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一步,“青龙冠”杨宗首先向卫浪云及水冰心道过了喜,然后双手捧上一方红绸包袱,卫浪云一边接过,一边道谢,舒沧笑道:“不用谢了,打开看看你小两口子喜不喜欢,可真是太叫人想不到了哇,他奶奶你们年轻人的事委实令我们这些老家伙猜不透,太玄妙,太突兀了,说来就来,说有就有,今早晨你们两个还是冤家哩,只这一下子又变成了夫妻,我简直晕了头啦,刚才老猴子去向我说,我还以为这老混帐是在寻我开心呢,咧哈哈居然却是真的……匪夷所思,简直匪夷所思!”
段凡在旁边凑趣道:“所以呀,大龙头,俗语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哪……”
众人哄笑起来,在一片笑闹声中,卫浪云匆匆展开那方红绸,这一展开,他不禁全身一震,感动得几乎掉了眼泪—一红绸包着的是一尊绿玉的济公佛像,像是趺坐着的,雕刻得唯妙唯肖,栩栩若生,每一笔每一划,每一条纹褶,每—道凹凸,全是雕镂得如此精细,又如此逼真,将济公活佛那种独特的、玩世不恭的神韵全部勾划了出来,但是,令卫浪云感动的并不是这个,雕像的半身玉质虽是上好的,却也不能令卫浪云这样心弦震撼,令他如此感动的原因是——这尊佛像有个别号,叫“祖师令”,底座刻着舒沧的名姓,这是“花子帮”大龙头的信物,“花子帮”里最具权威的钤印,更是代表舒沧本人的记号,舒沧将这尊贴身存放了几十年的两寸高的佛像赠给了他们,非但表示了他无比的祝贺诚意,更赋于他们在“花子帮”中最大的权力,有了这尊佛像的人,即将永远获得“花子帮”全体的尊敬与膺服……舒沧以这样的礼物做见面礼,又怎能不使卫浪云感动铭心?
舒沧笑哈哈的道:“时间太仓促了,来不及找什么好东西致赠,只有这尊我保存了大半生的‘祖师令’来表示我老头子—点心意啦……”
卫浪云双手紧握佛像,嗓眼有些哽塞的道:“舒大伯,你老人家对我们太好了,竟赐赠这么珍贵的礼物给我们……实在叫我们承受不住……”
哈哈大笑,舒沧道:“好孩子,你夫妻是值得接受我这礼物的,别客气,将来武林一统,全看你们的喽!”
水冰心一见舒沧,因为这位“花子帮”的大龙头听闻得太多了,所以她一眼便能认出是谁来,同样的,她在“六顺楼”之际,也曾对“勿回岛”及其重要盟帮的实力做过一番研究,是而她亦明白这“祖师令”所代表的意义是什么,这时,她也十分感动的道:“舒大伯,承你老爱护,我们实在不知如何向你老道谢,只有日后多在你老面前一尽孝道了……”
舒沧欢喜无限,连连颔首道:“好,好,好孩子,就这几句话,我业已说不出有多么个高兴法了,呵呵,一对璧人,真是郎才女貌,配得好,配得好!”
踏上一步,古独航笑道;“谨向少岛主及水姑娘敬致最忠诚之贺意!”
水冰心盈盈裣衽还礼,卫浪云抱拳道:“多谢总掌旗!”
于是,段凡、金泗、童家兄弟等各位“花子帮”的长老们又纷纷上前道喜致意,卫浪云一边还忙着替水冰心介绍引见。
热闹了好一阵子,舒沧才大声道:“行啦,伙计们,明晚上便是大喜之时,你们别挤在这里穷凑合,还不赶快下去帮着张罗张罗?莫非要将田老猴子累垮么?”
在一阵笑声里,各人又向卫浪云及水冰心告退而出,等舒沧也离开之后,古独航转向卫浪云,亲切的道:“少主,真叫人想不到!”
卫浪云笑道:“可不是,在今天以前,我也同样想不到呢……”
水冰心轻柔的道:“这位想就是‘蝎子’的总掌旗古独航古大哥了?”
微微躬身,古独航道:“不敢当,水姑娘太客气了。”
嫣然一笑,水冰心道:“古大哥不要拘泥俗礼嘛,古大哥,我们‘六顺楼’对你的经历事略可以说太熟悉了,更为你备有专册记录呢,对‘蝎子’来说,我们真正顾忌的只有三个人,一个当然是赫连雄,另一个是你,再就是你们‘公明堂’的堂主‘铁面子’南宫远,但是,你们这三个人中,最使我们慎防着的还是古大哥你,因为你是名符其实的‘智勇双全’,是‘蝎子’的柱石人物!”
