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正想还问点什么,我向上指着的手指却被一只温和的手掌慢慢压了下去,那只手顺便将我的手握在手中细细的抚摸着。我侧了侧头,发现不知何时楚有才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另一只胳膊很自然压在我的肩上笑嘻嘻地说:“你们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起劲?让我也来听听。”
“聊什么?自然是在推测你到底是什么人了!”我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是什么人?”他笑容不改,连眉头都没抖一下,“你难道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哦~~”
李玄浩连连点头。
“来,你过来,路上我再告诉你。”他拉着我拜别一头雾水的李玄浩,牵着各自的马在回程的路上溜达。
“喂!你不是要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的吗?”等走到一处罕无人迹的窄道上,我实在耐不住性子,催促他说,“你早就知道,选择住在官家经营的驿馆是怎么也逃不遇江陵王的眼睛。所以你就故意制造了机会,安排了足够的时间,让他可以不受干扰,顺利地把我抓回去。以这个机会化解了十二年的积怨,使得两地的百姓都受益非浅,更是促进南北两地商业、文化的交流。不过会操心这种事情的人除了封地的主人之外,还会有谁呢,除非是……”
“你不用分析那么多,我是什么人已经很清楚了,我自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你,对你最好的人了,另外我还是——”他轻浮的调子突然沉了下来,我的呼吸也跟着沉了下来,全神贯注地听他发表这个惊天大秘密,“聪、明、人!”
……
为了突出他是在彻彻底底的戏弄我,他故意放慢了语调,一字一顿地用足以让上了年纪耳朵不好使的老人家也能一次听个明白的声音说。而后,面对我不甘受辱的勾拳,他也是轻松应对,不费吹灰之力就控制了我的双手,亲匿地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得清楚的温热声音说:“你可是我的人,这么对我可不是惹人疼爱的乖宝宝哦?”
“谁!谁是……”乖宝宝?像是被他话烫到了一般,我一脸通红地挣扎着要打他,却被他带着几分得意按进了怀里。
“难道在你眼中我不关心你,对你不好吗?还是我不聪明呢?”他紧紧地抱着我说。
向来伶牙俐齿,吵架没吃过亏的我,这时居然挖空了心思也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对付他,这家伙……这家伙着实太可恶,可是却帮我解决了这么一个大难题,而且……
我被李玄浩砍到的时候他的眼神、他的言语、他的动作所包含的对我的关心绝对不含半点虚假,让人不可能不受感动,我慢慢放弃了挣扎,难得的乖顺地享受着他的怀抱带来的片刻安宁与温暖。
我们就这么拥抱着,互相依靠着,不带任何杂念的静静站立着,这种将心熨平展了的舒服感觉,让我们忘记了身处何地,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身边的马嚼光了脚下的嫩草,不甘寂寞地嘶叫着,我才发现天色已晚,更重要的是,我的脚已经麻得不能动了!
“喂!你不是睡着了吧?”我毫不客气却有些不舍地打破了安静祥和的气氛,甩开他的臂膀,一瘸一拐地走到我的马身边。
他依旧失神地盯着我,然后淡淡地笑了:“这世上也只有你,能给我这种感觉了……”
我默默地跨上马背,不愿承认和他一样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想到这里,我也无心去计较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只想珍惜,这段与他相遇的经历……
“我真想谢你,今天的情况若不是你在,说不定会发展成最糟糕的结果。其实我早就想找他和解,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现在好了,轻松解决问题。不过被那样绑在那里那么久,弄得我肩膀一直是酸的。”我敲了敲肩膀。
“以后,你想要北上也不用走什么冤枉路了,去京城也方便了不少呢。”
“是呀,去京城……”
等一下,我是藩王,会有很多机会去京城吗?正打算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却见他已经跨上马背跑出好远了。
到了驿馆,一进房间的门,坐在桌边的秀程立刻撞进来我怀里,仰着小脸,委屈地抱怨:“哥,你到哪里去了?楚大哥说你不要我了……”
我笑着摸了摸秀程的头,安慰他说:“他是逗你玩的,你看他不是把我找回来了吗?”
