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懿和男子笑闹着进了门,见他还站在原地,干脆折回来直接拉着他走:「你怎麽老是发呆呢~该不会真的不舒服吧?」
「这就是你家吗?好气派的宅子,你家是做什麽的?」
这句突然冒出的问话让走在前面的两人脚下一滞,给拉着走的柏凌依着惯性定律直直撞上陶懿的后背,捂着鼻子抗议道:「怎麽突然停下来……」
只见陶懿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阿?柏凌一脸疑惑加无辜地撇撇嘴:「我知道你是陶懿阿。我问的是……」
走在最前方的男子爽朗的笑出声:「小懿~你这个朋友真有意思。」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阳光般的脸孔瞬间暗下来:「你还没介绍我们认识,该不会认为哥哥会丢你的脸。」
什麽跟什麽~陶懿白了他一眼,这家伙该不会在外面晃太久,不小心在哪儿伤了脑袋吧。
「我爹是宰相陶逸林,这个是我大哥陶黎,就是我跟你提到出了门就不知何时会回来的那个。」
被介绍到的男子笑咪咪的打招呼。
柏凌倒没表现得特别惊讶,他最近认识的人身分都不太一般,已经习惯了。礼貌的伸出手说道:「请多指教,我叫冯冶。」
「你……你就是冯冶?是卫国的那个?」陶黎像见了稀世珍宝细细的打量。啧啧~果然是名不虚传,想当初自己到卫国时还特地绕路去到那个鸟不生蛋的乡下地方,就是为了一睹美人风采……其实也不过是想满足一下好奇心……一个男人能有多好看,最多也不就像尹行陆那个小鬼~怎料千里迢迢的跑去,竟然听到他已经嫁了,还是嫁到莫国。既然如此要见到他就没什麽困难了,摸摸鼻子又四处绕了会儿,转眼就过了三年,刚好有朋友提起想到北方见识一下,自己被抓着给那个路痴当导游。到了京城附近也就顺道回去看看,没想到……搔了搔头嘿嘿的傻笑,美人和我心有灵犀一点通,自己跑来给我看~见自己的大哥笑得诡异,陶懿毫不留情往背上用力给他捶下:「你不要笑了,这样很像变态耶!」
陶黎揉着被打的地方,跳得远远的:「什麽变态~我这麽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远方一声尖叫,不一会儿个头高大的陶黎已经给一团黑影扑倒在地。
「大哥?!是大哥吗?」清脆如铃的声音从陶黎身上的人儿口里发出。
「如果不确定,你照这样扑上来是打算嫁人了吗?」远远的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冷冷的道。
被人当坐垫的陶黎缓缓开口道:「丫头~你都长这麽大了阿~」语中的关怀让娇小的女子心中一阵感动,正要开口,陶黎接着说:「变胖不少哇~被这麽一压竟然起不来~」
陶懿面不改色地向冯冶介绍:「走过来的是我二哥陶毕,这个坐没坐相的丫头是我小妹陶华。」
陶花一听,气得脸鼓鼓的,狠狠给陶黎一阵乱拳后,挤出她自认最凶恶的表情瞪向陶懿,可惜那张可爱的脸蛋怎样也营造不出半分威胁性。
宰相和夫人此时也走了出来,原本还在想什麽样的贵客会在这种时间来访,还以为是上次的……
听到女儿的尖叫才急忙赶出来,由于是晚上,黑漆漆的看不清楚,还以为发生什麽事。听到他们的对话,夫人也顾不得什麽仪态,眼里泛泪的冲上前去:「黎儿?!」
宰相夫人个头娇小,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可是此时她冲到前面,一手抓起陶华,另一手毫不费力像拎小鸡一样拎着陶黎的衣襟,由于身材的差距,陶黎为了配合只能弯着身躯,画面看上去相当滑稽。
正当柏凌以为夫人要抱住陶黎感动重逢的时候,宰相夫人重重的赏了儿子一个爆栗,怒气冲冲的说:「你这个不孝子,出去晃那麽多年音信全无,总算终于知道要回来了。」
陶黎辛苦的半蹲着,小小声的辩解:「我有托人带信回来……」
宰相夫人一听显然火气更大,拧着儿子的耳朵用力转着,说道:「你那叫信~?!」
忍痛不叫出声,陶黎想了下,点点头。看着那无辜的眼神,宰相夫人觉得应该以切身的痛唤醒这个冥顽不灵的孽子,边扭边吼道:「你信里面永远就只有二个字,我是没让你学其他的字吗?」
