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是让天下人知道‘死神’仍掌握武林生杀之权。”
甘棠七窍冒火,若非是顾及对方功力太高,他立刻便出手毁了这疯狂的女魔,为武林除害。当下栗声道:“你知我怎样想法?”
“怎么想?”
“我离开这里之后,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所造就的白袍怪人,‘死神’第二!”
“嗯!你不这样想,老身也会命你毁了他。他得了老身几乎全部武学,不能如期完成所约的条件,竟然敢于反噬,炸毁石阵,堵塞石窟,活埋了老身,狼子野心,该是老身一时大意疏神……”
甘棠反而对这话感到了兴趣,声音一缓道:“他竟敢反噬?”
“阴司公主”语含怨毒地道:“娃儿,干脆对你全说了吧!十年前老身自知残废之人难以亲手为夫复仇,忽发奇想,想找一个武功相当根底的人,把他造就成丈夫的化身。于是,以内元贯注铁萧,传了出去,那萧声除了功力到了某一程度的高手之外,无法受到感应,是以闻声寻至的,与老身的条件便得接近了……”
“好主意!”
“不久,果然有人闻声而至,便是他……”
他?他是谁?看来这谜底要甘棠自己去揭开了。
“阴司公主”移身一个石墩上,接着又道:
“于是,老身传他武功,他履行老身的条件,彼此不问来历。”
“疯狂的交易!”
“别插口,老身一次传他七成武学,岂料他悟性不高,费时三年才勉强参透……”
“也许他是别有用心?”
“不错,娃儿,你这见识就非常人所及,到现在老身才发现他故意如此,目的在延迟执行老身的条件。”
“以后呢?”
“老身每月望日夜半,以萧声为号,召他上峰指点一次……”
“于是许多武林高手,因一念好奇而丢了性命?”
“当年千名高手围攻先夫,各门各派均有人参加,这也是复仇的一途!”
“嗯!”
“直到半年之前,他自认已无敌天下,才以‘死神’面目出现江湖……”
“展开了恐怖的屠杀?”
“这是复仇!”
“哼!”
“娃儿,别鬼哼,他一再找借口,学全了老身九成九的武学,同时,也被他发现了老身藏身处所,就是这表面毫无痕迹的山顶秘窟,他颇有自知之明,不敢与老身正面为敌,十天前,他以炸药毁了阵势,也活埋了老身……”
“十天?”
“不错,老身被活埋了十天,赖龟息之法得以不死,但是人是血肉之躯,任何功力皆有极限,哈哈哈哈……”
甘棠寒气大冒,一个人被埋在没有空气的岩腹之中,十日不死,还能以通玄内力,传出声音,真是骇人听闻。
笑声,使甘棠十分不耐,冷冷地道:“有什么好笑?”
“阴司公主”一敛笑声道:“人算不如天算,鬼使神差把你送了来,使老身不但不死,还能继续未竟之志。”
甘棠后悔不及,自己为除魔而来,却无意中使女魔复活。不过,堪以自慰的是揭开了“死神”的谜底,“神机子”死于“白袍怪人”之手无疑了。白袍怪人为什么要毁这女魔?
不愿执行她的条件?但他已毁了十几个江湖门派帮会。
心念之中,拾回话题道:“我方才说第一个要杀的是白袍怪人,目的是为武林除害……”
“不管你目的是什么,他必须死,由你接替!”
“我并没有应承。”
“你没有选择余地!”
甘棠冲口而道:“你也没有选择余地……”
“什么?”
“你不能再活在世上!”
“哈哈哈哈!”
狂妄带煞的笑声,使甘棠毛骨悚然,他立时警觉自己不是对方的敌手,恐怕一个照面也接不下,为今之计,是设法出这石窟。
心念一动,不自觉地向原来钻入的那孔隙移去……
眼一花,“阴司公主”已挡在石隙入口,快得像是她原来就挡在那里似的。
甘棠寒气大冒,他本可以佯装接受对方条件,伺机脱身,只要出石窟,对方双目已盲,要除她并不困难,但这种作法是“武道”所不为,这也是正与邪的分野。
但,束手待毙吗?
