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何往?”
陈霖几乎脱口说出“鹰愁涧”一想不妥,漫应道:“我先赶去赴一个友人之约!”
“如此,你珍重了!”
“再见!”
陈霖头也不回的朝向南官道划去,蒙面怪客曾告诉他已经探悉“丧魂太岁”的巢穴,在幕阜山最南端的“鹰愁涧”,而这官道,正好是沿山麓向南北延伸。
“丧魂太岁”残杀桐柏派弟子,劫持“桐柏一剑西门俊”,陈霖以身在此山范围以内,所以顺便予以了结!
他却不知这“鹰愁涧”座落何处,只一味的朝南疾驰!但见山脉连绵,无穷无尽,奔行了近百里,兀自不见山缘。彤云密布,电光闪闪,雷声隆隆,眼看大雨将至,陈霖心里忖道:“且先寻个避雨之处,以免变成了落汤鸡!”心念之中,游目四顾,除了坦荡的官道外,竟然不见半个人家,不由着急起来。
又往前驰赶了数里,天空乌暗如墨,似欲覆压而下,忽见道左林中随约露出一角红墙,心想,不是庙宇必是庵堂,且先去避过这阵雨再说,转身就向林中射去,果然是一间破败不堪的神祠,身才入门,豪雨已倾盆而下。刚自步入正殿,只见已有人先在,俊目扫处,不由一阵热血沸腾,目眦欲裂,杀机陡然高炽,那人赫然是“樵止山”中被自己掌伤而遁的“南宫先生”,怒哼一声道:“百幻书生,今天你休想遁形了!”
掌随声出,一股重逾山岳的劲气,夹着淡淡血光,电闪卷向“南宫先生”。“南宫先生”身形微挫,举掌相迎……蓦在此刻…—一声惊叫,突然传来:“住手,使不得!”
随着这一声惊叫,一条人影,电疾射向陈霖。
陈霖此刻恨火焚身,仇焰蔽眼,哪里还会去分辨那惊叫声的好歹,对扑来的人影,恍如未觉,掌出如故…轰然巨响声中,夹着半声惨嗥,“南宫先生”一个身形被击飞起来,直向那殿壁之上撞去,积尘纷落中,又“砰!”的一声反弹回地上……就在“南宫先生”刚被震飞的刹那,一股奇狂劲道,已劈正陈霖的身上!陈霖的功力,自服下了“血参”之后,已达意动即能伤人的地步,掌风及体,一种本能的反应,“血影神功”已遍布周身……
“波!”接着是一声闷哼,那由后袭来的人影,立被一道骇人的反震劲道,震得直向殿外庭心飞射而出,“叭!”的一响,摔翻地上。
陈霖这才回过身来,向庭心之中望去…只见一个水淋淋的黑影,从庭心积水之中挣扎着起来,连跌带爬的上了阶沿。陈霖细一分辨来人,不由惊叫出声:“猴叟,怎的会是你?
请恕我……”“猴叟曹贻”人本瘦小,这一在暴雨积水之中打过滚,衣袍全贴在身上,更是滑稽得好笑,只见他将手连摇道:“我老猴子死不了,无所谓,南宫老儿被你毁了!”
陈霖恨恨的道:“他死不了,我要留活口有话问他,手下已留了分寸!”“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瞒人眼目只有一次,难道我还上第二次当?”
猴叟三步两步冲进殿中,口里道:“你把他当谁?”
“百幻书生的化身!”
猴叟跌脚嚷道:“我的天呀!他是真正的南宫老儿呀!”陈霖这一震非同小可,急道:
“真的?”
“难道我会骗你!”
“你怎会知道他是真正的南宫先生?”
“你自己去证实吧!”
猴叟说着,已奔到殿壁旁边,双手扶抱起“南宫先生”,一阵探索道:“还好,心脉未断,不然,我老猴可真罪过不轻了!”陈霖疾靠过去,往“南宫先生”的面部一抓一摸,“南宫先生”依旧还是“南宫先生”,既无面具,也未易容化装,这时才感到自己太孟浪了,歉疚至极的道:“猴叟,我是无心的!我决想不到……”
猴叟小眼一翻道:“事情过去就别提了,目前先给他疗伤要紧!”
“猴叟,到底是怎么回事?”
猴叟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偶然碰上他的,起初我以为又是那假的南宫先生,自忖功力不及对方,迫得绕道暗暗尾随,眼看大雨将临,我们就不约而同的入了这神祠之中,我突然蹩不住这口气,冒叫一声,岂知他竟然毫无反应!”
