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居然对咱们不怀好意,摆起阵仗来?”
官九那道横过鼻梁,直蓓耳根的疤痕透着红光,他以一种带着三分醉意的腔调道:“我
看再来一斤也就够了,姓杨的,别他娘灌成一只醉猫,叫人看了落笑话”
凑着语尾,他小声道:“不管是什么人,既然以这类方式出现,便大多来意不善,害人
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伙计,准备着‘踹盘’吧!”
点点头,杨渭道:“家伙在身上?”
官九大笑道:“这还少得了?”
然后,他一指紧闭着的油棉纸窗,又点了点掩扣上的门扉,比了个手式。
“我从前门扑出去,姓杨的,你打窗口朝外冲,双管齐下,叫那帮龟孙来个措手不及!”
杨渭忙道:‘得谨慎点,先别下辣手,还不知道外头都是些什么人以及来意如何,万一
弄岔了,在自家老窝里,这个责任可担待不起……”
官九将黑袍的下摆掖进了腰带里,横脸的那道疤痕看起来好不狰狞凶恶:“管他娘的什
么牛鬼蛇神,三山五岳,他们既敢踩着这等坑人的步眼故弄玄虚,便得冒着挨刀受剐的风险,
娘的,如果都是自己人,犯得上恁般促狭法?我说姓杨的,这其中十九不是好路数!”
杨渭的一张宽黄大脸上透着深深的疑惑,他摇着头,斜瞄着纸窗!
“‘金家楼’这多年来,还不曾发生过什么离谱的怪事,莫不成今天晚上就有那么一遭
意外爆开来叫我们经历经历,见识见识?”
官九悄细的道:“不用唠叨了,姓杨的,就依我方才所言,先分头抢出去制他娘个机先,
事情怪不怪,玄不玄,马上就能掀开来见个明白!”
杨渭道:“小心!”
“心”字只在他舌尖上蹦跳,掩扣着的门扉已经“哗啦啦”散碎回扬,官九那壮实的身
影,活脱头出柙猛虎般扑到了外面!
杨渭却是横身滚出,纸窗蓬飞中,他几乎与官九同时落地,而一片银丝闪亮着仿佛一条
灿丽的流芒罩向了他,自眼角的瞥视里,他发觉一对漾炫着团团金焰的八角铜锤,也以那等
凌厉的势子圈合住官九!
杨渭人还半蹲在地下,刹那间,他全身猛翻,空气中响起削锐的尖裂之声
有若匹炼也似的一柄如带缅刀,泛闪着波浪般的涌寒彩,照面下已将攻击他的敌人逼退
了三步1
侧旁,官九的那对奇形兵器
粗若儿臂,长只两尺,通体乌黑沉黝,前端却又打磨得极似鸭嘴的“弧痕笔”倏抖猝扬,
叮当两响串成一记,硬生生磕开了对方那两柄沉猛的八角铜锤!
“弧痕笔”在官九手掌上倒转了一圈,他冷然注视着围立周遭的几位不速之客共有五
人,向他进袭的一个,双锤并举胸前,体魄粗短结实,斜眼阔嘴,气态骄狂;那攻击杨渭的
仁兄,却干执一柄网丝拂尘,只看那一根一根透着银白冷芒的尖韧钢丝,便晓得这玩意足可
割裂人们的肌肤,或者把人扎成个大蛛猬。站得最远的是个牛高马大的红脸老头,一身青袍,
脚踏草鞋,肩膀上居然扛着一条大号生铁扁担,扁担两端,更各突出一枚凶险恶毒的内弯铁
钩,模样显得霸道无比;第四位,瘦伶伶的一副身架骨,一张瘦脸也白里泛黄,形像颇不起
眼,只是他亮出来的那家伙却叫人心里发毛,那是一柄双叠摺刀,一头刃口向右,另一头刃
口向左,合起来是一块长条夹铁壳子,张开来就变成一种犀利的武器,它也有个名称,叫做
“阴阳刽”,是属于不让人活命的那类歹毒兵刃!
第五位,肥瘦倒还均匀,五官也颇端整,只是左颊上一块巴掌大小的柴斑多少破坏了他
外貌上的和谐,有点“美中不足”之憾;这人约莫四十不到的年纪,黑白条的头巾配搭着镶
白边的黑衣,服饰与形像都还顺眼,不顺眼的是他手上那根大蜡竿
除非功力有独到之处的练家子,一般习武者大多不用蜡竿这类家伙,因为蜡竿无锋刃,
在制敌效果上往往不够理想,然则,具有特殊修为者自而又当别论了。
眼下乃是流血豁命的搏杀,这位手执蜡竿的朋友在此类兵器上若无过人的造诣,他岂不
就是寿星公吊颈之嫌命长了?