陶黎的耳朵眼看就要被转下来了,泪眼汪汪的说:「娘明明说出门在外,记得捎信回来报平安。」
「所以你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宰相夫人一手叉腰,声音越提越高,就在即将发生人伦惨剧的时刻,柏凌被一阵强风吹得打了个喷嚏,及时让所有的人转移注意力。
宰相夫人这时才发现竟然有个陌生的姑娘站在不远处,月光下纤细的身影微微颤抖,宰相夫人脸一红,急忙放开那个不肖子,殷勤的迎上前,说道:「真是失礼了,我没注意家里来了贵客。」言毕横了站在一旁的陶懿一眼,竟然没说,让人看笑话。
柏凌微微一笑表示不介意,银白色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宛若仙子,让宰相夫人看了是一阵呆愣。哪来这麽美的人儿,是小儿子骗回来的,还是大儿子拐回来的?看看自己的两个儿子长得人模人样,要是能正经一点,媳妇儿都不知道有几十个了。
儿子靠不住,就靠自己帮上一把,想到这儿立刻亲切的将人请到大厅,脑中盘算着怎麽样才能问出人家的九世背景又不至于把人吓跑。
一群人鱼贯入了大厅,命人摆了酒席给陶黎接风,接着就把目标放在美人儿身上。只见大伙儿你一句我一句的询问,充满兴味的眼神在三人之间打转,倒是陶懿说了一句重点:「娘,他是男的。」
众人显然被这个没有料到的事实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男的有什麽关系,你的思想也太古板了吧~」陶华没想到这个没洁操的三哥竟然会在意这种问题。
「笨丫头~我才不是在说那个~总不能随便把人的性别弄错。」
「这倒也是~你不说我还真是想不到。」陶华靠近将人从头打量到脚,觉得老天未免太不公平了,怎麽将所有的好都给了他,倒是没想到他也没法选择不长成这个模样。偷偷附上冯冶的耳朵问道:「你喜欢的是大哥还是三哥?」
柏凌脸上一热,怎麽这里对同性恋都不反对的吗?倒是陶懿不客气的将妹子拎开,说道:「你不要乱说话,小冶难得出来逛祭典,别拿些蠢问题烦他。」
陶华白了三哥一眼,还没追到人家就那麽宝贝,说不准将来是我大嫂,问问进度不行吗?
不想引来无谓的猜测,陶懿自动撇清:「小冶是我的朋友,我对他没那个意思。」
于是乎众人的目光聚集到已经坐在椅子上嘴里塞满糕点的陶黎,他见状准备解释,无奈满嘴食物话说得支支吾吾,只急得灌茶水咽下,不小心呛到边咳边捶着胸说道:「我……咳……咳……才比你们早几个时辰看到他。」
原本显得极兴奋的母女两人似乎是受了打击,然而这麽美的人看着看着就算一时不心动,难保以后……想着又暗暗偷笑,迅速地振作起来,缠着冯冶问长问短。
柏凌对两人的热情显然有些吃不消,可是又不知怎麽拒绝,只等酒席一摆好,尽可能的坐得远些。众人知道冯冶是男儿身,倒又少了几分顾忌,加上人长得天仙一般,说话态度倒是十分豪爽,话匣子一开,不知不觉中连宰相都喜欢上这个表里不一的直率青年。
证据就是——
「来来来~不要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
「多喝一点~哟~年轻人就是要会喝酒,哪像我家那个小子,竟然滴酒不沾。」说完偷偷瞧了陶毕的脸色,这个儿子得罪不得。看他似乎没有计较的意思,又招呼了起来。
「好!真是不错!我欣赏你~好酒量。」
柏凌眼也不眨一下就灌下一杯,主人见他喝得豪爽,也是连连续杯,加上几年不见的大儿子回家来,表面上虽只是略显激动,心情实则亢奋不已,平时被禁酒的宰相趁着宾客来的时机,索性一次喝个够。
事实证明,冯冶之前在宫中喝的那些已经是极限了,来到这儿被人这麽一劝酒,怎麽也不好意思推搪,硬灌下去的结果,末了连声抱歉都来不及说,直接推开椅子跌跌撞撞冲到外边一阵狂吐。
妈的~这小子的酒量还真浅,我才喝了那麽一点点!呜~酒国英雄的名号是彻底毁了。
日严踏进宰相府正好看到柏凌趴在阶梯的边上吐得一踏糊涂,眉头不消说又皱了起来,他怎麽这麽不会照顾自己。陶懿也真是的,怎麽人才交到他手上一会儿就变成这样。即使明知冯冶应该是之前宴会上喝多了,可是就是忍不住连陶懿一起怪上。