猴叟望了望臂弯中的“南宫先生”又道:“我壮着胆现身出来,岂知他竟然不认识我,一副木然之态,我不敢分毫大意,猝然向他攻出一掌,他也举掌相迎,但却劲道平平,被我一掌震退丈余,我才看出事有蹊跷,试着和他说话,他竟然语无伦次,我进一步的查察,证明他确是我那老友南宫老儿无疑,只是想不透何以会变成这等模样!”
“哦!”
“我刚才到殿外方便,眼见你冲入殿来,猝然出手,出声阻止,迟了一步……”
陈霖偏头一想道:“这事的关键,仍在‘百幻书生’的身上!”
猴叟接口道:“我也是这么想,樵止山的假墓,和‘百幻书生’假冒他的形貌出现等情形来推断,必与‘断魂谷’和‘百幻书生’有关!”
“百幻书生现在已是白骨教之主!”
“有这等事,你何以知道?”
“原来的教主‘白骨尸魔’已经遭害,‘百幻书生’幻化的形貌窃据了教主之位,这事只我一人知道!”
陈霖接着把幕阜山绝谷弱水的事,概略的一说,猴叟啧啧称奇不置。
“猴叟,我已得到‘桐柏一剑西门俊’的下落!”
“真的?”“在幕阜山极南端的鹰愁涧中!”
“他还活着。”
“这就不知道了,他被那‘丧魂太岁’劫持,而‘丧魂太岁’的巢穴已知是在‘鹰愁涧’中!”
猴叟诧异至极的道:“丧魂太岁果真没有死于八大门派围攻之役?”
“这事只有待进入鹰愁涧之后才能分晓了!”
“鹰愁涧是由乱石叠聚成的两座秃峰夹峙而成的绝涧,寸草不生……”
“你知道地点?”
“知道,距此不足五十里!”
“我现在就是奔赴那里!”
“此事暂且不谈,先给南宫老儿疗伤吧!”
蓦然…—个人影,无声无息的,有若幽灵似的出现殿中!
第十四章 步步惊魂
这幽灵般出现的人物,赫然是一个须发如霜的红面老者!猴叟不由惊“啊!”了一声!
陈霖也是吃惊不小,凭自己的功力,竟然被人欺近到身后三丈才发觉,那来人的功力,必是相当可观的了!
白发老者双目射出两缕慑人寒芒,冷冷地罩定两人。陈霖冷漠的道:“你老尊号如何称呼,现身何为?”白发老者发出一阵屋瓦皆震的笑声道:“识相的快给我滚,否则的话……”
“怎样?”
“老夫居处从不许人涉足!”
“如果不呢?”
“老夫面前还没有人敢道过不字!”
陈霖冷哼一声道:“只怕未见得?”
白发老者嘿嘿一声冷笑道:“娃儿,你有多大道行,敢如此目空四海?”“在下等路行遇雨,入祠暂避,这碍了你老的什么事?”“老夫要你们滚!”
“我说不!”白发老者,须眉一阵掀动,红润如婴儿的面孔,放出一片异采,仔细的端详了陈霖几眼之后,沉声道:“娃儿,你师承何门?”陈霖依然冷漠的道:“这不劳动问!”
“噫,你倔强得相当可以,大概还有两手?”
“嘿嘿,大概还可自保!”
“你们滚是不滚?”
“现在我请你老暂时离开,在下有同伴受伤亟待施救!”“什么?你要老夫离开?”
“嗯!”
“哈哈哈哈,娃儿,老夫在一甲子之前自以为傲得可以,想不到你娃儿较之老夫昔年还要傲上三分,不过,老夫得试试你配不配有这种态度!”陈霖忖道:“这白发老儿怪得可以!”不经意的道:“如何试法?”
白发老者目中寒芒连闪,缓缓的道:“如你能接得下老夫八成功劲的一掌,今天的事算完!”
“接不下的话呢?”
“老夫将治你以目无尊长之罪!”
陈霖忍俊不置的道:“这罪又如何治法?”
“废去你的武功!再找你的师长理论!”
“如果在下能接你老内力一击呢?”
白发老者不由一窒,接着又不屑的一哂道:“那是奇迹!”陈霖也报之以一声冷笑道:
“也许就会有奇迹发生!”这时,风雨已告停歇,只剩下檐头零落的残滴声,庭院之中,积水盈尺,野草蓬蒿,一半被没在水中。
白发老儿向外望了一眼道:“娃儿,这正殿恐经不起一震,到外面来!”说着,脚不移身不动,如一根羽毛般晃悠悠的飘落到庭中蓬蒿梢儿之上!这一手神乎其技的工夫,使得猴叟小眼睁得滚圆,关切的向陈霖道:“小心,不可托大!”
