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出,那是得自闵空繁的七杀之刀。
八臂天王的双手急忙一抖,左七右九,爆射出十六种暗器。
唐善突然作出了一个奇怪的举动,整个人向左扑倒,单掌撑地,横在了巷中。
这是他在锦衣卫秘事房中回忆“御剑录”上的步法“遁地无踪”时所领悟到的一记身法,这记身法看似古怪,可在身处众人围攻之时却能突见奇效。头、肩、腰、胯、膝、足都可以发力退敌,右手的攻势也丝毫不受影响。
唐善此时虽然遭受围攻,可八臂天王射出的暗器无异于一柄柄刀剑,以此身法相对却也堪用。但见他在一蓬暗器中旋转翻滚,刷的一刀将八臂天王逼退。
滴滴鲜血坠地,八臂天王的右手竟被他一刀砍去了三根手指。
擎天战斧刚刚摆好防守的姿势,却见唐善并未攻来,反而将八臂天王伤在刀下,当即一摆巨斧,劈空砍来。
八臂天王后退,擎天战斧攻上,正对唐善所料,令他可以专攻一人,不必受二人夹击。
唐善手掌拍地,脚点地面,拧腰摆刀,“啪”的一声,将射在身后的几枚暗器扫出。
八臂天王的暗器已经落得七七八八,仅剩的几枚根本不会误伤到擎天战斧。可唐善摆刀发力,借由他的暗器攻击擎天战斧,擎天战斧只好再又收去攻势,将巨斧舞得风雨不透,免得被八臂天王的暗器误伤。
“哐……”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带着浑厚的劲力砸在了巨斧上,巨斧为之一顿。擎天战斧脸带疑色,定睛看去,却是唐善手拍地面,跃身站起时随手在地上抠出的一块青砖。
青砖后发先至,强大的劲力震得擎天战斧双臂发麻,更有一股阴邪的内力直扑他的丹田,搅得他内息乱串,着实吓了他一跳。而尾随在青砖之后的两枚暗器借由巨斧一顿的空当扑在了他的胸前,更是令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侧身,立足,两枚暗器贴胸掠过……惊魂未定的擎天战斧暗暗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
可他庆幸的却略微早了一些,因为就在他避过两枚暗器的时候,他又再看到了唐善的腿。
准确的说应该是膝盖。
唐善的膝盖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八臂天王早在唐善抛出青砖之时便已察觉出擎天战斧身临险境,不顾断指之痛,捏出一根钢针,奋力射出,欲将擎天战斧救下。
可唐善对付擎天战斧的不过是一只膝盖罢了,整个人所面向的还是八臂天王,一柄绣春刀将钢针撞飞,再又拍射回击了过去。
擎天战斧哀嚎一声,半边脑袋已在唐善的膝下深深塌陷,重重的摔倒在地,脑浆血液四散,瞬时便断绝了气息。
八臂天王左手撒出一把钢砂,俯身垂头抵在胸前的括机上,触发藏在颈后的三只利箭。双腿接连扫动,将藏在裤管中的六只梭镖射出。紧接着调转身去,撒腿便跑。
唐善只知道一旦动手二人便会殊死相搏,完全没有料到八臂天王也会逃命。等他避过钢砂,躲开利箭,拨去六只梭镖,八臂天王早已经没有了踪影。
“唉!我刚刚说过,你们这些什么什么天的东西都不堪一击!”唐善叹息着收起了绣春刀,跑去擎天战斧的身前,在他的尸体上摸索起来。
摸索结果令唐善很是失望,一张当票,三两四钱银子,此外再无它物。
当票也没有什么古怪,一只玉镯,纹银十两,当期三日,过期勾当。
“左忆山!”虽然没有得到实证,唐善还是一口咬定左忆山,一边踱向大路,一边咬牙切齿,“当年小爷替你与元香隐瞒杀害杨乐一事,为的是留你们对付杨腾。七年已过,你们这群笨蛋连杨腾的一根汗毛也没有伤到,现在却来对小爷暗下杀手。好!你们想要小爷的命,小爷也要你们好看!”
唐善当然不敢跑去无极宫向杨腾告状,真若揭开杨乐之死的阴谋,他替元香、左忆山隐瞒了七年的秘密,已然成了他们的帮凶,按杨腾的脾气,先会要了他的小命。
但替陆槐洗刷冤屈却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既然左忆山在情急之下使出了钻心剑,那他就是假冒陆槐行凶的罪魁祸首。只要把这个消息透漏给陆槐,陆槐自然会去找他算账。
想到陆槐可以凝出冰玉宝剑,唐善的脸上泛起猥琐的奸笑。
可惜他并不知道陆槐此时早已经不是凡人,而是变成了一个介于修士与妖魔之间的怪物。
秋风起,落叶纷飞。
神色慌张的灵秋与惊魂未定的八臂天王在山间的小路上撞到了一起。
“姑娘是……?”八臂天王轻声疑问。
“等人!”灵秋疑惑的打量着他。
“老夫也是!”八臂天王的脸上泛起了苦笑。
“好!好!好!”左忆山一连道出了三声“好”,可在他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好”的意思。
他阴着脸由林中走到小路上,左右看了看,怒道:“你的两位师妹呢?擎天战斧呢?”
