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肿成桃子的眼睛突然近距离出现,吓得几个人登时就蹲坐在地上。小谢也不理会他们,只是趴在黑布上大哭,顿时空气中只剩下“凄惨”二字。
兵甲见是活人,缓了口气,爬起来拍了拍小谢的肩膀:“这位公子,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随即擦擦泪水,又给一车的尸身作揖,“王爷,莫怪我家老爷,老爷也不想的……这位公子,还是早让王爷一家入土为安吧……”
小谢只是不听,一哭一闹,翻开了黑布……那青亮银丝的袍子,不是子轩是谁!小谢挺住呼吸抱住子轩的头死死不肯放手,血腥在小谢紫色的衣服上慢慢蔓延成黑色,他只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喃喃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几个小兵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这人彻底疯了……”无奈,再转过头来想先埋葬其他人的时候……突然!几个人一惊!
除了沈子轩的尸身还在小谢怀里抱着,其他的人头和尸身居然变成了一根根断碎的柳桩。形状虽然像人,可的的确确是柳桩,四周还散落着木屑。柳桩上还有七星钉子……可是被人偷换过了?那两个小兵对了对眼神,一阵寒意涌上心头。肯定是眼花了,眼花了!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还是赶紧埋了吧!这时候,有个人突然说:“刚刚法场上不就是有两个沈小王爷吗?”几个人都想到了刚刚劫法场的时候……刑台上砍了一个,栅栏外被劫走了一个……这么说,其他人也有可能是两个甚至几个……那七星钉子和柳桩……
“这说出去谁信啊!”
“忘了它、忘了它!我们什么也没看见!赶紧的干完活回去复命!”
几个人吭哧吭哧赶紧把坑就给填了。
可惜劫法场的人都没看见这一幕,一旁已经神智不清的小谢只是大哭,也完全没有看到。
……
福安客栈。
一个孩子在床上不停颤抖,“爹啊、娘啊”喃喃哭号个不停,旁边一个白胡子老头捻着自己的胡须给那孩子号脉,时不时皱下眉头。
身后是急得团团转的两个男人。
“大夫,到底如何?”
“令郎……只是惊怒之气攻了心脉。退了热性命可保,这热是好退,只是……”
凌恕连忙搀扶老人家坐在桌子旁边:“郎中先生,只是什么?”
“只是怕这孩子再受不得惊吓,这孩子醒来之后可能会落下心结。这心结不解,难以为生啊!莫再要让他着急就好。”
佑青点了点头:“大夫,这个……还是先解了他的热吧。”
“也好、待老夫开个方子。”
“多谢先生!”凌恕接过方子,拿出一块银子递与白胡子老头。
那老者连忙摆手:“用不了这么多,用不了这么多!”
凌恕把银子按在老者手里:“多谢先生救我家孩儿性命,聊表寸心,聊表寸心。”
沈悠一睁眼就看见两张男人放大的脸。
沈悠想也没想,上去左右两拳就打了过去。
佑青一手捂着被打成熊猫眼的眼睛,一手提起沈悠的领子,怒吼:“你干什么一醒过来就打人?”
凌恕也揉着被那小拳头打得生疼的脸颊道:“小公子,我们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也不要动不动就打人好不好?”
沈悠转了转眼珠,白眼拿了出来:“谁啊,你们?离我那么近干什么?不是找打么!”
佑青和凌恕相视对看了一眼,两个人晃动沈悠双肩:“是我们啊!”
“你们是谁?”
“……”
凌恕心想坏了,擦了擦冷汗柔声道:“想不起来我们是谁不要紧,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我是……我是……”沈悠喃喃了N个“我是……”之后,突然抱着头疼欲裂的头再一次昏死过去。
凌恕给沈悠盖好被子,对身后的佑青道:“完了,这孩子刺激受大了。大夫莫要再让他着急……这可如何是好?他爹娘的事……”
“我看还是别告诉他了。他忘了那些就是说他自动抹除了那些他觉得痛苦的记忆,告诉他还是让他难受,忘了也好……让他重新活一遍吧,以咱们儿子的身份?”
“说得也是,以后就让他跟着咱们吧。那些事情不告诉他也好。有咱们护着,就算他变得胆小怕事,也没有关系了。咱们可得好好的保护好沈家这最后一条根。”
白须老者的方子很快起效用,小孩子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只不过他再也想不起自己是谁。凌恕和佑青也不想告诉他,他怎么问都不告诉他,他自己因为一想那些事情头就像要裂开一般,终于也放弃了。
“大叔,我到底是谁啊?”
