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左山的尖嗥长嚎渐远渐隐,尚只留下—缕袅袅的、凄凉的尾音的时候,这片化做修罗屠场的荒地上,也已形成一片可怕的僵窒了,空气宛似凝冻,光度似在涩黯,就连人们的呼吸,也已是带着那种腥膻膻的血沫子味儿了…… ”
低声“啧”了两下,卫浪云道: “大哥,这样一来,‘皇鼎堡’那边只怕脸上挂不住了,希望他们不至是恼羞成怒才好!”
赫连雄哼了哼,道:“娘的,你可别期望太高,这些混帐东西泼皮惯了,没有做不出来的丑事,他们把脸皮一翻,剐他小舅子也不在乎!”
卫浪云瞥了一眼面色铁青的齐刚,不由也有些担心起来,他耸耸肩,慢吞吞的吐着话:“看这情形,却多少也叫人心里着急,齐刚那副熊样,活脱像他的老婆给人诱拐跑了似的……”
赫连雄尚未及答话,对面,齐刚已冷森的开了口:“很好,这一仗总算叫你们拔了头筹,我十分期盼你们各位的运气—直像这样好下去!”
卫浪云笑了笑,道:“齐大堡主,老实说,你也非常明白,这不是运气不运气的问题,而是,功夫有没有学到家的比较!”
齐刚厉烈的道:“随你说吧,卫浪云我只要告诉你一件事:‘皇鼎堡’人的鲜血不是那么好流的!”
点点头,卫浪云道:“不错,但我也不得不声明一下‘勿回岛’与‘蝎子’的弟兄们亦照样不是那般受唬的!”
长长吸了口气,齐刚宛似要尽量压制住他心中的激动与愤怒,半晌,他才生硬的道:“卫浪云,好在这才只是开始,让我们逐一证实我们所说的话,看看哪一个是在胡扯!
柳残阳 》》 《雷之魄》
第十一章 釜底游魂
眉梢子微扬,卫浪云毫不示弱的道:“乐意奉陪!”
于是,齐刚双目倏寒,沉猛的道:“这一阵,该谁出场?”
齐刚身后,左面的“天皇殿”殿士中,那满脸横肉,相貌粗陋的“反手绝刀”苟荧也已应声走出,他先朝齐刚躬身为礼,然后,朝着这边,用左手指了指犹在喘着粗气的皮四宝,声如雷鸣般道:“滚出来,皮四宝,老子要挑你这个活王八试试手!”
呆了呆,皮四宝不由顿时大怒,他怪叫道:“咦?咦?你他妈拉个巴子是想捡这现成便宜呀?你这狗操的野种,你当皮大爷就不能再收拾你么?”
苟荧狰狞的大笑:“皮四宝,你他妈不要大呼小叫,老子在行道的时候,你还赖在你师母胯下闻腥呢,给老子来这一套你是白饶,是你妈人生父母养的,就上来挨刀,你要含糊了,自己一头撞死也好!”
乱发蓬竖,斜眼变青,皮四宝暴跳如雷:“苟荧,放你妈的狗臭屁!你在大爷面前卖老?简直笑掉你家皮大爷的这两颗龅牙!大爷含糊?含糊你那根驴鸟!好得很,你既是活腻味了,大爷要不成全你便叫对不起你早已上道的列祖列宗,你候着,你爷这就来招你入土了!”
一侧——一
卫浪云摇摇头,低叱:“四宝,你给我呆在那里!”
口不关风,唾沫横飞,皮四宝愤怒如狂的叫:“不,少主,我今天非剥了那头瘟猪的皮不可,我要试试他那‘反手绝刀’到底能不能啃了我!”
猛然大吼,赫连雄火了道:“混帐,你给老子好好站在那里!”
皮四宝立即垂手低头,噤若寒蝉,但仍是满脸怒色,咬牙切齿,似是恨不能生啃了那苟荧!
这时,苟荧越加狂傲嚣张,他放肆又得意的道:“姓皮的,你想卖命还有人把着不让你卖呢,你这条狗命虽说贱,但也吃人牵着鼻子走,你便甘愿死,却亦没得这个自主之权哪!”
冷冷的,卫浪云道:“苟荧,皮四宝方才力战而回,体能未复,你就想趁火打劫,乘人之危,你这张脸还像张人的脸么?”
突然面色大变,苟荧咆哮:“卫浪云,你要教训我还差了把火,怎么着?不大服气?你可代他出来较量较量呀!”
“呸”了一声,卫浪云不屑的道:“就凭你,我的儿,你还是哪里高到哪里吼吧,要和我动手,姓苟的,你恐怕连个边也不够沾!”
