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力拖住他们,一有机会,你就逃吧。”
小青身体一抖,泪滑更速,“我逃了,你怎么办?”
“没办法啦。”子骏强颜一笑,声音微微发颤,“你逃出去后,马上报警,能来得及的话,算我命大,否则……唉!也罢!也罢!!自古英雄多横死,你就权当做我是个救美的大英雄,也不枉我洪子骏来这世上风流一糟,与你认识一场!”
小青面色发白,“扑”地一跌,坐倒在地。子骏回望她一眼,浅浅一笑,然后使尽浑身解数,将一杆“开花飞血棍”舞得“嘞嘞”作响,如万道剑影笼身,飞旋杀出。这一刻,小青方如梦初醒一般,向子骏飞扑而去,大喊一声:
“求你们别打啊!”
她才喊,脚下却绊在包工头身体上,“唉呀”栽一大跟头——真个好摔!如金身菩萨倒台,烂成块块泥坯子!众人一见,立时看呆了,不由全住了打斗。
“你……你们别打啊……”小青摔得头晕眼花,艰难地挪蹭到子骏身边,一把抱住,呜咽着说,“别打他啊……贼是我,打人的也是我,和他没有关系……你们要打,就打我好了,别打他……”子骏听着她说,手一松,棍子掉落。他心头大恸,将小青用力拥进怀里。众民工一时没了主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这时侯,民工里一高个子站了出来,指着子骏小青说:
“咦?他们不就是刚才在我们房外打野战的那两个人吗?”
众人细细一认,纷纷赞同。小青抬睑看了那高个子一眼:在瓦房外时,就是他领众人一起来看子骏和小青打野战的。看过,小青闭上双眼,重新埋进子骏的怀里,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高个子放下手里的铲子,翻过包工头的身体看了一眼,居然喜上眉梢,手指脚划地招呼同伴:“大家来看啊!他是李春章!”
“李春章?”众人且惊且喜,“乒乒乓乓”丢尽手里的家伙围着包工头边看边笑,或曰“这‘李蠢脏’,死鬼要帐——活该!”或曰“打得好打得好!这‘李蠢脏’,打死了才痛快!”总之是你一言我一语谩骂不休,更有甚者,还抬起腿踩上两脚。子骏和小青在旁见了,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雾煞煞的。子骏说:
“这可奇怪了,他们倒底帮哪边呀?”
小青说:“别管他们帮哪边了,乘他们不注意,我们快开溜吧!”
“是是,快溜!”
两人蹑手蹑脚的要溜,突然背后响一声:“你们别走!”两人吓得登时矮了三寸。那高个子大步流星走上前,两只钳子般的铁掌一伸,子骏刚要格挡,谁知对方竟紧紧握住他的手,感激涕零地说:“哎呀,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们呀!你们可帮我们这些打工的人出了一口恶气了!”子骏小青面面相觑,愈发懵懂。那高个子说:“被你们打昏过去的人,其实是我们的包工头,叫做李春章,我们面上叫他做‘李哥’,私底下都叫他‘李蠢脏’!他这人,实在坏透了!说是这里有好工作做,既赚钱又不很辛苦,把我们从家里骗出来打工,谁知到了这里,他一天到晚逼我们做苦工,我们累得死去活来的,晚上只能睡在破瓦房里,真是猪狗不如……他没收了我们的证件,让我们回不得家。他又好赌,输了钱就从我们的工钱里扣。我们的工钱本来就少得可怜,他又扣,连自己吃饭都不够了,总之是苦啊……另两个人,是他的帮凶,负责监管我们,平时对我们打打骂骂,根本不当我们人看!——这还没完,有时‘李蠢脏’欠下的赌金太多,扣我们的工钱也不够补,就纠集他两个帮凶晚上拦路抢劫,不想今天劫到你们二位头上,活该他们倒霉!我们曾经到警察局里告过‘李蠢脏’他们仨,可我们的事,有谁理?好在今天老天爷开眼,让二位替我们出了口恶气。我们正好乘机会,回头收拾一下回乡下去,再也不受他们的鸟气了!”