“哇啊啊啊~~你果然向着他!”听完我的话,秀程不但没有安心,反而大哭起来,“他还说,你打算抛下我和他一起私奔的,要我不要等你们回来,直接回郡里去,还说你派来接我的人明天就到了。大哥~~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要来亲自安排我回去的?”
“不是,当然不是啦,楚大哥,他是开玩笑的,他是……”我无力地说,一边安慰着越哭越来劲的秀程,一边阴阴地看着在一边偷笑的他。
楚有才!你真的——很无聊!
“别哭了,你要是这么喜欢撒娇是一辈子都不可能长大成为值得依靠的男子汉的,”他突然拉过秀程,一脸正经地说,“那样的话,你大哥也不可能喜欢你!”
乱讲,我现在就很喜欢秀程,他可是我的宝贝弟弟。
听了他的胡言乱语,秀程倒是安静了下来,抽噎着说:“那……那……我要怎么办?”
“首先,男子汉要有胆量!”他继续教导说。
“然后呢?”秀程盯着他,认真地听取他的宝贵意见。
“从今晚开始,你就要一个人睡,锻炼胆量!”
“然后呢?”
喂,你的目的也太明显了吧!
在马上颠了一天,总算在傍晚的时候活着到了襄州,站在宏伟的城门下,映着晚霞看着“襄州”这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我的心中一时感慨颇多。
“喂,还不走,等一下就关城门了,”已经进城去的楚有才又折了回来,不解地看着依是在用敬仰的眼光看着襄州城门的我,“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怎么能知道,你怎么合理解!”我激动地说,展开手指着“襄州”两个字,“这里、这座城市对我有多么大的意义!”
“真的吗?哥,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秀程也折了回来,满心期待地望着我。
“关踺就在“从来没说过”上面,”我停顿了一下,用慷慨激昂的语调说,“这里——是现在已知的全国唯一一个没有被我得罪过的人治理的城市,也就是唯一一个我不用遮遮掩掩通过的城市!”
我看了一眼把疲倦和饥饿完完全全的表现在脸上的两人:“怎么了?”
“没什么……”楚有才一脸无奈地牵着马往城门里面走,“只是如同预料中一样无聊,让我忍不住又佩服起我对你的了解来……”
“是……是吗?”我皱了皱眉头,“短短几天接触,你对我能有多少理解?”
“唉~~”他叹了一口气,失望地说,“这样的你,我居然还觉得……”
“怎……怎么了?”我现在肚子已经很饿了,不要留下这样的悬念,浪费我的精力!
“哥,你好厉害,专门挑有前途的小孩得罪!”秀程很崇拜地说,“难道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他们都会成长成很厉害的角色,所以向他们挑战!”
“呵呵呵~~”听他这么说,我反而认识到了十二年前我是多么的愚蠢,长叹了一口气,没精打采地牵着马跟着他们进城,我大概就算是“有眼不识泰山”的典型代表吧……
等到了楼月事先安排好的豪华客栈,我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吃的喝足之后,匆匆擦了把脸就倒在软软的床上,回味着那颇合口味的饭菜。
“哇~~”秀程扑了过来,溺在我身上兴奋地四处张望,“这里的摆设,好像比我们家还要华贵,饭菜也很好吃,比官驿可舒服多了~~”
我撑了撑懒腰,笑着摸着他的头说:“那是自然,官驿要是也建成如此规模,那每年要贴多少银子出去?国库哪里受得了。”
“那我们在江陵的时候为什么要住官驿呢?”秀程接着问。
我依旧保持着笑容,笑到脸部僵持都没能解释出一个字来。
“因为江陵有你哥哥的对头,所以要住在官驿中,”楚有才坐在床边解释道“裂造机会来化解昔日冤仇。”
秀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说得倒轻巧,差点闹出人命来!我不满地撇了撇嘴,却不得不谢他。
“好了,秀程,”他笑眯眯地拍了拍秀程,“夜深了,你是不是应该到你自己的房间去睡了呢?”
“哦,”秀程俐落地爬起来,郑重地对我说,“我到隔壁去了!”