横脸的疤痕又在透赤,官九双目怒瞪,恶狠狠的开口道:“你们都是从哪个鳖洞王八窝
里钻出来的邪杂碎?深更半夜摸到‘金家楼’来撒野卖狠?老子今晚便给你们来个阎王爷留客,
剥下这层皮也不用想走了,叫你们此生有幸尝得一遭‘金家楼’的手段!”
答语的是那红脸老者,他呵呵一笑,不紧不慢,有条不紊的道:“果然不愧是‘金家楼’
‘雷字级’的把头,身手好,气魄更好,但官九,唯一不好的是你未能认清时势,审察利害,
净在这里虚言恫吓,自我张狂,叫人听了,多少有点可笑又可悲的感触。”
官九重重一哼,道:“什么意思?”
红脸老人微微昂头,皮笑肉不动的道:“官九,你与杨渭都属‘金家楼’的把头群中地
位最尊的一级,试想以你们的身份,且在‘金家楼’的老巢之内,又在如许深宵之际,我们
几个人竟然长趋直入,堂而皇之的向你们展开围袭,则‘金家楼’尚有什等威信可言?又有
何力庇护你们?如若不是‘金家楼’即将冰消瓦解,溃败眼前,岂有现下的情况发生?”
大大震了震,官九吼叫起来:“一派胡说,满嘴放屁,‘金家楼’势强力雄,稳如磐石,
谁敢侵犯?!冰消瓦解,溃败眼前之言更是扯淡,‘金家楼’虎踞辽北,鹰睨天下,岂是你这
几句浑话便能摇动得了的?”
嗬嘴怪笑,红脸老人道:“你说得不错,官九,奈何这却是实情,你如今不信,马上也
就叫你信了!”
那左颊生有紫斑的人物忽然上前一步,语调十分平静的道:“官九,‘金家楼’势强力
雄,却担不住分裂内变,你们内部岐异早兴,危机已伏,里应再加外合,只怕‘金家楼’便
有似叠卵,不像磐石了……”
官九大吼:“你是说‘金家楼’组合内部有人造反?我不信,这是不可能的事!”
紫斑人缓缓的道:“今夜便是推翻‘金家楼’,拔除金家一族潜势的辰光,由原‘金家
楼’一位极具权力的人物率同其部分心腹推动策划,领导进行,更联合多路两道同源,武林
志士,齐心举事。现在‘金家楼’各处业已杀戈遍地,血雨漫天,里应外合之下,‘金家楼’
措手不及,力量分散,恐怕免不了土崩鱼烂的厄运!”
红脸老人带着嘲弄意味的道:“我们早经周详计划,细部分工,各有目标,各承责任,
而来到这里的几个,呵呵,就是专诚侍候二位的一组。官九,老朽不才‘铁钩扁担’宝心泉,
方才和你说话的这位是‘指西竿’庄昭,那光头招呼你的人是‘万点金’宣志明,开罪杨渭
的一个是‘千条线’裴启汝,剩下的一位,‘阴阳刽’吕欣就是!如此阵容,想你们二位也
该无憾了I”
五个人的名号,官九可是全有耳闻,他知道这五个人皆是道上头角峥嶙的角色,尤其是
“铁钩扁担”宝心泉与“指西竿”庄昭、“阴阳刽”吕欣三人,更非等闲之辈,论起来,都
算得上技尖的好手,而越其如此,他越发焦急悬虑只对付他两个,人家已经摆出了如此阵
势,却不知进袭金申无痕的更是些什么等样强者?
“铁钩扁担”宝心泉漫不经心的道:“时辰不早了,二位,难得你们恁般忠耿,换到另
一个世面,你们再多尽点心力服侍你们的旧主吧……”
潇湘子 扫描,仙人无忧 OCR,潇湘书院 独家连载
柳残阳《霜月刀》
第三十二章 宁为玉碎
官九的额头沁出汗珠,那道凝瘰凸突的疤痕透着紫赤,他毫无怯惧,只是觉得至极的愤
怒与焦躁;照眼下的形势判断,对方所言,纵使夸大,其与事实亦差不到哪里,而官九也是
个明白人,此情此景,他自家又何尝体会不到恁般的凶险征兆?
宝心泉一派十拿九稳的悠游神态,安闲的又接着道:“这一遭,我们大举进袭'金家
楼’,不但事前有着充分的准备及详尽的策略,人手之调派与搭配,更乃费煞周章,真是一
次完美的布置.耗费了多少心血,所以说,官九,我们知己知彼,自便战无不克,笃定吃稳,
你们的希望,实在微小得几等于无!”
官九又冷又重的道:“只怕事情的演变,不会有你想像中这样如意!”
