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两黄金的代价,当然,我会叫你们看到,就快了,在焦坚的人马到来之时。”两张脸孔同样涨得又红又粗,方元讷讷地道:“秋少兄……你万万不可将老三的话放在心里,他是胡说八道……”一挥手,秋离道:“不用客气,我岂是度量如此狭窄之人?”怒瞪了徐思一眼,方元摆出大阿哥的威风。
“你给我滚到一边去,不要在这里惹得秋少兄生气!”徐思低下了头,唯唯喏喏地退下,秋离不觉耸了耸肩,懒洋洋地道:“算了,小事一件,方老哥这样一来,到反使我汗颜了呢。”重重抱拳,方元低声下气地道:“这混帐口没遮拦,顶撞了少兄,少兄大人大量,就当他是放屁……”露齿一笑,秋离木然道:“原本,我也没放在心上。”说着,秋离又躺了下去,再度把眼睛闭上,他的黑色头巾半垂在脸颊的一边,刚好遮住了他的嘴唇和下颌,但是,却衬得他的鼻梁更为峻峭,而他的眼睛虽是闭着的,斜挑的眼角却隐隐透泛着寒森的酷厉气息,甚至他面容上可以看出来的每一条细榴,每一根血脉,也全都在趋向僵凛,一种带着无比血腥味的僵凛!
空气的实质虽是清新,但在此刻却宛似蒙上一层无可言喻的沉闷与翳重,没有人吭声,没有人移动,寂静得连那参差的心跳声也变得如此清晰了。
时间就是这么迅速又缓慢地流淌过去,而日头老早就升了起来,没有人注意它是什么时候爬得这般快,似乎当大伙儿发觉这秋天的阳光仍旧带着火毒毒的炙人威力之时,它便已经升得老高了。
于是,就在这种沉闷的情景里,默立一侧的桑毅又突然紧张地低呼:“来了!”
闻声之下,方元、朱贤、徐恩以及他们的弟子们人全部转身往山下望去,在这瞬息之间,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掩隐不住的震动与忐忑之色。现在,他们已看到山脚下边不远处正有一片密密麻麻的骑影如飞奔近,人数之多,就仿佛一道海浪席卷而来!
于是,此刻,已经可以听到阴阴地,闷雷似的撼地蹄声!
吞了口唾沫,方元紧张得双手握拳,嘴角抽搐,他焦切而期待地抢到秋离身边,急惶地道:“秋少兄,他们来了,有四五百人之众!”闭着眼,秋离侵吞吞地道:“不慌,等他们再近了一点。”搓着手,方元又转过头去注视山下的骑队;于是,他发觉就这几句话的工夫,人家又接近了一大段路,如今甚至已连那些人穿着的衣衫颜色也可以辨出来了;他们穿的大多数是黑色的紧衣裤,少数是别种色彩,他们的坐骑奔速异常快捷,看得出马上的敌人们心里怀有的愤怒及仇恨,而这些愤怒与仇恨可以从他们策马鞭骑的狂奔来势上体察尽致;方元明白,对方一定早就在咬牙切齿了,早就渴望一拼了,他们人人心中都象燃着一把熊熊火,而这火,却需要以自己这边的儿郎们以鲜血去浇熄;他们就象一批饥饿了多日的猛兽,只要一冲上来,就必定是既风狂又残酷的噬肉吸血的……
方元的手下们个个木然默立,每一双眼睛俱皆毫不稍瞬地凝注着已逐渐朝山顶接近的敌方骑队,这些魁梧的汉子们面无表情,嘴已紧闭,但是,由他们额上的筋脉暴突中,由他们唇角不可抑止的跳动中,由他们胸口急剧的起伏里,可以明显看出这些江湖朋友们隐藏在内心的不安与焦惶,他们全明白生与死是怎么回事,当然,他们更知道立即就要在那个字上做挣扎及搏斗了!
于是,敌人的骑队奔行更近,已快到达山头,现在,连他们马匹的铁蹄翻飞下所扬起的尘沙也能清楚瞧见!
再也沉不住气了,方元回过来,哑着嗓子低叫:“他们已经来了,秋少兄……”半撑开眼皮,秋离淡淡地道:“是么?”,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自脑门淌下,方元惶恐地道:“是的,我们应该先冲杀上去么?”秋离斜着眼朝敌人奔来的狭窄山道上一瞄,不慌不忙地道:“叫你的人散开成半圆!”如奉圣旨般方元马上大叫:“孩儿们听着,赶快布成半圆之阵!”