留那白袍怪人在武林中,势必造成末日之局不可。
“阴司公主”嘿嘿一阵冷笑道:“娃儿,老身已说过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甘棠抗声道:“除非你毁了我,否则办不到,如果我不死,我必杀你!”
“老身不杀你,要杀你太容易了!”
“别希望我答应!”
“嘿嘿嘿嘿,你会答应的,前车之鉴,老身不会再犯错误!”
“我不该救你……”
“这是天意,你后悔也迟了!”
“你……毫无人性!”
“骂得好,阴司公主几曾有过人性,哈哈哈哈……”
甘棠五内皆裂,双目尽赤。
他想到家仇,想到武林的安危,也想到寻访母亲的心愿。母亲,这力量太大了,立即改变了他的想法,他必须活下去。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生死下落不明,他必须找到“三目老人”问明母亲的生死与过去。
太夫人训示他要谋而后动,在不害义的原则下,要用谋术。
是的,对这失去人性的女魔,何必谈武林道义。
“阴司公主”停了半歇,寒森森地道:“你离此之后,第一件事,毁了那白袍怪人,收回血帖……”
“我并未答应。”
“你会答应的!”
“你认为如此?”
“不错!”
“如此肯定?”
“阴司公主”阴残而冷酷地一笑道:“娃儿,我说过前车之鉴,不会重蹈复辙。听着,我以独门手法,点你三处‘阴穴’,然后传你全部武功,然后,你替我去办事,一年为期,事情办完,我解开你被制穴道,否则的话,过了期限,你必惨死……”
甘棠连打了两个寒噤。
“阴司公主”顿了一顿,又道:“你不必妄想去求别人解救,这种独门手法,除了老身,无人能解。同时,你在江湖的作为,执行条件的程度,我一样清楚,只要萧声再传,自会有人闻声而至,从他们的口中,可以知道一切,我双目虽盲,你也休想瞒过丝毫,怎么样?”
甘棠咬牙切齿地道:“不错,设想得够周密,也够歹毒,但……”
“怎么样?”
“办不到!”
“你愿意死?”
“死又有什么了不起?”
“可是老身说过不要你死,普天之下,要再找一个像你这等材料,很难,所以老身决不变更主意!”
“你办不到!”
“没有办不到的事。娃儿,你迫老身使出最后一着棋!”
甘棠心头又是震,最后一着棋?这女魔头还有什么毒着不成?心念之中,恨声道:“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就是!”
“阴司公主”狞笑一声道:“老身藏了一粒‘变性丸’……”
甘棠惊魂出了窍,厉声道:“变性丸?”
“一点不错,当你服了‘变性丸’之后,唯老身之命是从,即使要你杀师杀母,你一样不能违抗……”
甘棠双目尽赤,眼中几乎要喷出血来,暴喝一声道:“女魔,有你无我,接掌!”
喝话声中,“天绝掌”挟以毕生功力劈出,这一击,根本就是拼命,威力之强,震世骇俗。
“阴司公主”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以八成功劲,挥掌相迎,这一着,她失算了,她低估了甘棠的功力。
巨响震耳欲聋,整个石窟为之晃动起来,“阴司公主”被震得向侧方踉跄了八尺之多,机会千载一时,甘棠电闪般欺到了穴口,第二掌又告劈了出去。
“好小子!”
厉喝声中,“阴司公主”全力出击。
劲风激撞,石屑纷飞,整个石窟像是濒临恐怖的末日。
甘棠鼻息皆窒,气翻血涌,立脚不牢,倒栽了下去,无巧不巧,头部正对着那石隙孔洞,他毫不思索地双脚蹬地,拼命挤射出去。
“阴司公主”已随一击之威,扑了过来,乌爪般的双手,电抓而出。
分毫之差,甘棠已到了小孔之外。
“阴司公主”一抓落空,厉吼一声,数缕指风,向外激射。
甘棠刚刚弹身纵起,锐厉指风已电射而至,他连转念头的余地都没有,便被三缕指风射中,闷哼一声,跌坠下来。
“阴司公主”白发幡幡的脑袋,已伸出孔外。
甘棠反手臂出一掌,再度弹起身形。
“嗤!嗤!”
指风穿越掌风而至。
这指风,不类寻常指风,触体穿穴贯脉。
甘棠再度被指风射中,全身一震,真气立滞,劲道全地,“砰”然坠地。
“哗啦啦!”