“你要是怕了可以过来,”我牵着他的手说,“毕竟你是第一次出远门……”
“我相信!”楚有才打断我的话说,“秀程是绝对不会像个小姑娘似的害怕什么的,是不是?”
“嗯!”秀程坚定地点了点头,“但是,我有个问题,楚大哥你为什么要和我哥挤在一起?”
笑容在他的脸上僵住了,但是片刻他又恢愎了神采:“其实,楚大哥的手头也不宽裕,只有钱包两间房,为了锻炼你的胆量,让你快速地成长,我只能和你大哥挤在一起了,你要明白我的苦心,一定不要让我们失望呀!”
我真是服了他了,这种藉口也说得出来!当然了,他也不好意思立是为了监视我才这么贴着我的。
秀程前脚刚走,他就挤进被子里,为了秀程的“成长”,牺牲得够彻底的了,我叹了口气。
“在家的时候你们也常常睡在一起吗?”他突然问。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我打了个哈欠,“在家的时候,我们常常聊到深夜,同塌而眠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怎么不奇怪?他已经快十五岁了!”
“我们是兄弟呀,”我淡淡地笑着,合上眼睛说,“说出来你也许不信,以前我可是很讨厌秀程的。我还记得,他刚出生的时候身体不太好,小小的丑丑的,爹娘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让我很嫉妒。等他长大一点,刚刚学会跑就天天追在我后面,虽然我没冲他摆过一个笑脸,但是他依旧傻呼呼笑着跟着我。后来我去了京城,在那里知道了原来兄弟之间也可以相互仇杀,像秀程那样喜欢我这个坏哥哥的弟弟是上天的恩赐,若我还不懂得珍惜的话真是世上最大的傻子……”
“所以就变成了今天这种局面了?”他的声音低低的,似乎带着几分沉重。
“不行吗?反过身来把黏在后面的弟弟抱满怀的感觉也挺好的,那胖乎乎的小脸露出的笑容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似乎又看到了那时候秀程的小脸,“真是幸福呀~~”
“……”
“怎么了?”说到兴头上的我不甘寂寞地推了他一下,他依旧没什么反应。睡了?赶了一天的路也应该早点睡,侧过身背对着他,我也打算好好睡一觉。
“我没有那样的福气,我家的兄弟就是种棰可以为了身外之物互相仇杀的人……”他带着寂寞,幽幽地说。
“该放弃地都放了吧,这辈子你们能做兄弟是前几世修来的缘分……”我伸手探到身后,拍了拍他,尝试安慰他,虽然我知道没什么作用。
“可以放弃的我已经都放了,现在还在手中的这些是绝对不可以失去的……”
“为什么呢?”条件反射似的冲口而出的四个字让我后悔不已,恨不得把舌头咬断。我真是佩服我自己,在这么紧张的时候问出这种没神经的问题,虽然他自己不承认,我也不想再追究,但是还是极有可能是“那位”,我身为臣子居然在这里用这种不痛不瘙的口气打听他的“家务事”!日后若是追究起来,可不是一句“不知者无罪”就可以解决的。
他没有回答,当然不会回答,当我以为这件事情就此打住的时候,他突然抱上来,像是怕我会跑掉似的用尽全力勒着,弄得我呼吸困难。夜色中交替着两人急促的呼吸,沉重的空气压迫着心脏,让我紧张得以为心脏会停止跳动,那种感觉真的很痛苦!
老天!怎么会搞成这样!
“对……对……对了,”我结结巴巴地说着,开始转换话题,“这里和长沙虽然隔得很远,不过菜的口味却差不多,这是为什么……呢?”
感觉他的力道好像减了一点点,气氛也暖和下来,我松了口气。
“是我要江大人按你喜欢的口味吩咐厨房做的,怎么样还满意吧?”他像是邀功似的轻松地说。
“什么~~”一听见好久没见的楼月,我激动地说,“没想到~~楼月知道我喜欢的口味~~”
“不是他,是我!”他颇感无奈地叹气。
“哦……”看来我是放松过头了,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口味的?
“睡吧!”他凶巴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