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峰大行一步,低声说道:“老前辈……”
王修头未转顾,冷冷接道:“此时此地,不是讲话之处,不许多问。”
江晓峰轻轻咳了一声,咽下去未完之言,落后一步,追在王修身后。
王修一口气行出数里,头也未回过一次,直待行人草丛之中,坐下了身子,才长长吁一口气,道:“好险啊!好险。”
江晓峰道:“老前辈,应付得宜,使一场凶险化於无形之中。”
王修苦笑一下,道:“我一生经历过许多凶险,但却从未有过像今日经历的事故凶险。
我心中全无把握,也无法预想到有什么变化,这是一场全无准备,莫可捉摸的冒险,他脸上又戴着黑纱,无法从他的神情之间,瞧出他的反应。这是盲人骑瞎马,全凭临时机智和运气……”
青萍子接道:“但王兄却在机智上征服了他。”
王修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完全是一件侥幸的事,而且,他本人也确有杀死蓝天义的用心,所以才一拍即合。”
青萍子道:“原来如此。”
王修道:“他和咱们合作,消灭了蓝天义和随来的高手之后,也不会放过咱们。”
江晓峰道:“这么说来,咱们是引虎逐狼,狼去虎居了?”
王修沉吟了一阵,道:“目下之法,也只有以毒攻毒一途,咱们引蓝天义到此之后,利用那黑衣人率领的十二金铁之力,一举间把蓝夫义和他属下高手搏杀,然后,咱们再行设法对付十二金钗。”
江晓峰道:“这么说起来,那黑衣人并未被‘换心香’迷失心志。”
王修道:“不错,他很清醒,他虽然蒙着面纱,但从他口中所闻所得,在下可以断言他是一个很阴沉的人,所以,极难对付。”
青萍子道:“有一件事,贫道一直想不明白,请教王兄。”
王修道:“什么事?”
青萍子道:“那十二金钗算不算是人?”
王修道:“问的好。十二金钗的特殊成就,似乎不能全然是人,因为她们已经超过了一个人的体能极限。但也不能说她们不是人,因为她们有血有肉,和一般的人要进用食物。”
青萍子道:“武功至高的境界。有半人半仙之说,能够禅坐七日,不进饮食,所谓金刚不坏之身,延年到百岁之上。”
王修摇摇头,道:“单以武功成就而论,十二金钗的成就,确已到了至极的境界。但她们和道长说的不同,她们不是凭籍修为而登至高至善之境,而是借重药力。十二金钗是武学和医道孕育而成的一种特殊功力,药物使她们忘去自已,变成了一具行尸走向,偏又使她们驻颜益寿,变的美艳非凡,虽然违背了自然,但毕竟是走到了成功之境。一个人如有烦恼,日夕之间的情愁。焦虑、回忆,不知道伤了多少心神,所以黑发易斑,红颜易老,但她们没有这些。”
青萍子叹息一声,道:“贫道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武功,有着绿衣女人的成就,那已进人了不可思议之境。不是贫道多虑,咱们必得老有一些安排,早日筹思出一个对付她们的力、法才好。否则后果……”
王修道:“纯以武功,对付十二金钗,大约在世间很难找出她们敌手,唯一的办法,就是借用大自然的力量了。”
青萍子奇道:“大自然的力量?”
王修微微一笑,道:“是的,大自然的力量,最简明的是用水、用火,那十二金钦,仍然是血肉之躯,她们武功超绝,但仍然无法和大自然的力量比拟。”
王修笑一笑,道:“施用火攻,必须有一番精密的设计,巫山下院周围林木不少,颇可借用,问题是,那黑衣蒙面人必有预防,得小心从事。再说,目下还未到时机,也许,到时用不着咱们出手对付十二金钗。”
江晓峰道:“为什么?”