原来如此!民工们纷纷向子骏小青道谢不题。两人走出暗巷时,巳是凌晨两点钟了。
三十五 六年前的情愫(13)
刚才的惊险慌恐的心情,随着深夜马路上寂静的气氛而趋于平静。子骏和小青手挽手走在街上。他们走得毫无目的,但谁都不想先说话,破坏了两人交融在心中的那份默契、和谐。
“子骏。”终于,还是小青先开口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子骏说:“我一路在等你先开口呀。”
“为什么要我先开口?”
子骏笑笑,“不为什么。”
小青机灵地闪了他一眼,“狡猾!”她把头倚在他的肩上,娇腮发烫,灿漫地说,“要带我去哪里,随你好了……”
子骏怜惜地注视着她,“小青。”
“嗯?”
“我很想知道,你倒底是黑社会,还是一夜情人,又或是女骗子?”
小青看看他,微笑问:“你说我是哪种人呢?”
子骏想想说:“三种都是。也可能三种都不是。”
“倒底是还是不是?”
“这就要你来告诉我了。”
小青笑了,“其实,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大学生罢了。”
子骏耸耸肩,“可我看你一点都不普通。”
“我只是比普通大学生调皮一点点。”
“我看你不只调皮一点点。”
“那么,我比普通大学生都长得漂亮。”
“这话我信了。”子骏心里知道,小青是不会对他说得太多的,但她喜欢他,这一点是勿庸置疑的——只是,喜欢并不等于要厮守——同理,他喜欢小青,并且对小青着迷,但是他心里时时刻刻都未曾忘记韵梓。
也许,他和她相见得真的不是时侯……
“子骏。”
“嗯?”
“去疗伤吧。”小青抚着他青肿的手臂,温情地说,“你一定很痛,对不?”
子骏点点头,望见了那间门诊部。“我们现在可以大大方方的进去看病了。”小青笑了笑,却没有动身。子骏问:“怎么不走?”
小青飞快闪了他一眼,拉起他的手只顾向前走,“并不一定要选这间……”
子骏不明,但仍顺从地跟着她的脚步。
夜路深深,扬起微微的风。路很静,但小青的神情更静,让子骏看不透、猜不着,唯有蓦然而来的一种灵感似乎在告诉他:他与小青,仅仅只有这一夜……
“到了。”小青轻轻地说,话声像拂过子骏心头的风,微凉,淡泊。他或许可以平静地对待与小青天亮后的分别,却无法平静地对待自己眼前看到的景像——这里有一家宾馆。他木然注视着她,她只是淡淡地一笑,伸手将他往宾馆大门的方向轻轻一蹭。
“去吧。”她侧过头,让子骏看不清她的神色,“让我帮你疗伤。”
“小青……!”事实上,子骏根本不可能平静地对待有关小青的一切。他情绪激荡,头脑阵阵发晕,“难道……难道我们不能做一对普通朋友吗?”
“可这是游戏规则。”小青像含着一块冰,语气那么的低温,“别说你不想,否则,我会永远恨你……”
……
第二日。
在子骏醒来的时侯,小青已不在他的身旁。她拿走了他的打火机,留下张千斤重的字条给他:
“子骏:你的打火机我拿走了,有缘再见吧。小青。”
——“原来是这样……”静眉微笑说,“这样,故事就算完整了。”
子骏“咚”把干了一杯酒,疲倦地俯在桌上,干涩地说:“完整什么呀,小青她一定恨死我了,说不定,她现在正在报复我……我活该!”
“瞧你,你这是何苦呢。”静眉劝慰道,“如果她恨你的话,就不会再来找你了,她要报复你,更是无稽之谈。我知道,她心里面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她仍然喜欢你的。”
“喜欢我?”子骏苦苦一叹,“唉……”一用力,飞快地站起来。
“嗳?”静眉问,“你又要去哪里?”
过了一会儿。“继续溜狗。”子骏莫名其妙地答,然后走出静眉的球吧。
三十六 约定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皎洁的圆月将宽阔的江面铺上一层银辉,江水反射着月光,将两岸映亮。
“独上江楼思悄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
想起赵暇的《江楼感月》,子骏的思绪更浓。
草野公园观江台的灯,在这时全部熄灭了,在洒泄的月光中,子骏的身影与江水融为一色。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
似孤寂,似悔恨,一种荒凉的悲意袭上子骏心头。
“云母屏风独影深,长河潮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情天夜夜心。唉……”
一叹之下,江水拍岸,激起阵阵水花。
“战火曾烧赤壁山,将军空老玉门关,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怎么了?大才子?” 背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子骏回首一望,目光已钉在了她的脸上。“冷雨敲窗不可听,挑灯闲读牡丹亭。人间亦有痴于我,岂独伤心是小青!——草野公园观江台,我们竟不期而至——是不是想我了,小哥?”