劲浪带动了堆积在洞径边沿的石堆,暴雨般泻了下来。
这些不过是电光石火间事。
惨哼,同时传出。
甘棠惊魂甫定,转头回顾,那块堵窟口的巨石,已被乱石遮没,“阴司公主”如非被乱石击毙,必已退回窟中。
意外的情况使他拣回了一条命。
试一提气,不由肝胆俱裂,真元已无法提聚,全部功力算是废了,这可比死还要难受,他的功力得自太夫人与十大高手,一旦被废了,将何以对人?其他的就不用提了。
“轰!轰!”
乱石之下,似乎有一种劲力在蠢动,大大小小的石块,哗哗晃动起来。
如被“阴司公主”破石而出,岂堪设想。
甘棠咬紧牙关,费力地向斜伸向上的洞道奔去,瞬间到了洞顶,下望堆塞的石块,鼎沸似的激扬起来。
显然,“阴司公主”没有死,正以不可思议的功力企图脱困。
为了整座武林,为了自身,他必须设法除去这祸源。
心念一转之后,蹲下身去,用力滚动原先被他自己搬挪堆积的岩石。
“轰隆!轰隆!”
斗大的岩石,向洞内急速地击落飞坠。
等他力竭筋疲,那石窟已完全被封闭,像他初上峰头时一样。
他坐下来大声地喘气,心想:“阴司公主”即使功力通玄,也无法重出洞天了。
日正当中。
甘棠象不谙武功的普通人一样,手脚并用,艰难地向峰下爬落,前后两个时辰不到,他由一个绝顶高手,一变而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这变化太大了。
衣衫,被棱岩挂得七零八落,血汗交流。
那种痛苦,并非是局外人所能想象的。
日落西山,他才算落到了山脚的坟场中。
“玉牒堡”,一个庞然巨魔,在向他发出鄙薄的讥笑。
是的,此刻,索仇两个字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蹒跚地拖动着脚步,向外行去。
蓦地——
甘棠一眼瞥见数丈之外,一条孤零的人影,面对着一座新冢,宽袖长袍,随着晚风飘舞,那人影,赫然是一个女尼,止背对自己。
一个跳出十丈软红之外的出家人,来这里凭吊谁?
这倒是一件令人纳罕的事。甘棠不期然地止住了脚步,但转念一想,自己功力已失,与平常人无异,何必去自找麻烦,心念之屮,再度举步……
好奇之念未泯,目光下意识地扫了过去,这一看,举起的脚步,又停顿下来,那女尼的背影,似曾相识。
一阵凉风掠过,女尼半边衣袖,飘然高举,原来她只有一只手臂。
“呀!是她!”
甘棠在心里暗叫一声,竟有些激动起来。
往事,电映心头,半年之前,他赴“玉碟堡”退婚,邂逅了这美如天仙的香车美人,当时,只是惊鸿一瞥,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久之后,在“苦竹庵”中,昔日的香车美人,已变成了“弃尘”女尼!白袍怪人血洗“苦竹庵”,“弃尘”为了报答深思,自断一臂,他自己也险些丧生白袍怪人之手。
白袍怪人业已自决,经本门“天威院主程椅”鉴定是西门嵩之子西门庆云,他与“弃尘”之间是什么关系?
脚步在不知不觉之间,向女尼身畔移去。
突地——
他连眼都直了,女尼面对的墓碑上,赫然刻着“西门庆云”的名字。
他在凭吊西门庆云?这就令人不解了。
“弃尘”未曾回头,口里冷冷地道:“谁?”
甘棠心头“扑”地一跳,脱口道:“是在下!”
“弃尘”倏地回身,一看,讶然道:“施主是谁?”
甘棠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带着面具,她当然不认识自己,既是如此,也就罢了,索性装着不识吧,心念一转之后道:“小师太来凭吊故人?”
“弃尘”面色微微一变,打量了甘棠周身上下一眼,不答所问,道:“施主何以这等模样?”
甘棠道:“在下入山遇虎,狼狈奔逃,受了皮肉之伤!”
“噢!施主请便吧!”
“在下很奇怪小师太一个出家人,何以……”
“施主不必过问这些事,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