陈霖侧头一笑道:“我理会得!”
身形一展,如脱弩之箭般平射出去,如游鱼般绕旋三匝,然后轻如无物的落在白发老者对面的草叶梢头!
白发老者不由心中一震,这娃儿的功力似乎不在自己之下,这点年纪,哪来的这高功力呢?身法离奇,究属小巧之技,不知他内力如何?思念未已,对方已开口发话:“你老出手吧!”
白发老者沉声道:“娃儿,如果你没有把握接得下……”
陈霖一笑打断对方的话道:“请你老出手!”
白发老者面色一沉,双掌倏地上提平胸,缓缓推出……猴叟曹贻虽然明知陈霖造诣不凡,但仍觉放心不下,手里抱着“南宫先生”步出殿外檐前,一目不瞬的看着双方。
陈霖对白发老者推出一掌,视若无睹,依然气定神闭的卓立草叶梢头!
一旁的猴叟倒替他捏了一把汗!
劲风及体,看似轻飘无力,其实潜劲如山,陈霖意动之下,神功玄生妙用,把对方的劲势消卸于无形,有如泥牛入海!
白发老者面上立现骇凛之色,他简直不相信这会是事实,凭自己近百年的修为以八成内力推出的一击,竟然被消卸得点滴无存,这真有些邪门!猴叟不由倒咽了一口唾沫,这“活阎罗”的功力竟有多深,他无从想象!这是陈霖见对方年事极高,而且也不类邪恶之辈,所以没有施功反震,否则的话,白发老者非得当场出彩不可!白发老者怔了半刻之后,又道:
“再接一掌试试!”试字方落,双掌挟以十成功劲,猛然推出…“波!”的一声轻震,劲力被消卸了大半不说,一股强猛至极的暗劲,反震过来,比之自己推出的一掌,只强不弱!
“轰!”的一击,白发老者在草梢之上,一连滑退了丈余远近,才告稳住身形。
反观陈霖,仍是气定神闲的兀立如山。
白发老者,须眉一阵簌簌抖动,心中的难过可就别用提了,人家尚未还手,仅凭护身功力的反震,就将自己逼退丈余,如果是出手的话,哪还堪想象!
一声长叹之后!扭身就得离……“你老请留步!”
陈霖口里说话,身形不停,最后一个字出口,人已挡在白发老者之前!
“娃儿,你想怎样?”
“请问尊名!”
“你想羞辱我?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拦阻老夫则甚?”
“请问尊名难道不可以?”
白发老者激动的道:“老夫从现在起将遁迹深山,与草木同朽,永不再作出岫之想了!”
陈霖心里付道:“这老儿怪得可爱!”当下肃容道:“老前辈这等做法,得毋太过?”
白发老儿双目一瞪道:“娃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前辈如以适才的较技耿然于心,晚辈心实难安!”
陈霖生性冷傲孤僻,如此对人尚属首次,他只感到这老头儿有一种使人心折的正气,尤其这一份傲气,似乎与自己有共同之处!
白发老儿再次打量了陈霖一遍,叹息道:“娃儿,长江后浪摧前浪,老夫深悔以久隐之身复染红尘!”
“敬请赐告尊讳?”
“你一定要问?”
“晚辈谨望赐告!”
白发老儿长叹一声,缓缓自袖中取出一柄盈尺的玉如意,道:“娃儿可识得此物?”
陈霖瞠目不知所对,他出道日浅,对这些武林中独持的表记可说一无所知。
“猴叟曹贻”意把南宫先生放置廊下,飘身上前深深一礼道:“尊驾可是五十年前名震黑白两道的‘如意叟东方旭’前辈?”
白发老者张口发出一长串撕空裂云的狂笑道:“哈哈哈哈……想不到五十年后,江湖中还有人识得老夫这柄玉如意!”
“前辈齿德俱尊,侠胆佛心,永存江湖后辈的心中!”
陈霖闻言之下,吃惊不小,这老者五十年前即已蜚声武林而被称为叟,那年纪当在百岁之外,他自己可十分清楚,若不是凑巧在最近巧服了“血参”, 使功力达于巅峰状态的话,可能不是这老者的对手!猴叟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