王修笑道:“诸位别忘了,这中间,还有一个蓝家凤,蓝夫人已为蓝家风安排逐渐接掌巫山门的权势之路,而巫山门中,最强的一股力量就是十二金钗,黑衣人敢於背叛蓝夫人,凭仗的就是十二金钗。看日下蓝夫人安排的时机而论,她是位思虑很周密的人,岂能想不到黑衣人掌握了十二金钗之后,会背叛放她。如是我的推断不错,蓝夫人应该早已为蓝家凤定好制服那黑衣人的方法……”
他凝目沉思了片刻,接道:“目下。咱们虽不知那黑衣人是何许人,但他是一位久历江湖的人物,大约是不会错了……”
江晓峰接道:“纵然蓝夫人确是替蓝家风安排了接掌巫山门权势之路,但那蓝家凤阅历经验不足,做起来就未必那么顺当。”
王修道:“所以,咱们要帮助她……”
目光盯注在江晓峰的脸上,接道:“这就要凭仗你江少侠了。”
江晓峰叹道:“只要力有所及,我愿尽全力以赴。唉!适才和那绿衣女人对了一招,使在下觉着,十二金钗的武功高强,纵然是蓝天义亲身临敌,也未必能是一钗之敌。”
王修道:“其实,那黑衣人也曾思虑及此,是故,在下才能在言语之间,说动放他,轻易的闯过了死亡之关……”
略一沉吟二接道:“目下咱们分头办事,江少侠去找蓝家凤。”
江晓峰道:“天涯茫茫,在下到何处找她?”
王修道:“三十里外,有一条东上,南下的必经之路,你到那里等她。”
江晓峰道:“老前辈怎知她一定来?”
王修道:“她率人匆匆而去,我虽有些怀疑,但还认为她是故布疑阵。如今想来,亦是因为发觉了那十二金钗之秘,她不会放弃夺回领导十二金钗的权利,必然去而复返,问题是她如何一个回来法,也许是前呼后拥的大队而归,也许是轻车简从的悄然回来,也可能易容改装独自潜归,那要看蓝夫人如何为她安排了。”
江晓峰道:“在下见到她后,说些什么,才能使她深信不疑,带我同行?”
王修沉吟了一阵,道:“这个么?我也无法告诉你一个可行的方法,要看你随机应变,不过,以十二金钗作为交谈之始,必可引起蓝家凤的注意。”
江晓峰略一沉吟,道:“在下明白了,就此别过。”抱拳一缉,转身而去。
王修轻轻咳了一声,道:“江少侠,慢走一步,请再稍候片刻。”
江晓峰停下脚步,道:“什么事?”
王修笑道:“你等我一下。”
举步自去。
青萍子、巢南子、江晓峰都无法猜出他的用心何在,六只眼睛盯注着王修的背影出神。
王修去约一刻工夫,手捧一个锦袋,神情肃然的说道:“世有锦囊妙计之谓,在下今日亦要从俗一番。我料蓝家凤快则今夜,迟在明日,定然要重返巫山下院,你必须日夜守在那岔道之处……”
江晓峰接道:“我要守候几日?”
王修道:“最多三天,如是超过了三日,未见动静,江少侠,就可以拆阅这个锦囊了。”
江晓峰道:“这锦囊中写的什么?”
王修道:“第三日中午时拆阅,不能早,亦不能晚,更不能提早偷看,因为妙计封入锦囊,必须计算时间的因素,否则就不用封入锦囊之中了。”
其实,江晓峰话一出口,已知问错,如若王修能在此刻说出内容,也不用封入锦囊了。
心中念转,口里却笑道:“如若在下碰上了蓝家凤,那又将如何处置这个锦囊?”