灵秋垂下头,怯声道:“她们死在了陆槐手上!”
八臂天王叹声道:“姓唐的小子乃是属下生平所见过的第一劲敌,凭他的心智武功,绝对不在堂主之下!”
左忆山背着手凑在他的身前,贴近他的脸,阴声问道:“擎天战斧死在了唐善的手上?”
八臂天王点点头,伸出断去三指的右手,道:“属下也险些丧命!”
左忆山脸颊上的肌肉一下一下的抽搐着,疑声道:“臭小子?老夫已经把你的实力高估了一倍,可万万没想到,八臂天王和擎天战斧加在一起依旧不是你的对手!”
“现在怎么办?”询问来自林中,灵雁蹙着柳叶弯眉盈盈踱出。
“师姐!”灵秋恭敬的唤着,屈身参拜。
“嗯!”灵雁由鼻孔应了一声,张爪抓在了八臂天王的脸上。八臂天王剧烈的扭动着身躯,脸颊在她爪下洞穿五个血洞,五道血汁经由她的手指被她吸入体内。
很快,八臂天王变成了一具干尸,但紧接着的一幕却令灵秋暗暗咋舌。
八臂天王的胸膛开始冒出淡淡的黑烟,慢慢的,他的整个躯体开始焚化,啵的一声轻响,一具人形的灰炭在秋风中化作缕缕烟尘,随风飘散。
“焚心术!”灵秋失声惊叫,随即抱拳施礼,欢声道:“恭喜师姐!”
灵雁抬了抬手,并未回话,而是对左忆山询问道:“弟子打算亲自出手,做掉那个姓唐的番子,长老认为如何?”
左忆山像似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语,先是直着眼睛发着呆,而后默默转向灵秋,好久才道:“你说……灵芙、灵蕊死在了陆槐手上?”他见了鬼般般的惊叫起来,“你说打伤门主的那个修士是陆槐?”
灵雁不知他为何如此惊讶,呆呆的回道:“弟子的确听仙霞散人的弟子梅儿称他为陆槐!”
左忆山失神的喃喃着:“陆槐怎么会成为了修士……难道?难道……”他突然吸了口冷气,“是他吸收了血梧桐的精华?”
灵秋颤抖着身躯,怯怯的道:“您没有见到他的可怕……随手一击,铁臂罗汉的两个弟子就被他杀掉了。他还可以吞噬铁臂罗汉凝出的钢枪,而且用飞剑、钢枪将铁臂罗汉和他四个弟子切成了肉泥,站在血雨之下沐浴……然后他竟然可以凝出九杆流动着血光的钢枪,加上他自身的九柄血剑,他已经可以凝出十八具法器!”
左忆山和灵雁都傻了眼,因为他们都知道凝出十八具法器说明了什么。那说明陆槐的实力已经可以跻身于法宗真人的行列。这样的实力别说他们惹不起,就是整个玄清别院加在一起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灵秋继续道:“以弟子看来,如果要对付陆槐,只有请师祖下山。”
她口中的师祖不是别人,正是南北双玄的师父,道宗弃徒——紫焰散人。
前传 123:意外的收获
身在北京的徽商汪箕,家资上千万,典铺百余座。“恒利当铺”便是汪家设在京城最大的典铺。
唐善此时便坐在当铺内,茶桌上摆了几样干果、蜜饯和小点心,一碗“云雾”泛着清香。他没有吃东西,也没有饮茶,而是饶有兴致的盯着桌上的当票。
玉镯一只,纹银十两,当期三日,过期勾当。
当票上看不出什么问题。
可唐善偏偏看出了两点古怪之处。
首先是银子的数目,堂堂擎天战斧,身价万金,怎么会为了区区十两纹银典当物品?
再者是当期,三日之期过于急迫,像是擎天战斧为了刺杀唐善而故意定下的时限。
有了这两点疑问,唐善已经有充足的理由坐在这里。
掌柜捧着一只玉镯步出,亲自来接待唐善。
十两银子的买卖,任何一位伙计都可以办理。但唐善腰间的绣春刀提升了他的身价,掌柜自然懂得这把绣春刀的分量,所以才会亲自出来待客。
玉镯的做工、石料都在中上,如果放在玉器店应该价值百两白银。
十之一二是为当,这只玉镯当来十两纹银也在情理之中。
唐善将玉镯翻过来掉过去琢磨了半天,但却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索性直接问掌柜,“这只镯子有什么不对?”