微微笑了,古独航道:“水姑娘谬誉,我实受之有愧,只不过在‘蝎子’组中负了这些责任,便略尽绵薄罢了,又怎承当得起‘智勇双全’ ‘柱石人物’的美称?”
水冰心道:“古大哥太谦了,我可是全是说的是实情呐……”
卫浪云笑道:“成了,都是自己人,还客气个什么劲嘛?一客气岂不显得见外啦!”
沉缓的,古独航道:“少主,你与水姑娘这段姻缘,可真是奇玄极了,二爷告诉我们的时候,我还差点以为二爷有了什么毛病呢,因为照事理上来判断,这乃是一桩极不可能发生的结果哪……”
卫浪云笑道:“不错,但是男女之间这个‘情’字,原来就是玄妙得不可思议的事,而且,它的力量之大,真使人不敢相信—一一几乎能将乾坤扭转了!”
顿了顿,他又小声道:“老实说,在此之前,莫讲你不相信,连我也不相信呢……”
水冰心俏脸微酡,她羞涩的道:“是你不害臊……”
古独航笑了一下,道:“少主,但‘六顺楼’澹台又离——对不起,澹台大当家那边,在日后会不会有麻烦呢?而和他们的关系又如何谋求改善呢?这几点少主可曾考虑到了?”
点点头,卫浪云道:“想到了,这就要等婚后看冰心的法门了,我只能处在协助她的地位,正面恐怕用不上什么力……”
古独航谨慎的道:“恕我在这个时候多言——少主,水姑娘,听说澹台大当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这一关可得加意小心仔细才是!”
卫浪云颔首道:“我愁的正是这个。”
水冰心低细的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古大哥,我想,就算我义父再是不好说话,对他的义女,总也会多少留点情份吧!”
古独航道:“希望是这样的了。”
笑笑,他又道:“水姑娘,你是准备婚后单独回去晋见令义父向他劝说?”
轻轻点头,水冰心坦然道:“为了万一,还是不让浪云陪我回去比较好……我担心义父若是一下子上了火气,有浪云在那里,事情就越发不好收拾了!”
古独航道:“这个顾虑很对……”
接着,他又缓缓的道:“另有一种可能,水姑娘却也得留意……”
水冰心道:“请古大哥示下。”
苦笑一声,古独航道:“如果——令义父不承认这桩婚事,将水姑娘你软禁起来?”
一昂头,水冰心凛烈的道:“古大哥,我嫁给浪云以后,便是卫家的人,生是卫家人,死为卫家鬼,且我们的婚姻是正大光明的,有仪式,有媒证,我义父承认与不承认全无关紧要,因为事实已是如此的了,当然,我亦不背叛我的义父,亦不与他老人家为难,但我也有权选择我的终生幸福所系的对象,我不能因为这人的身份立场关系便改变我的主见,换句话说,义父是我不能拂逆的,而我的丈夫也须我自己来选择,我不能为了某些其他原因便以自己的归宿来做牺牲交易!”
一拍手,古独航钦佩的道:“你是对的,水姑娘!”
叹了口气,水冰心道:“但是,古大哥,事实上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我已抱定了主张,从始而终,希望能以二十多年来的父女之情感动我的义父,我想,就算他老人家真的恨我不该这样做吧,一旦气消了,也终究将宽宥我的……”
说着,她又面对卫浪云道:“浪云,我只是不放心你,怕你冲动不稳……我要你答应我,在我回到‘六顺楼’之后,任何情形下你却不准轻举妄动,以免事情越闹越大,你听我的消息,我相信我会有法子劝说我义父的……”
卫浪云迟疑的道:“这样——太冒险吧?似乎有点不妥,只将你一个摆在那里受折磨……”
冰心坚持道:“我一定要你答应我以后,我才能放心回去进行这件事……”
卫浪云低声道:“问过二叔再说吧,冰心,此事体大,我们全不能自行作主,还是多商量一下比较好。”
水冰心忧郁的道:“我一定要获得这样的保证以后才能回去,浪云,我不能看着我的夫家与我的义父发生流血争战!”
