究起来,也能弄个大点地房子,叫几个军士天天为服侍我奔走,我只不过是懒得麻烦罢了。”“你原本是极潇洒的人物,天不能管,地不能束,世间没有任何规矩可以牵制你。”卢东篱语气犹自略带怅然。“可我那种生活,不是你不赞成地吗,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为国出力吗?”风劲节不以为然地道“我不喝酒,虽然是有些馋,但也不是忍不了。以我的本领,想偷偷喝点酒,算得了什么大事,以我地性子,就是不理会上下规矩的管束,又能如何?但是,这是里军营,我一人图了爽快,却破了军规军纪,使军队里最简单的规矩形同虚设,这样的军队,还有什么战斗能力。”他抬手往上指一指:“咱们主帅胡天胡地,已经够让军士们心中不平了,如果我们这些做将军的,再不以身作则,又还有什么脸面,在国家危难时,让士兵们去奋勇拼杀。”他在灯下微笑:“我不喝酒,我被庸人压制,这都不是委屈,这只是军队中必守的规则。军队是最重上下之分的地方,主帅的命令必须被绝对执行地地方,军队更加不可兵将,饮酒作乐,我所做的,不过是以自己的一言一持军队的稳定和原则罢了。”虽然时移世易,身份已与往日不同,但他这般淡淡言来,依旧带着他那特有的,天大的事,也视做等闲的漫不经心。卢东篱沉默着聆听,不插嘴,不反驳,不争辩。只是,在心里,仍觉一点淡淡的酸楚和悲凉。他不在乎,可是他在乎,他不觉委屈,可是他却为他而感到深深的委屈。一直等到风劲节说完,卢东篱才轻轻道:“其实当初知道你接受诏命成为定远关的将军,并在上任前散尽家财,我就一直觉得奇怪。”他凝视风劲节:“不计利害得失,掬躬尽萃为国效忠,这似乎不象你的为人。”风劲节失笑:“你以为我为人又如何?”卢东篱只定定看着他:“我不知道,我原本以为我了解你,可有的时候,我又觉得,我其实完全不懂你。你看似性格简单,其实却总在不停得变化,如今细想起来,我以前所看到的你,不过是你想让别人看到的你罢了。”风劲节沉默了下来,他慢慢垂下眼,掩去眸中那一刻极淡的动荡,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以前懒得为官,是因为我不认为有必要为了公理正义这种事去牺牲我的自由,而现在……”他微微摇了摇头才道:“是我实在信不过赵国地将帅们。为免亡国之祸在我有生之年发生,只好自己吃点亏了。”卢东篱大为震惊:“你说什么……”“我说的你真的从来没想过吗?陈国派一支几千人的军队穿越沙漠,是为了攻打我们吗?”风劲节冷笑。卢东篱黯然摇摇头:“当然不会用几千人来攻打一个国家,应该只是为了试探。”“对,现在已经试探过了,我们赵国军队的战斗力陈国人一清二楚。知道赵军如此一击即溃,他们的大军还会再等待多久呢?在小分队成功穿越沙漠,熟悉道路之后。陈军大队人马兵临城下的日子,你以为还有多远?”卢东篱眼神带着震惊,愕然问:“你,你甘受种种管束和牵制,留在这里受苦,就是为了替我大赵。防御边疆。”风劲节瞪眼:“你不要什么事都说得这么伟大行吗,我不过是不想做亡国奴。”“你……”卢东篱还待再说什么,外面忽传来王大宝的大声呼唤。“将军,将军……”一迭声地大叫后,王大宝出现在门前“将军,出事了。”风劲节站起身来:“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有什么事?”“有个漠沙族人半夜来到城外,他说……”王大宝走近几步,在风劲节耳边低声说了一串话。风劲节眉锋微微一蹙,回头对卢东篱道:“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卢东篱疾声问:“什么事?”“现在还不能确定,我要去细问问。”风劲节信口回答。就快步与王大宝出去。卢东篱略一迟疑,终于打消了同去的要求。他虽是天子之使。但毕竟不是军中将领,军务细则,他实在不便干涉。只是,这个很讲礼貌很讲分寸的决定,却让他一个人,在寒夜里等了又等,因为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所以心境就更加焦急。他坐立不安。忧心如焚,在屋里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自觉已经过去了几百年,走出来看看月亮,却似乎一丝一毫也没有移动过。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自行设想发生了什么事?漠沙族是沙漠上一个小部族,族人强悍善战,但因为生于沙漠之上,十分贫困,衣食尚不得周全。以前常常攻击边关,掳掠财物即远走他处。朝廷打过他们几次,但沙漠苦寒难测,这些熟悉沙漠的部族,对来击之大军,一向采取,你来他就满沙漠逃跑,你走他就追过来偷袭,抢到东西就走的策略。竟使得朝廷劳神费力,屡发大军却不能建功。后来派使者安抚招纳,漠沙族人敬奉赵君为王,为赵国防御边境,抵御外敌,征讨其他地流寇或作乱的小部族。而赵国每年赠给漠沙族大量的衣食财物。就此双方各得其所,漠沙族人得以衣食无忧,赵国的边境军队也不用再操心流寇,或各部族的偶尔攻击。这种安定的主属关系,一直持续了近百年。直到上次陈国军队穿越沙漠而来,直接攻破漠沙族的防线,出现在定远关下。事后追究责任,赵君下旨怒斥漠沙族族长,并把每年下赐的财物减掉了一半,以此为惩戒。而现在漠沙族人夜半叫城,称有大事,莫非……卢东篱一时只觉全身发寒,莫非风劲节所料的灾难来得这么快?莫非陈国的大军,再一次出现在沙漠上了。正惊疑间,听得脚步声起,他惶然抬眸,见风劲节神色略有沉重地走进来。他几乎是奔跑过去地,一把抓住风劲节的手,疾问:“到底怎么了?”
第26章出兵
“果然有意大举进攻我们,他们已经派出使者想要招降为他们所用。”卢东篱心头凛然:“漠沙族人多年来一直是我大赵的附属,怎会容他们招讷。”“但大赵对他们又有什么恩义可言呢。赵人从来把他们当做蛮夷,历代边帅对族长呼喝训斥如奴隶,上次被陈国奇兵攻破防线后,遭到陛下斥责,漠沙族的族长就极为不满,再加上下赐的财物又少了一半,漠沙族人的生活因此而贫困起来。这个时候陈国使者诱以甘词厚币,漠沙族的族长已有意向陈国投诚。一旦投诚成功,漠沙族人就会由保护我国的障碍,变成进攻我国的先锋军了。”风劲节语气略显沉重地说明“只是族中还是有一些目光远大的人,不同意这件事,又无力阻止,所以才偷偷派人来报信。”卢东篱蹙眉道:“漠沙族人战力如何?”“他们生长于沙漠,最是勇悍善战。陈国能突破他们的防线,倒不是因为陈军战斗力胜过他们多少,而是因为漠沙一族一直以来只是流寇和小部族,没防到异国大军,因此他们布置防线比较薄弱。以后要是更改战术,注重防备他国军队,以他们的战力对我国本是一大助益,只可惜……”他摇摇头,冷笑一声,不再说什么。卢东篱急道:“必须有人同他们晓以利害。如今他族生长之地在我大赵国境之侧,所以可以依附赵国而存,一旦陈国攻赵成功,两国国境连于一处,漠沙族人不可能再保持本来地自由。现在陈人给的好处再多,他年也难逃免死狗烹的命运。”风劲节冷笑道:“若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