随着他的叱喝,五六十名青衣汉子立即朝两边奔去,中间的人又徐徐追下,眨眼间,一个半圆之阵已然布成。朱贤、徐思及方元的五名弟子、桑毅算为首者便在这半圆之前。
慢条斯理地笑了起来,秋离一腿乎伸,一腿半盘,望了望已在他身后的半圆阵势,点点头道:“恩,不错,动作还算快。”用手背拭了把汗,方元低促地道:“下一步,秋少兄又该如何?”笑了笑,秋离道:“下一步就轮到我来上场了,从现在起,你们就跑个龙套,或是替我小掠一阵。”方元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在一片如雷似的嘈杂蹄声中,数百乘铁骑已排山倒海般冲了上来,由于山顶上全布满了嶙峋石岩,并不适于马匹的冲刺,而这些骑士们立即圈住了坐骑,被刺刺地分向四周散开,又都在马匹未停步的瞬息间纷纷抛镫落地!
没有下马的,只有八个人,秋离淡淡地打量过去,昭用不着指明,他一眼之下即能看出那八个人的身分。最前面那一位瘦小干枯,面色苍黄,以一双眼睛阴沉而冷厉地瞧向这边的仁兄一定就是正主儿“黄虎”焦坚,焦坚旁边那脸如古月,又白又雅的儒生打扮人物必为“十龙”无疑;“一龙”左侧,并排儿的两个大汉,全是相同的深眼勾鼻薄唇,浓眉,其貌如鹫,不错,定是“双鹫”了,这两位老哥儿之旁,是一位又黑又胖的怪人,他不但秃顶麻面,塌鼻翻唇,其丑无比,在身上穿着的黑衣臂部更缀连着一块圆鼓鼓的坐地补钉,这位形相外表俱极惊人的朋友,不用说,除了那“断层佛”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如此荣幸了;在他旁边,哈,竟是一位美艳绝伦,年约二十七八岁的花容少妇,这位美娘子可真是又娇又媚,唯一美中不足的只是太冷了点儿,尤其是他那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射出的光芒简直寒列得不带丝毫趣味,就象是两股冰流,能冻僵人们的心;而她的面庞肌肉又是这般沉板木讷,没有一丁点表情,再加上她额心那一块淡红色的菱形痣印——这益发增加了缺陷美的菱形痣印,不必介绍,也会知道她就是那“三眼凤凰”了。
隔着这八位有两三步的距离,昭,马上坐着另一位奇特’人物,他生着一张国字脸孔,浓眉大眼,高鼻海口,短发又粗又乱,刺猬似地蓬立着,而下领却是一大把令人不可异议的金色虬髯,真是金色的,映着日光,灿亮绚丽,就有如是用一大把金丝栽押上去一样,这个人的形容威猛之极,他的身材又魁梧修伟,坐在马上,便宛似半截小山,予人一种深沉犷悍,不可动摇的稳固感觉!当然,秋离知道,此人定是那位关外大豪“金胡子”古丹了!
古丹后面一点,是另外一个矮小、壮实异常的朋友,他脸色泛着古铜般的强健色,眉细目长,却配着一只刀削斧斩般的尖挺鼻子,唇如刃似的薄而平,一柄垂银色钢炼的锋利短斧便斜斜挂在他肌肉突虬的胸前;这等于是块招牌,告诉人象说他就是“霸斧”常庵!
现在,秋离终于为自己将对方全都引见完了,他这才伸了个懒腰站将起来,脸上,堆着一片和熙又善意的微笑。
方元凑前一步,低沉而紧张地道:“少兄,最前面的那个就是焦坚老鬼,他旁边的是——”挥挥手,秋离道:“我认得了,这些狗熊们全象在脑瓜子上刻着字—,告诉别人他们是谁,认出他们并不困难。”于是,在这极端僵窒而充满血腥气息的对峙中,“黄虎”
焦坚首先打破了沉寂:“很好,方元,你终于先行动手了!”看了秋离一眼,方元不甘示弱地道:“姓焦的,莫不成什么事都要让你占前?”阴侧侧地一笑,焦坚道:“好贪心、好狠毒的东西,你竞用这等卑鄙无耻的方法来遂你心中的贪念,来残害老夫和手下的儿郎!方元,你也太可恶了!”重重一哼,方元变色道:“你少来这一套假仁假义,焦坚,你骨子里也不是什么清高水,我不动手,你照样会来这一套,你当你的一肚皮阴谋诡奸谋我看不出?哼哼,你想差了!”两只小眼一瞪,焦坚煞气毕露地叱道:“方元,你即将用你的愚蠢、贪婪、不自量力来得到报应,者夫以鲜血来洗净你的妄想,以宰割来索取你双手所为的罪孽!”暴吼一声,方元怪叫道:“别看你请到了帮手,老子不含糊,看看这座山将属于何人!”