小青一脸坏笑地看着他,她的笑靥在月光中特别娇艳妩媚。子骏豁然开朗,真心地一笑,向她招招手,“过来么。”
小青眉头一皱,“好危 3ǔωω。cōm险!”
子骏笑了,“少噜嗦,叫你过来就过来啦!”
小青有意拖沓着,慢吞吞地走近他。子骏深深看着她,如今他眼中的她,又多了一个她,那是六年前的她——比起六年前,她长高了不少,发型也变了,人也更成熟更美了——唯一不变的是,她的胸部似乎没有进步。
“小青……”他凝视着她,似爱似怜,数不尽的深情蜜意。
“叫我过来,却不说话。”小青不耐烦地扫了眼,不在乎地说,“想眉目传情?对不起,我又不是你的妞,不明白你的眼神是啥意思。”子骏含蓄地笑了,垂下了头。小青舒适地呼了一口气,手指在栏杆上弹着,轻松地说:“这地方好美呀,也能列为本市的一景了。”
她的语气一如平常,子骏不由地感激她:这些天来,她总是不时地暗示着他,暗示着他们的过去。现在看来,她对他的深情,仍如六年前一样。
看着小青,子骏心潮澎湃。
“对不起……”他忽然说。
小青不解地看着他,“干嘛突然道歉?”
“原来……”子骏长吐一口气,“原来,你瞒了我那么多事……”
“嗳?”不知怎地,小青的脸一下变得煞白,“我没……没瞒你……”
“别不承认了。”子骏牵过她的手,深情地说,“我都想起来了,六年前,我们已见过。”
“呼……”小青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吓我一大跳……”
“嗳,你说什么?”
“没有呀。”小青的脸上现出腼腆和温情,“你终于记起我来啦。”
“嗯。”子骏点点头,把她牵得愈紧,逗道,“原来,我们发生过一夜情,好爽哟~~”
小青的脸全红透了,嗔了他一眼,嘴硬说:“少占了便宜又卖乖了!谁在乎那种事?缝场作兴,只有你这种白痴才会念念不忘,无聊透顶!”
“对。”子骏认真地说,“你说的对,我忘不了……”
他缓缓拥她入怀。她没有挣,顺从地贴紧在他胸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抱着小青的身体,子骏的自责更深了。
“对不起,我居然可以连这也忘记。”
小青飞快地摇摇头,“我不怪你。”她埋在他项下,喃喃地说,“你是病人,总算情有可原啦——又是恐车症又是失忆症,真惨。”
子骏莞尔,“刁嘴。”
“嘻……”
江边的风,吹得情人无比舒适。子骏慢慢地离开她的温情的唇,凝视着她慢慢睁开眼睛,凝视着她娇涩的桃脸,深情地问:“这几年来,你还好吗?”
小青点点头,用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一脸欣慰地说:“孩子有这么高了,已经五岁,是女孩子,正在上幼儿园。”
子骏大惊失色,冷汗夹背,“你是说……说……”
“对,我们的孩子!”小青眼里闪动着幸福的光泽,开心地说,“她的名字叫‘洪紫茵’,你喜欢吗?小茵好可爱呀,已经会背诗了,她最会背那首诗‘花花世界为何,唯独子骏潇洒,君子坐花醉饮,谈笑引蝶招蜂。’——嘻嘻,那是她爸爸的诗,她每次背完这首诗,就会缠着我说‘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我好想爸爸,好想!’那傻孩子呀,最想的人,就是你了。”
这是事实吗?小青生了他的孩子?天呐!子骏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没有想过有人会叫他“爸爸”,没有想过有人会叫他“老公”,没有想过自己会携妻抱女出现在世人面前。这个小青,实在太毒!太不负责任!——孩子能说生就生吗?真儿嬉!子骏觉得天塌地陷一般,差点儿没晕过去,瘫软在地上。忽而又乍然跳起,双手握拳,信誓旦旦地说:“男子汉大丈夫,老婆孩子一肩扛!我今年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