掌柜挑起眼皮看来,回道:“镯子没有什么不对。”
唐善听出了言外之意,疑声问道:“这只镯子另有什么说道不成?”
“还有一句话。”掌柜凑近唐善,帖耳道:“禀报堂主,这笔买卖是由夫人做主。”
“好一个擎天战斧,竟然在临战之前留了一招。万一身着不测,也可以向杨勇传递消息!”
唐善丢给掌柜二十两银子,将玉镯揣入怀中,道了声:“谢了!”起身便去。
左忆山乃是月瑶得力的心腹,月瑶为了确保左忆山的安危,当然要置唐善于死地。
唐善为左忆山、月瑶保守了杀害杨乐的秘密,而且保守了七年之久。按照唐善的想法,即便他再又获悉左忆山懂得“钻心剑”,极有可能就是假冒陆槐的凶犯,左忆山、月瑶也不该轻易做出决定,要将他至于死地。
可能是在仙霞关杀死了马场原次郎和血隐忍者的原因,他们认为唐善与陆槐的关系非比寻常,所以才会派出杀手,以绝后患。
也或许跟这一切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只是想要夺取唐善手中的路引。
难道先前参加魔宗法会的锦衣卫根本不是留在了魔宗修法,而是在进入魔宗圣坛之前便已经被他人杀害?
在秘事房查过相关记录的唐善当然不会相信邵元节关于修法悟道的解释,参加道宗、法宗法会的锦衣卫没有人留下修法悟道,偏偏参加魔宗法会的锦衣卫全部留下修法悟道了?这样的解释只有傻逼才会相信!
不管是为了保护左忆山,还是要抢夺路引,月瑶现在要杀唐善已是事实。以月瑶如今的实力,随时可以调动影子门、凤友山庄、万杀堂以及玄清别院的高手,唐善的情形的确不妙。
“月瑶?当真逼急了小爷,小爷把玄清别院的诡异之事告之邵元节,借助道宗之手把你除掉!”
想归想,真让唐善告密,眼睁睁的看着杨腾的敌人被一举铲除,唐善还真有些舍不得。六年的牢狱之灾,十三位叔伯的惨死,奶奶临别时怨愤的神情一一呈现在他的眼前。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虽然唐善现在的这些“朋友”显得有些可怕,而且正在打算要他的性命,但他还是想寻找机会化解干戈。
如今的月瑶远非七年前可以相提并论,冒然送上门去只能是自寻死路。唐善想起月瑶嗜取尸血时的恐怖情景,心里觉得怕怕,“还要好生筹划一番,千万别枉送了性命!”他一边盘算着,一边向北镇抚司行去。
月瑶的势力不小,锦衣卫的势力也不可轻视。唐善先要做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就像权森和郝继祖,漫山遍野的死尸已经被邻里乡亲们掩埋,任何异象也没有发现,可他们还是忍饥挨饿再呆了一日,这才赶回京城向唐善复命。
多一份小心,多一份谨慎,总不会错。
锦衣卫北镇抚司,五军都督府,唐善请出圣旨,将自己遇袭一事加油添醋的禀报了上去。
再次走在街上,唐善的脸上带出了得意的笑容。不出三日,月瑶就会得到消息,不管是谁,只要敢动唐善,便是同十万锦衣卫和五军都督府的百万大军为敌。
皇宫无法返回,魔宗法会迟迟得不到消息,刚刚还一脸得意的唐善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流落街头的丧家之犬,竟然连一处隐蔽的安身住所都没有。
春秀楼!
青楼既热闹又隐蔽,乃是理想的藏身之地。
九婶是老熟人,更加懂得规矩,对于唐善的要求只会点头称“是”,没有一句废话。
客房安排在二楼正中,外堂、客厅、卧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熏香已经燃起,茶水也已沏好。
唐善刚刚端着茶碗来到窗前,打算透透气,欣赏一下窗外的秋色,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身穿束腰紫裙,手拿黑羽扇,眼睛大大,鼻子小巧,正坐在楼下的茶棚里品茶。
唐善只是随意一瞥,但却猛然想起在五河县时候,从赶车军士手上买走姚震尸体的那个女人。
衣着、相貌、黑羽扇,女人的装扮和特征与元泰的讲述丝毫不差。
“来人!”唐善轻声呼唤,目光依旧留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门声轻响,一个面如刀削,生有一双粗壮手爪的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