“跟你说了你是我们的儿子啊。”
“别骗我了,这位大叔,您两个哪个都不像女人啊!哪个是我娘啊?”
“……”
佑青太阳穴的青筋已经暴了出来:“我们是人贩子,要把你给卖了!”
沈悠点了点头,一脸的正经相:“这才说得通嘛!”
佑青已经没有言语了,这个倒霉孩子自从失忆以来,性情大变,两条眉毛再没有拧在一起的时候,常常说些谁也不懂的话,做些不合常理的事。问他些什么全不知道一脸茫然,和以前的那个神童沈悠判若两人。好像沈悠从小从未表露出的孩子该有的无知,全部显现了出来。
佑青和凌恕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乔装改扮,尽挑些无人的偏僻之境走。走着,走着,眼前一片开阔,平静的宽河面倒映着河边大篇的黄色野花。佑青蹲在河边洗了把脸,把沈悠按在身边,也拿手中方巾给沈悠擦了擦脸。沈悠眼珠一转,转头甜甜一笑,说大叔,我给你拿葫芦装点水吧。
凌恕递给佑青一个眼神,这孩子还是挺懂事,你看他笑起来多甜多可爱的。佑青用鼻子哼了一声,低下头看水里游来游去的鱼继续研究是要钓鱼来吃还是要下河爪鱼来吃。谁承想,沈悠转到佑青身后,突然抬腿一脚踹在佑青屁股上,佑青以一个标准狗吃屎的姿势摔进河里。想那佑青也曾是堂堂天子,佑青刚刚把头露出水面找不着东南西北就扯着脖子怒喊:“你个倒霉孩子,看我不把你屁股打烂!打到你屁股开花!不给你饭吃!”
佑青还没骂完,顺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刚刚能看见点东西,沈悠手里的葫芦就到了,正中脑门。佑青又被砸到,脚下一滑……要多狼狈又多狼狈。沈悠只是望着水中狼狈的男人发呆,面无表情的脸上,嘴角神经质地抽搐着。
佑青从河里爬上岸,把顺手在河里捞的鱼扔给凌恕,哼了一声,还可爱呢?这倒霉孩子整个就一个业障!子轩怎么就能把他治得服服帖帖呢?你看他那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面部肌肉痉挛呢!……这下子凌恕也没言语了……子轩的孩子,再难收服咱不也得好好保他周全吗?
佑青叹口气:“也是,”回头叫,“臭小子,过来烤鱼吃了!”
……
…………
………………
哎?人呢?
21
话说到凌恕和佑青二人找沈悠吃烤鱼,一转头,那孩子却不见了踪影,再去寻找沈悠,那孩子早就不见了。两个人急得四下寻找,如何也找不到,如同凭空消失一般。这孩子,万一遇到那些大内高手可怎么活!
佑青也顾不上生气了,心里只剩着急。与凌恕二人对视一眼,两个大男人差点急出眼泪来,二人紧握着对方的手二话没说,飞奔回到返回长安的路上,在那条路上连着打了几个来回也没看见沈悠。凌恕和佑青心里只有同样一句话:什么都好,千万要活下去!悠儿!
沈悠去了哪里呢?这孩子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越走越远,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困了就躺地上睡,饿了就找人讨些吃的,讨不到便随便寻些野果,要么就饿着。衣服已经被挂得破烂不堪,没出几天整个人瘦下去一半,胖乎乎跟球一样的小王爷,活生生变成了站着都打晃的个穷酸小乞丐样,以至于凌恕和佑青几次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竟然都没有认出来他。
这时候,佑青没看见身后表情呆滞的小叫化子,只是跟凌恕商量:“不管那小子去了哪里,只要不遇到那些侍卫,就应该能活着。咱们是回去把那些侍卫武功废了了呢?还是干脆杀了?”
