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环立的田寿长他们,除了田寿长没有受到什么创伤之外,舒沧的左腿由膝至踵,裂开了一条尺半长的血口子,皮肉卷翻,深可见骨,他的右眉梢直到耳垂部分也血淋淋的呈现一道伤痕,杨宗肩头插着一柄金把子弯矛形的暗器,现在仍未拔掉,段凡则额头泛着一块乌紫浮肿,金泗比较好,只是虎口裂了点而已,但是,坐在地下面容扭曲的包不同,却几乎痛苦得将上排牙咬进了下唇之内,他的左臂自肘切断,虽经草草包扎,却仍然无济于是,殷红的鲜血,依然一滴一滴不停的往下淌落……
“勿回岛”这边,除了他们几个人之外,“花子帮”的两位“红包袱”长老童吉童祥兄弟却不见踪影,而“六顺楼”那面,也少了一个“五道金”的好手,一名“一道金”的人物,甚至连鲍子言的另一得力手下“红鹤”叶清都没看见。当然,不管他们为何不在场,却无可讳言的凶多吉少了!
双方的残存力量,在眼前来比较,显然“勿回岛”这边是要弱了一点,六个人中倒有五位带了轻重不同的创伤,尤其是“青竿子”包不同,等于成了残废,便再加上卫浪云与古独航吧,两人的体力精气也是在十亭中消耗了六亭还多了……
这时——
容身隐蔽之处的卫浪云与古独航尚未决定待如何行动,气焰高张的谷宣已敲钹也似的大叫道:“田寿长,尔等已成瓮中之鳖,笼中之兽,还不快快弃刀就缚,却非要等到血流命丧才肯心甘?”
田寿长呛哑的狂笑:“别在那里闭着眼睛瞎唱你娘的独脚戏,爷们拼到如今可现了半点孬给你们看过?既是‘瓮中之鳖’‘笼中之兽’了,你们便正好扑过来抓活的呀,谷宣,试试爷们能否啃断你们的狗头!”
咆哮一声,谷宣红着眼睛叫道:“姓田的,你们死在临头,犹待负隅顽抗?你自己看看,你们业已伤亡殆尽,溃不成军,根本已毫无取胜之望,现在降服,尚能保个全尸,再过一刻,只怕乱刀之下便无所残留了!”
怪眼一翻,田寿长道:“少罗嗦,无所残留便无所残留,我们不在乎,你还替我们担的哪门子心?!”
谷宣大吼道:“田寿长,你真要继续这无益挣扎?”
嘿嘿笑了,田寿长道:“爷们至少能捞回本来,怎么说‘无益挣扎’?”
在谷宣身边,那名“五道金”的大块头愤怒的道:“大司卫,请下令将这干败兵残将悉数格杀!”
谷宣脸色张赤,厉声道:“田寿长,你可得把情势看明白,再火并下去你们是半条命也活不出来,我不妨再给你点优待,你们现在投降,我可暂且不杀,押回去之后由本楼大楼主裁决,说不定你们还有活命的希望,我告诉你————”
田寿长吊着眉毛道:“盛情心领了,谷宣,我们宁肯战死,也不甘由你们押回去期盼那种羞耻的苟存,人么,总有死的一天,如若灰头土脸的活,还不如硬着骨头死,这就是那点‘气节’,你懂不?”
气极反笑,谷宣道:“看样子,你们是打定主意全要豁上老命了?”
用力点头,田寿长道:“从开始到现在,这个主意便一直没变过!”
猛一咬牙,谷宣吼道:“田老鬼,世上有一种人应该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那种人就像你这老王八蛋!”
田寿长冷冷的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条粗狂的野生狗,一头只懂呲牙咧嘴的人猿罢了,你还能强到哪儿去?”
冷峻又阴森的,“四瞳叟”鲍子言开了口:“谷兄,与他多言何益?早早收拾了才是正经!”
一直沉默着的“青龙冠”杨宗忽然沉沉的道:“鲍子言,这一阵,我们两人可得搭上命弄个清楚!”
双目四瞳寒光熠熠,鲍子言凛烈的道:“欢迎之极,杨宗,我的手下叶清给了你一柄‘金蛇矛’,你却取了他性命,这笔帐,我们正要好好结算!”
杨宗冷酷的道:“你自我背后抽冷子暗袭我,幸而被我们的长老金泗截下,只凭你这恶毒又卑鄙的心肠,鲍子言,你已须付出代价了!”
金泗大声道:“姓鲍你那劳什子‘鬼头拐’震裂了我的虎口,我十分希望再尝试一次,看看你是否一直具有这样的力道?”