勃然大怒,苟荧吼道:“甭空吹大气,卫浪云,你他妈有种就出来!”
人影—闪,马天行大步踏出,宏声道:“和卫少主比划,你是注定的要栽,老苟,你委屈点,就让我陪你玩一玩,走两趟吧!”
双目如火,红丝满布,苟荧叱道:“你是谁?”
马天行哈哈一笑,道:“‘六指神通’马天行便是你爹!”
脸孔凶恶狠毒,苟荧厉声道:“你是皮四宝的副手?”
厚厚的嘴唇一翻,马天行道:“怎么?还怕侍候不了你?!”
额际青筋浮突,鼻孔箕张,苟荧咬牙道:“滚回去,姓马的,去换一个像个人样的角色来,你他妈算是个什么东西?岂配与我苟某人动手!”
宽大的脸腔越发赤红鲜亮了,马天行用他那只生了六只指头的右手点着对方,愤怒的道:“别在这里装你娘的人熊,姓苟的,你以为你是什么?拆穿了半个鸟钱不值,若非你爹我闲着手痒,便凭你,还真不值我来一斗,可笑你尚自认自已攀上了天么?”
他们俩人在一争一吵,卫浪云却不禁有些忧虑了,他舐舐唇,低促的询问赫连雄:“大哥,马天行成么?”
沉着脸,赫连雄愠道:“谁知道?我正在琢磨着该派谁出去,这小子就自行顶了缸,简直鲁莽毛躁,混帐之极!”
卫浪云犹豫的道:“苟荧武功强悍,心黑手辣,是邪道上的一流人物,马天行的技艺虽然亦是够猛,但只怕脑筋不及人家转的快,大哥,我看还是叫马天行回来,另外再派个人上去替他!”
重重吐了口气,赫连雄咬牙道:“不成,兄弟,这一召他回来,岂非显示着马天行的低头软弱?如此措施,不但马天行尊严扫地,连我们也同样面上无光了!”
连连摇头,卫浪云道:“但大哥,这至少总比栽了跟斗送了命来得好呀!”
缓慢却坚定的,赫连雄道:“为了争口气,为了维护威严,兄弟,便是栽了跟斗,送了命,亦只好如此了……”
怔了怔,卫浪云喃喃的道:“也罢……”
此刻,场子里—一
苟荧已自背后抽出他那柄缠了红绸的锋利钢刀,他慢慢退后三步,狠辣的咧嘴笑道:“不是我硬要宰你,是你自己送死,并非我愣要剐你,是你自家不识进退,姓马的,你认了吧!”
手中的“九环刀”微斜,“哗啷啷”的金铁震抖声响清脆的扬起,马天行面色如常,粗狂的道:“去你娘的那条腿,要干就干,还在那里咕哝些什么邪儿?你甭替你爹担心了.我说儿!”
目光冷酷生硬,苟荧注定马天行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没话说了?”
马天行厚唇—嘟,“嗤”了声:“你还不动?”
苟荧毫无笑意的—笑:“你这么急着上道?”
马天行狂笑道:“走着瞧吧,姓苟的,你看看是谁急着上道?!”
“呔!”
一声厉叱出自苟荧口中,有如凭空响起了个旱雷,而随着这声叱喝,—抹寒光已掠向马天行咽喉!
蹲身、侧首、移步,三个动作化成了一个,马天行的“九环刀”也在一片“哗啷啷”暴响声中猛斩敌人双胫!
猝然凌空反弹,背朝马天行,苟荧的红绸纲刀蓦地换在左手,由下往上,飞快挑削!
斜掠,马天行大喝着,刀光如雪,猛斩狂砍,凶悍反扑,而苟荧却行动似电,弹跃穿闪,左手完全采取与众不同的路数出招,一下由左往右,一会由下挑上,且大多数的动作都是背朝敌人,以一种怪异莫测的反手方式挥刀,其攻势之凌厉迅捷,简直已入化境,只见刀如练,芒似电,蓝汪汪的寒刃宛似已幻为—波波、一溜溜的流光碧浪,那么汹涌澎湃,围向对方!
于是——
在十五招之后,马天行也已险象环生,心浮气喘,攻拒之间,可以看出迟滞缓慢多了!
“皇鼎堡”那边,自齐刚以下,每个人都流露出得意又振奋的神色,甚至连“铁血会”方面的人马也开始喝彩叫好起来,显然的,他们全似隐约看见他们的敌人一—马天行不久之后那种溅血横尸的情状了!
当然,局面的恶劣,“蝎子”这边也是一样洞若观火的,有些沉不住气的“蝎子”儿郎已经暗暗鼓噪起来,大有不顾一切,冲上去混战—场的意思!