凌恕摇了摇头:“先看看再说吧,那孩子,就算遇到了天大的灾祸也能活着。别看他没有半点武功,就算遇到那些侍卫,也保不齐谁输谁赢呢。他的命比你我都硬。咱们先回长安打探一下,只是别教那孩子落在佑齐手里了。”
“那咱们先到侍卫馆打探一下……”
“嗯,好。”
夜,
侍卫馆外,
四下静得万籁俱寂。
二人纵身飞上侍卫馆的房顶。提着一口气迈动步子,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们都十分明白这房顶子下面的每一个人都是一顶一的高手,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倒不是怕打架,若是打了起来,哪里还能探听到消息呢。
过了几个房间了,那几个年青的侍卫脱了侍卫的装束,也与一般年轻人无二,只是每个人都自己呆着,也不与其他人说话,有静静喝闷酒的,有屏息运功的,也有睡觉的,根本没有一点点议论是非的苗头。侍卫馆内有明明这么多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却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越发显得有些诡异。
没有消息对佑青他们来说,就是好消息,起码按照一般的推测,那孩子应该还没落在他们手里。佑青不由得暗自佩服起佑齐手能调教出如此一帮高手,不但每个武功高强,训练有素,连休息的时候也显得很有纪律。
不过,佑青看到下一间房间的主人时,敬佩之情顿时消失个无影无踪。佑青颇有深意看着那个孩子,佑齐也有失败地例子呢,还是这个孩子太过孤高?
房间里,一个半大的孩子,轻轻擦拭自己的软剑,就好在触摸情人的手一样。这人头发随便挽了起来,零落下几缕黑发,随意的背影却有种特殊的韵味,一张年青朝气带着几分不羁的神情的脸映在被擦得锃亮的剑身。这就是大内高手十强之一的叶七柳,无论身材还是脸蛋,稚气未脱,分明还是个孩子。七柳轻抚剑身,叹了口气,这声叹气,几分沧桑,几分无奈:“两位,要看到什么时候?”说罢,七柳把剑小心地放入软囊内,将软囊别在腰上。
凌恕和佑青只得现身尴尬一笑:“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们来了。”
七柳的眼珠子在他二人面上转了转,突然“噗”地一笑:“难不成那孩子让谁给抢了?”
凌恕摇头:“他自己跑了。”
七柳抱着手依在墙上面带讥讽轻笑:“……两个大男人连个孩子都看不住……凌恕大哥,亏您还是我们大内侍卫十强之首呢。”
凌恕一阵脸红:“惭愧,那孩子……比我强多了。七柳……那孩子不在这里吧?”
“在下也不知……”七柳犹豫了片刻,想了想突然道:“刚刚说是抓了个孩子,不知是不是那个孩子。”
“多谢!”话音未落,二人已经消失在七柳的视线里了。
七柳抚摸着剑囊,又叹了口气:“王爷,我该不该去帮他们呢?”
七柳手指抚摸的地方,有两个隽秀的字“七柳”,沈王爷的真迹。
22
凌恕与佑青把那孩子偷出来才发现,根本不是沈悠。是佑齐要杀的令一个死对头罗大司徒的大儿子,罗子峡。大司徒一家已经被杀光了,罗子峡举目无亲,自然而然便跟随着凌恕与佑青了。佑青与凌恕一面四处奔走寻找沈悠,一面教导子峡练功,那子峡虽然为人不聪明,却是个诚恳勤奋的孩子。不但两位师傅的起居饮食都亲手照顾的周到细致,而且每一个学来的招式不练个一两百回决不罢休。倘若自己若觉得练不好,不等两位师傅皱一下眉头,便是几千遍的修习。这孩子和子轩一样,也是个武痴,自然得了凌恕和佑青的欢喜。
……
萋萋芳草绿萋萋,皑皑冰雪化潺潺,花开花落几时新,细雨润物又一春。不知又是几年过去了,佑青头上已经见了银丝。罗子峡也出落得仪表堂堂。
“佑青、佑青、佑青你醒醒!”凌恕轻拍还在冒冷汗的枕边人,恶梦一发就是十几年,凌恕心疼地抚拍佑青的脸颊。
佑青猛然睁开眼睛,看见坐在床边衣冠整齐的凌恕,呆了一呆才缓过一口气来:“啊、原来是梦……”
“……自从收到沈老太爷的书信之后……这十几年你就没有睡安稳过!又梦到悠儿受欺负了?”
佑青的眼睛还有些呆滞,带着血丝:“是啊、梦到悠儿被个鬼爪子给抓伤了……我却近不得身,急煞我也!”
凌恕叹口气:“要不是收到沈老太爷传书,可能你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