冷凄凄的一笑,鲍子言道:“你两个便是并肩子一起上我皱皱眉头就不算‘三羊山’的‘四瞳叟’!”
“仙人仗”金泗暴吼道:“夸口老匹夫,你算老几?‘花子帮’的‘红包袱’长老却并非被人唬着创名立万的!”
鲍子言轻蔑的道:“鲍子言自来便不信你们这个邪,一群偷鸡摸狗的蓬首鹑衣之徒,又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霹雳般怒喝,舒沧怪叫道:“你娘的狗臭屁,你个走偏门,行黑道的老强徒又有什么不得了?”
四瞳一闪,鲍子言阴沉的道:“舒沧,我不会将你的爪牙放在眼里,便也不会将你这—无是处的‘花子头’放在眼里,不论是混仗群殴,单挑独斗,我可以随你选择!”
舒沧呵呵大笑,道:“你马上就有这机会了,鲍子言,我们包不叫你失望就是!”
此刻,谷宣大声道: “田寿长,我们的盟友, ‘流马队’自山左卷入,你的侄儿卫浪云早去抵挡,但是如今安在?显然他已在‘流马队’的刀林锤雨里和古独航等完全丧命,你们‘勿回岛’至今精英尽失,元气大伤,你还不即时投降,便必定与他们一同走上灭绝之途!”
哼了哼田寿长道:“不见得吧?”
谷宣得意洋洋的道:“我可以明告于你,田寿长,因为你不明白‘流马队’的厉害。他们是一支强大又精壮的力量,在‘黑煞君’曾广率领下,‘流马队’的五十余名弟兄俱乃—时之选,个个武功高强,人人勇猛剽悍,这是一批合群之力的雄浑表现,‘流马队’所经之处,宛如狂飚扫荡,怒浪卷扬,所向披靡,莫说只有卫浪云那几个人,便是加上你们全部只怕也挡不住‘流马队’的冲激,他们乃‘六顺楼’的得力臂助,更是‘六顺数’最可靠的盟帮,田寿长在此股精萃的压迫下,你们尚有什么希望?”
田寿长慢慢的道:“我不相信卫浪云和古独航他们已遭‘流马队’的杀害——纵然‘流马队’真有你所说的那样厉害……”
谷宣大吼道:“如若不信,他们今在何处?”
田寿长平静的道:“设若‘流马队’确是难有敌手,所向披靡,然则,现在又在何处?”
窒了一窒,谷宣咆哮道:“我敢断言,‘流马队’即将高举斩杀之头呼啸而来!”
撇撇唇角,田寿长:“我敢敢断言,我的侄儿与古独航亦将横扫流寇之后昂昂而返!”
于是——
卫浪云扶着古独航适时现身,他涩涩的提高了嗓门道:“二叔,你说对了,奇怪,你老总是对的……”
“勿回岛”方面的各人立即爆起一片欢笑,田寿长振奋又欣慰的大叫道:“浪云,你古老弟安好么?”
卫浪云无力的笑笑,道:“还好,二叔,比起‘流马队’的各位来,我们已算是太好了。”
呵呵大笑,田寿长道:“好,好,‘勿回岛’的凛然之气,全叫你们淋漓尽致的发挥无余了!”
“六顺楼”的人马里立即响起了一片哗叫声与不安的骚动声,谷宣愤怒的叱喝压制之后,侧耳嗔目,暴跳如雷,道:“卫浪云,‘流马队’呢?”
伸出右手的大拇指朝后一点,卫浪云疲倦的道:“在那里。”
谷宣怪叫道:“在哪里?哪里?”
卫浪云淡淡的道:“山坡上下,好一大片,不幸的是——全躺着了!”
猛的一震,谷宣脱口道:“你是说——全死了?”
卫浪云道:“怕是这个意思,此时此地此景,该不适宜睡觉,对不对?”
顿时面色紫中泛青,谷宣嘶厉的大喊道:“谎言一—我不相信!”
吁了口气,卫浪云道:“信与不信,非关我事。重要的是,我们回来了,他们却一个不见,为什么不见?总该有个理由吧? ‘流马队’如你所言,是那样的‘个个武功高强’‘人人勇猛剽悍’,行动之间,宛如‘狂飚扫荡’‘恕浪卷扬’,既然这等‘所向披靡’法,如果他们打赢了仗,至今尚不乘胜迫进,又会到哪里去瘟着呢?谷大司卫,你何妨说个道理听听?”
古独航也低哑的道:“而我们活着回来了,又是什么原因?”