柏凌把之前的吃的喝的一脑子吐了出来,里面有人急忙跟出来,厅里隐约有怒骂声传出,接着又是丫环捧了毛巾水盆出来。
陶懿有些自责,应该早点发现的,老爹喝起酒就是不知节制,可是冯冶喝起酒的气势让人感觉他的酒量很好,所以也就没多想。正要接过毛巾,抬头便看到友人充满怒气的瞪着他……不亏是人称不怒而威的三皇子……生起气来更是让人无法逼视。想要解释,但又不知该说些什麽,其实当时没阻止的最大原因是陶华那丫头偷偷把自己拉到一边说想看美人醉酒……用了交换条件,等于把冯冶卖了。
两人正对峙的当时,陶华刚好推了门出来探视,有些担忧的问道:「冯大哥没事吧?」
没料到会见到三皇子,陶华吓得不轻,她从以前就很怕这个总是冷着脸的皇子。不然以三哥和三皇子的交情,一直没有对象的三皇子挺有可能会为了省事而娶她为皇子妃,她娘对此事还热衷了一阵子,但是发现女儿一看到三皇子就害怕得发抖,只得作罢。
一下子见到天敌,还是一脸凶恶模样的天敌……陶华在心中收回「希望三皇子能有不一样表情」的想法,并且暗暗地往后退去,不料脚下没注意,绊了门槛就要脑杓着地。
陶懿和日严压根儿没注意突然冒出来陶华,等发现她就要跌倒,已经来不及去救。
陶华紧紧闭上眼睛,等待想像中的痛楚来临,过了一会儿,发现似乎是有人接住她,睁开眼,落入眼中的是那张絶美但此时有些发青的面容,他将她扶起,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阿,把你的衣服给弄脏了。」
听着那悦耳的嗓音,陶华如梦初醒,脸上一红,忙道:「别跟我道歉,冯大哥,真是谢谢你。」心里满是愧疚,冯大哥救了自己,自己却害冯大哥这麽不舒服。
这样一个小插曲让日严的脸色更加难看,陶懿怕妹妹误触地雷,连忙关怀地对冯冶说:「身体不舒服就先去梳洗休息,明天才有体力去逛。」说完又对一旁的日严道:「可以麻烦你带小冶去之前的厢房吗?大哥难得回家一趟,我想和他多聊聊。」示意丫环将毛巾递给日严,语气诚恳的接着道:「照顾他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会吩咐仆役准备热水让他盥洗。」
柏凌逞强的说:「只要带我去厢房就可以了,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然而仿佛存心给他漏气,突然全身无力双脚一软,还没跌下就被一只手臂拦腰搂住。陶华见状还想说些什麽,给陶懿捂着嘴拉走了。
走道上,日严不发一语,一手揽住冯冶的腰身,一手拿着毛巾给他擦脸。柏凌有些不好意思,抓住那拦腰的手臂说:「我站稳了,你可以放手了。」
没有放手的意思,日严搂着他往厢房移动,柏凌挣扎了一下,只觉得腰间的手收得更紧。其实如果日严真的放手,柏凌也不确定能靠自己走到厢房,尽管神智清醒,但身体显然已经醉成一滩烂泥,四肢无力。
半抱着将人带到厢房的椅子上,房里放置的大木桶还是空的,仆役还没将热水提来。
「我不是说过你身上有伤不准喝酒。」
日严的声音带着怒意,然而柏凌倒没有一丝害怕,他直觉的认为这个人不会伤害他。
「我的伤早就好了,而且宴会上不喝酒,难道喝茶吗?」
「北方出产的多半是烈酒,你喝不惯就不要勉强。」
语气中浓浓的关心让柏凌心里莫名一紧,略为不自在的点点头。明白日严是真的对他好,心里就越觉得不安。你不要松懈下来,柏凌在心里提醒自己,这里只是暂时的停留,还是要回去那个尔虞我诈的世界。另一个声音冒出来反驳,既然是暂时的,就好好放纵一下,没有人会知道的。
其实他已经放纵了,低垂着头苦笑一下,在这个人面前不止一次的哭泣,近乎任性的撒娇,也许是想试试看,他的包容有没有底限……
从小到大自己被教导无时无刻都要坚强,哥哥即使疼自己,但仍是严厉的,尤其有别人在的时候,除了冷漠,不时还会露出厌烦的表情,吐出恶毒的言语,自己也必须摆出敌对的样子。
即使知道是假装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揪紧,满溢着被抛弃的恐惧。
明知道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