古独航同意道:“水姑娘的顾虑也颇有道理,但少主的意思却是怕水姑娘回去以后受了委屈,这种情形在一个做丈夫的人来说,往往都是无可忍耐的……”
水冰心点头道:“我也知道,可是眼前的环境与平常大不相同,我宁肯受些委屈,也不能让事情扩展至不可收拾的地步,否则,我们的努力白费了不说,我与浪云将来又怎么向彼此的尊长交待呢?”
舐舐唇,卫浪云道:“现在不急着谈这些煞风景的事,过两天我们大伙再同二叔好好研讨一番,务求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就在这时,门外人影一闪,哈,包不同已经哈着腰,满脸堆笑的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先和卫浪云躬身道喜:“恭喜少主,贺喜少主,明晚小登科,谨祝少主夫人百年好合,白首偕老,比翼双飞。”
卫浪云笑着还礼:“多谢多谢!”
水冰心福了一福,边也笑道:“果是与众不同……”
风干橘皮的一张皱脸立时一红,包不同诚惶诚恐的道:“少夫人恕罪,少夫人宽宥,所谓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好撑船,我混蛋,糊涂,我放肆,狂妄,我放屁,下流,以前得罪少夫人之处,务祈少夫人看在我不知会有今日这种结果上赐予恕过……”
哈哈大笑,卫浪云道:“包不同啊,你可也真老实!”
水冰心笑着抿嘴边道:“你可把我欺负得惨啊……”
不自觉的一身冷汗,包不同可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他忙道:“请恕罪,少夫人,若是那时便知你会成为少夫人,就是老天爷给我做胆我也不敢有半点怠慢,少夫人,我真后悔极了!”
水冰心笑道:“别这样,没有人会记着这些小事的,包不同,今后我们是一家人了,你可得多帮着我点呀!”
立即举起右手,包不同肃容赌咒道:“只要少夫人吩咐一句,赴汤蹈火,出生入死在所不辞,有半句虚言,叫我包不同不得好死!”
水冰心赶紧道:“行了行了,哪个叫你赌咒来着?你这样我反倒不好意思!”
卫浪云笑问:“有事么?包不同。”
包不同忙道:“二爷交待,叫我来请示少主少夫人,看少夫人喜欢哪种颜色式样的衣裳,我好马上派人去买!”
暗暗一想,水冰心道:“这样吧,简单一点,给我买三套绸质衣裙,颜色要湖水绿的,花色不要大,最好镶嵌边,另外头钗环佩随便些,胭脂花粉也买点,哦,莫忘了买两条丝带……”
包不同唯唯答应,一面默记,卫浪云接口道:“绣花鞋也买几双,小号,记着货色全办上上等的……”
包不同笑道:“错不了,包管买来称少夫人心意,与众不同!”
在卫浪云、水冰心、古独航的笑声里,这位包不同躬身退出,忙着张罗去了。
虽然在忧患困窘的情势之下,田寿长也竭尽所能的替卫浪云及水冰心将婚礼筹备得庄严隆重,当然,这远远比不上他们在“勿回岛”所能摆出的场面与气派,但是,在目前的境遇来说,业已非常难得了。
第二天的傍晚。
贴着金“喜”字的大红灯笼闪映着喜气洋洋的红色光晕,炫罩着人们,以至人脸上的笑容便全沉浸在更深的欢欣气氛里了,“翠竹轩”的大门口贴着喜联,檐楣及窗户上贴着彩图,正堂里儿背粗细的龙凤花烛吐着艳艳红舌,香案上摆齐香烟盆果,中间的红绸帐上也有一个斗大的“喜”字,左右两边高悬着“和合二仙”图,“和合二仙”在咧嘴笑,每个参与婚礼的人同样闭不拢嘴了!
令田寿长感到遗憾的是——没有爆竹与鼓乐,这是为了保密,为了隐蔽形迹,他们不能鼓乐喧天或爆竹盈耳的叫人家怀疑这深山之内有什么名堂。否则,就是自找麻烦了。
婚礼的进行,一如千百年传统的仪式,那是兴趣盎然又喜气洋洋的,一对新人,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卫浪云是一袭新的衣袍,新的孔雀羽新郎冠,越发衬托得他玉面朱唇,丰神俊朗,气宇堂皇轩昂,水冰心是满身的红,红巾、红鞋、红罗衣,红昨一团火,一团喜气四溢。
拜过天地高堂,自也由田寿长笑呵呵的承担,他说不出心头有多么个欢喜法,他亲自扶起了一对新人,当挤满正厅的观礼者欢呼声声,当一对新人牵着那条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