嘿嘿冷笑,焦坚道:“不错,姓方的,你马上就会看到这座山将属于谁,老小子,你等着下辈子再来做梦吧!”怒叱一声,侧旁的金胡子古丹大吼道:“妈的巴子,老焦你还和这王八蛋罗嗦什么?干脆一刀砍了拉倒!”焦坚阴沉地道:“马上,古兄,马上”暴吼如雷,方元立还颜色:“姓古的,你也不是他娘的什么三头六臂人物,犯不着在这里称能道狠,老子不吃你这一套!”“金胡子”古丹蓦然翻身下马,他手指方元,形状凶恶之极地厉吼:“方元,你是吃了熊心豹胆了,对着你家古大爷鸡毛喊叫?你当古大爷还把你放在眼里么?妈的巴子,古大爷捣你这老王八还不比捣头猪顺手得多,看古大爷生生活剥了你!”狂笑一声,方元“刷”地脱去青色长衫,露出里面穿着的同色紧身衣来,在他那两条粗壮的手臂上,嘿,竟然齐肘肩分成两截四段各嵌连着一块蓝汪汪的,窄窄的钢骨,这正是他成名的武器,也是他扬万的根由:“铁臂!”长衫一脱,方元即迈前三步,怒吼道:“来,古丹,老子掂掂你是否真有分量!”一拂金黄,古丹又狂又傲地大步迎上,边不屑地道:“老小子,你还差得远!。”几句狠话加上每人的一股怨气,场面立即就急转直下,变为紧张无比,好似绷得过分的紧张,只要再用一点劲,马上就得折断了,当然,早晚都会走到这一步的,只是这等关头真个到来,却又令人突然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尖锐不安感觉于是——
伸了个懒腰,秋离要死不活地站了起来,他先用头巾的下截拭了拭唇上的汗渍,懒散地道:“大家先歇口气不成么?
怎么一上来就吹胡子瞪眼吓煞人?方老哥你且退下舒散舒散,容我来向我们古大爷求个情!”秋离直楞楞地冒了出来,而且一出来就先摆上这段令人惊讶而又哭笑不得的开场白,方元这边固是心里有数,焦坚那一面可就有些纳闷了。但是,纳闷尽管纳闷,他们却顿时更加提高了戒心。老实说,焦坚与他这批人也全是水里去,火里出的老江湖了,看人识人自然有他们的一套,况且,在这’等剑拨弩张的要命关头下,竟然会有人插上来说俏皮话;如若这个人没有两下子,成么?有道是“英雄自有英雄胆”,秋离一挺出了身,他表面上虽是这种嬉笑怒骂、吊儿郎当的神态,但焦坚和他的人马们却全未小看了秋离,不说别的,先看秋离此等蛮不在乎,旁若无人的德性,便是再马虎的人,也会体验得出他隐藏在骨子里的倔傲与狂烈!
冷冷地打量着秋离,古丹暴辣地道:“你是谁?”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秋离道:“古大爷,你可是真有兴趣知道?”双目怒瞪,古丹吼道:“小辈,你道你生了张油嘴滑舌就能唬住大爷我么?妈的巴子,你是瞎了眼了!”口里“啧”了两声,秋离”暖”了一声道:“俗话说得好,古大爷,君子绝交,不出恶言;你我在此时此景地相见,固然不能算要交朋友,但是,便为仇人也不妨大家客气三分哪,彼此留个好印象,说不准到了时候谁还能饶谁老命也未可定,你这么脸红脖子粗地满口放屁,岂不太也透着混帐下流,并且,没有教养了?”轻描淡写之中,却是又损又讽,又辱又骂,秋离表面上毫无火气,讲起话来却句句有如毒箭,一支一支全射进了对方的心坎,叫听着的人连肺都气炸了!满口钢牙紧锉,古丹怨毒地道:“小辈,看样子你也是方元老鬼请来的帮手了?很好,大爷我就称称你的骨头是不是如你的狂言一样硬朗!”秋离淡淡一笑,毫不气怒地道:“你真想和我试?”厉吼半声,古丹的一把金髯几乎根根倒竖,他的形状象煞一头发怒的雄狮,有一股令人颤栗的威凛之气,仿佛能将他的对头连骨头也吃了,一步步沉重地逼向秋离,他生硬地道:“小辈,可怜你爹娘白养你这么大了!”故意退后两步,秋离双手乱摇,急切地道:“慢着慢着……”粗犷的面容上浮现着狞恶的笑意,古丹残酷地笑道:“你哀求吧,小子,你哭叫吧,看看有谁能来救你,真要有种,把你刚才的刁钻泼辣拿出来啊,哈哈哈……”秋离站住了,他目光含着一抹古怪的悲悯注视正向自己逼近的古丹,轻淡而低徐地,他道:“古丹,你就这么傻?”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