那边,田寿长大笑道:“这个原因还不简单,只因为你胜了,他们败了,你们活着,他们死了,呵呵呵……”
两边的“太阳穴”“突”“突”急跳,额际青筋暴浮,连冷汗也已沁了出来,谷宣切着齿道:“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卫浪云缓缓的道:“另外,你派去查探战况的两个手下,也被我们一并收拾了,两颗人头早滚落坡下和‘流马队’的狼藉遗尸凑在一道。”
谷宣喘息急促的道:“你胡说,胡说!”
卫浪云悠然道:“这才像你讲过的话——‘事实胜于雄辩’,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谷宣,我们不会邪法,难道能将‘流马队’五十一具尸体变没了?”
又是心脏一抽,谷宣汗毛全竖的问道:“什么?五十一具尸体?连曾广也——也完了?”
卫浪云冷冷的道:“否则,哪来五十一具人尸?”
顿了顿,他又道:“只不过,曾广的尸首恐怕得费些功夫才能凑得成一堆!”
狂吼一声,谷宣大叫道:“我活劈了你这小王八羔子!”
森冷的,鲍子言道:“谷兄,沉往气,稍安毋躁,我们不可自乱了阵脚。无论‘流马队’是否如他们所言全军覆灭,现今的情势,对他们仍然不利!”
自齿缝中“咝”“咝”出气,谷宣尽量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道:“子言兄,我们要将他们刀刀诛绝,一个不留——”
鲍子言阴侧恻的道:“很好,我也是这个主张。”
一边的“白鹤”官晴语声平静的道:“头儿,田寿长等六人在包围圈之内,卫浪云和古独航两个于圈之外,我们便正好居中间将他双方隔断,动手之际,我们分头围杀,不令他双方会合,必可减少他们联手之力!”
“白鹤”官睛此人,容貌堂皇,一表人才,自外表看去,一副儒雅俊逸的模样,然而,骨子里他却是一个既阴毒又残酷的暴虐变态者,尤其他是极端的冷静机智,在任何情况之下不冲动、不毛躁,每每于神色和煦中杀人,在恬默言笑间夺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恐怖人物,鲍子言创江山、打码头,赖助于官晴者极多,他也是鲍子言最器重,依为肱股双晴为传人的得意臂助!
连连颔首,鲍子言道:“阿晴,你的看法很对,我们便照你说的这样做。”
“玉凤”李蓉咯咯笑道:“晴哥的主意自来便不会错的,头儿,方才他在那么急切的时机里,犹想出了那个新鲜法儿,由头儿你敌住杨宗、金泗,叶老二对付段凡,睛哥与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收拾了那七名脏兮兮的小花子,然后我俩便渗到前面,以一位可怜的‘一道金’朋友生命为饵,诱使那童家兄弟杀过来,猝以‘天罗网’罩住了那两位该死的‘长老’,把一蓬蓬的‘朱舌针’钉上了那二位长老的贵体上。头儿这边又以交叉腾术换了角儿杀伤了扬宗与段凡,就凭晴哥这样的头脑,一一宰杀剩下的‘勿回岛’余孽,还不照样百试百验,保无失闪?”
说到这里,她双眼眼波流转,瞟了瞟官晴道:“对不,晴哥?”
微微一笑,官晴颔首无语。
“勿回岛”及“花子帮”的人物,只推断童吉童祥兄弟凶多吉少,却并不明白他两人在混战乱兵之中确实遭遇,如今,经李蓉侃侃说出,字字句句,都宛如像一把把的尖刀,在剜剐他们的心窝。李蓉那女人在述说如何杀容童家兄弟之际,竟是这般面不改色,娓娓道来,就似在讲诉一桩最寻常的家常小事一般,那么毒辣,那份寡绝,也真可谓至极了!舒沧第一个握拳透指,悲愤膺胸,他在一阵急剧的抖索之中蓦然尖吼:“我起誓——以我的头,我的血,我的命起誓,我必剜出你这一对狗男女的黑心肝来为童家兄弟祭灵……”
“仙人仗”金泗也咬牙切齿,目蕴痛泪的大骂道:“狼心狗肺的奸夫淫妇,你们如此阴毒的陷害童吉童祥二位长老,你们便须偿还这笔血淋淋的债!”
挥挥手,田寿长阴沉的道:“不要鲁莽,那贱人故意当着我们面前说出杀害童家昆仲的经过,其目的便在挑起我们的怒火以扰乱我们的心智,姑不论她说得是否确实,我们务须保待冷静,沉着应付方为上策!”
“青龙冠”杨宗也幽寂的道:“二爷说得极是,当家的,我们定下心来,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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