赫连雄回过头来,向他的手下们狠狠瞪了一眼,勉强镇压住他们激怒,然后,他低促的向卫浪云道:“兄弟马天行挺不住了!”
卫浪云咬咬牙,道:“救他?”
略一考虑,赫连雄摇头道:“不行。”
卫浪云急道:“为什么不行?”
沉重的,赫连雄道:“怕要落个背信毁诺之名!”
于是,卫浪云默然了,他自是明白,武林中人,最重言诺,答应了什么,便挤着卖了老命也要实践诺言,否则,一旦失信,不仅会被天下同道看不起,就在江湖上也无立锥之地了----- 那种尊严的丧失、名声的玷污,是痛苦莫名的,甚至比千刀万剐犹更要来得令人不可忍受……”
斗场中,兵器的撞击声震得入耳膜发麻,火星四溅,刀光辉映得耀人的眼,苟荧突然单足拄地,连连飞旋,在飞旋中,刀挥如虹射电掠,逼得马天行步步后退,瞬息里,苟荧倏忽翻身,刀走偏锋,“呼”的一弹由他胁边反臂倒切,只见血光立喷,马天行狂嗥一声,“九环刀”也已脱手坠地!
当“九环刀”落地的“哗啷啷”震响犹未静止,苟荧又猛的转身,正面十九刀暴挥,马天行的四肢分脱,头颅抛空,甚至连他那粗大的身体也几乎被斩成了一块一块,浓稠的鲜血混合着花花绿绿的肚肠,就像打破了一个南瓜似的,瘰疠流淌了一地,马天行的脑袋则飞甩在三丈之外,还在地下骨碌碌的滚,但是,这时的马天行,只怕任谁也认不出他是马天行来了!
一刹间,赫连雄面如死灰,周身在不可察觉的簌簌轻颤,他双目圆睁,握拳透掌,仅从紧闭的牙缝里吐出了两个字:“好狠!”
卫浪云也不由气涌如山,双目尽赤,他微微抖着声道:“这畜生——他简直把马天行凌迟了!”
此刻——
混身染血的苟荧倒提红绸钢刀,连正眼也不向地下分尸数处的马天行看一下,他狂厉的大吼:“看见了? ‘蝎子’的乌龟孙们?你们可看见了这就是你们为虎作伥,当人爪牙的结果!我叫你们横,叫你们傲,如今你们还有什么好神气的?你们这群光会吹大气唬人的银样蜡枪头!”
在一阵死寂之后,突然,像疯狂了一样,皮四宝猛的推开了搀扶着他的两名手下,往前冲出,口中凄怖的尖嚎:“老马啊,你慢走,我这就把那狗操的野种来陪你上道-----”
赫连雄大吼:“站住!”
可是,也已来不及了,皮四宝已经抢出了五步之外!
就在这刹间,斜刺里,一条乌黑闪亮的皮鞭已“嗖”的锐响有如一条怪蛇般飞卷而出,比闪电还要快,一下子缠住了狂扑中的皮四宝足踝,这条粗若儿臂似的皮鞭立即暴扯,于是,皮四宝便像断线风筝一样往回摔跌,“扑通”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个箭步,赫连雄兜胸拎起皮四宝,兜头盖脸就是四记大耳光,愤怒已极的咆哮道:“你这不知轻重,丢人现眼的东西,我打死你!”
他那巨灵之掌第五次正待扬起,一侧,卫浪云已急忙伸手拦住,他急促的道:“大哥,你疯了?再打下去皮四宝能叫你掴晕,这是什么时候?岂能动了三昧真火?”
一把将也已晕头晕脑,鼻口流血的皮四宝推向两名手下,赫连雄恨得一个劲的跺着脚:“娘的皮,你看看,你看看,这还得了么?敌前抗令,我要这王八蛋回去好看,可恶的混帐!”
正在缓缓收回那条蟒皮鞭的古独航这时微微叹息,低声道:“皮四宝的事,回头再说吧,瓢把子,他受的刺激太深,马天行是他的副手,情同兄弟,也难怪他受不了。”
赫连雄愤然道:“马天行也是我一手带起来的伙伴,莫不成我就不伤心?死一个也已够惨的了,皮四宝这王八蛋,却想再凑上—个,他是要活活气死我!”
古独航冷凄凄的道:“别急,瓢把子,我们要他们‘眼前报’!”
咬牙切齿,赫连雄道,“给我狠宰!”
朝后—挥手,古独航派出四名手下去场中收了马天行的残骸,站在那边的苟荧仍在嘶哑的吼:“现在还有哪一个?他妈的,你们全是些呆鸟么?有种的就再出来呀,怎么?都吓破胆了?你们‘蜗牛’就是像这般熊样混到今天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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