王修道:“更要小心收存,贴肉面放,万一遇上了什么为难之事,而你又觉着到山穷水尽之境,那时,也可打开这个锦囊。”
江晓峰心中大感怀疑,忖道:这锦囊明明示明我遇不到蓝家风后,改变会晤之地,但竟然还有别的作用,果真如此,神算子确是超越我们一等的才人了。
心里暗自盘算,人却抱拳说道:“在下遵命行事。”接过锦囊,藏入怀中。
王修沉声说道:“公私要兼顾,私情要误公。”
江晓峰淡然一笑,未作回答,转身而去。
依照王修指示的方向而行,果然在数十里外,找到了一处岔道口。
江晓峰打量了一下四面形势,发觉这处岔道,是在一所较高的土岗之上。岔道旁侧生有一棵枝叶密茂的大槐树,如能藏身在那大槐树上,不但居高临下,可见岔道上过往之人,而且目力所及,可见百丈以外。
这时,已是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刻,西方天际,浮起了一片绚烂的晚霞。
江晓峰四顾无人,急急奔到那老槐树下,一提气,飞上树身。
流目四顾,只见岗上小道婉蜒,清晰可见。心中暗道:蓝家凤等,如是白昼从此经过,因可一目了然,如是她趁晚而行,那就要大费周折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不大工夫,日沉西山。夜幕低垂。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江晓峰凝聚了目力,盯注在岔道上过往行人。
这一带,前不靠村,后不邻店,方圆六七里没有人家,是以天色人夜之后,即不见一个行人。
这省去了江晓峰不少精力。
天约二更时分,四周更显寂静,自从垂下夜幕之后,再未见一个人过岗,江晓峰集中的心神,也逐渐的松懈了下来。
突然间,一阵得得的蹄声,划破了深夜的静寂。
江晓峰精神一振,凝目望去。
只见两匹快马,由正东方疾驰而来,片刻间,已登上土岗。
只见当先一人,身着劲装,黑帕包头,背插长剑,身材似是很瘦小。
第二匹马上是一个身躯魁梧的大汉,衣着长衫,在风中飘拂。
马行迅快,再加上夜色幽暗,江晓锋目力虽强,也无法分辨那人衣着的颜色,只见当先一人,很像是一个女的,后面一人,似是巫山门中那些身着灰衣的大汉。
就在他心中念头一转,两匹马,两个人已然快过土岗。
敢情那两匹马,都是行速奇快的健马。
江晓峰心中一急,大声道:“来的是玉燕子么?”
那奔行在前面的一匹快马,突然打了一个急旋,转了过来。
后面一匹马上的长衫人,连马也不带,双足一加力,马仍然向前奔行,人却从马上飞身而起,半空一个大转身,脚落实地,人已变成面对槐树而立。
江晓峰看他腾身飞转的几个动作,干净俐落,不禁暗暗的赞道:这人好使的轻功。
心中念头刚转,那灰衣人已二度飞身而起,捷逾飞鸟一般,直向老槐树上扑来。
江晓峰吃了一惊,暗中提聚其气,力贯右掌,脚一蹬树身,箭一般的直射出来。黑衣人向树上扑,江晓峰往下迎,两条人影,悬空交接,对了一掌。
但闻蓬然一声,如击败革。
江晓峰悬空打了一个跟斗,飘落在一丈开外。
那长衫人也被震的由空中直落下,双足着地,蓬然有声。
两人接了一掌,那第一匹马上的黑衣人,已然及时赶到,喝道:“住手!”
长衫人已准备再度扑出,听得喝叫之声,立即停了下来。
江晓峰听来人喝叫,声音清脆,正是蓝家凤的声音。
这时,黑衣人已收住马缰,道:“什么人?”
江晓峰道:“在下江晓峰。”
果然,一切都在王修的预料之中,黑衣人正是蓝家凤,她冷笑一声,道:“是你!”
江晓峰道:“是我,姑娘可是觉着很意外?”
蓝家凤道:“就算意外,也不足使我惊奇,你来的正好,我也想找你。”
江晓峰向蓝家凤一抱拳,道:“姑娘有何见教?”
蓝家凤道:“杀你!
江晓峰怔了一怔,道:“姑娘回答的很干脆,但在下却有些不明日。”
蓝家凤道:“你要明白什么?”
江晓峰道:“姑娘为什么要杀我?”
蓝家风道:“很简单,我不愿在武林中留下一个未来的劲敌,因此,我要先杀你。”
江晓峰道:“姑娘这般看重在下,江某人虽死犹荣了,不过此刻时机不当。”
蓝家风冷哼一声,道:“为什么?”
江晓峰道:“姑娘目下的敌人太多,等你击败了众多强敌之后,再杀我还不迟,反正,在下一两年内,也无法成为可和姑娘匹敌的高手。”
蓝家风道:“我怕你躲起来。”
江晓峰道:“那时姑娘羽翼丰满,耳目众多,在下纵然想躲,也是无处可以藏身,何况,在下不会躲。”
蓝家风沉吟了一阵,道:“那时候,就算你能躲起来,我也能找得着你……”
语声一顿,道:“你是故意在此等我呢,还是无意中遇到?”
江晓峰道:“只怕很难有这等巧的事情,在下是专门来找姑娘。
蓝家风道:“找我有何见教?”
江晓峰道:“想和姑娘谈武林中的机密大事。
蓝家风道:“只怕你不配和我谈这些事,因为,你们根本不知晓武林中的机密。
江晓峰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