嘿嘿一笑,宝心泉道:“以我们如此的阵势来说,便不曾一厢情愿的敲着如意算盘而来,
官九,我们业已摆明了是要来同二位硬碰硬相互称量一番的!”
“指西竿”庄昭仍然以他惯有的从容语气道:“官九,你们不会有侥幸的机会,你们应
当看得出来!”
官九暴烈的道:“说这些管个屁用?不论有没有机会,我们也得豁开来拼到底!”
宝心泉眯着眼道:“似乎你已经察觉到我们不打算留活口了?”
狂笑如雷,官九厉声道:“姓宝的,别说你们从开始就没安着心留活口,既便你们真个
有意要我们屈服做为生存的交换条件,我们也断不接受;人他娘的活在世间,凭的就是这一
口气,若连这口气也变得污浊了,行尸走肉岂不一样?我们要活得挺得直脊梁骨,活得见得
了天光,不似你们这干豺狼虎豹的贪残凶邪,更不似那批叛逆贼子的绝情绝义!”
宝心泉道:“骂得好,骂得好,金申无痕如果知道她手下尚有似你这等的忠义之士,便
是一头撞死,也叫死得不冤啦!”
官九凛然道:“姓宝的,话不要说得太满,你们这次的阴谋行动,未必能够得逞,谁死
在谁前面,还大大的不敢断言!”
宝心泉依然不愠不怒的道:“我说官九,你还真有这口傲气存着,愣是不肯认命,就凭
这一端,稍停我们好歹便得给你点优待比如说,英雄式的送终一类……”
官九昂然道:“且看我们之间谁个含糊吧,打他娘混进这个圈子那天开始,我官九就不
曾有过能得善终的想法!”
“指西竿”庄昭平静的道:“很好,官九,与你这等风骨嶙峋,铁胆赤心的汉子拼生死,
一向是我最觉痛快的事!”
官九大声道,“我等着了!”
那边,杨渭低沉的招呼着道:“九官,心眼活络点,我们哥俩的生死殊不足论,要紧的
是保护老夫人!”
宝心泉怪模怪样的斜睨着杨渭,道:“怎么着!杨老弟,你这位老伴当正在慷慨激昂,
一心拼命,你却想脚底揩油,不效那伺生共死的誓诺啦?”
杨渭冷冷道:“你套不住我,宝心泉,只要你们有这种手段叫我兄弟俩躺下来,我们不
躺也不行,否则,往后的阵仗,有彼此碰头的时候!”
叹了口气,宝心泉道:“杨老弟,你的脑筋比较细致,人也刁滑点,却不能被你占了便
宜去,因此我老朽亲自来夹磨你,当然,你仍得准备应付除我之外的其他对手——原谅我们
必然速战速决,尽快搏杀,因为这不是喂招讲艺的适宜辰光!”
杨渭生硬的道:“在你而言,宝心泉,任何较斗的场合,都是以众凌寡的恰当局面!”
咧嘴一笑,宝心泉道:“只论胜败,不择手段;杨老弟,江湖规矩早就谈不到了,你若
明白这一点,目前便不会陷入这样的绝境,可惜我们相逢也晚,这桩可贵的经验累积在传知
予你时,你业已用不上了!”
杨渭嗤之以鼻:“真正无耻老匹夫!”
宝心泉扛肩的铁钩扁担单手竖立指天,他老脸如常,嘻嘻笑道:“无耻总比无命要好。”
首先攻击杨渭的却不是摆出架势的宝心泉,乃是那早巳虎视于旁的“千条线”裴启汝—
—一蓬雨芒似的银光喷向杨渭的背部,却在芒影展现的一刹,又霍然倒泻至下盘!
杨渭倏抖横掠,缅刀回带,铁钩扁担便在这时方才拿捏得极准的暴挥而到I
一侧,“万点金”宣志明的八角双锤,也在流灿一团,金弧中卷罩官九。
缅刀笔直上削,只见寒气盈溢,白虹闪掣,杨渭硬生生斩开了宝心泉的铁钩扁担,裴启
汝的钢丝拂尘却如一朵突放的焰花,飞旋扣落。
有如一圈透亮晶莹的涡流回绕在杨渭的头顶,钢丝拂尘四翻倒弹,同时发出刺耳的金铁
磨擦声来,杨渭身形腾滚,又连连躲开了宝心泉成串的十一扁担!
双锤挥舞着,穿织的点点金球忽上忽下的浮沉、隐现、交流;官九的一对“弧痕笔”则
疾如风暴,又如数十只布梭的飞动,做着不规则的往来,其快无比!
于是,“指士竿”庄昭突然转身——大蜡竿蓦而拄地,竿身倏弯,他人弹上半空,整条
大蜡竿斜挥猛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