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在走廊的边上看见她冷冷地看着坐在花园里对皇帝撒娇的美丽少女,用得意的眼神回望着自己。“蠢女人。”她轻蔑地说道,然后转身走了。
那个少女是去年从罗马进贡来的,据说出生于贵族家庭,有着白皙的皮肤和迎春花一样美好的外表,笑起来像向日葵一样灿烂,宫里的人都说她是陛下最近宠爱的人,已经怀了3个月的身孕了,凭着皇帝的喜爱和即将出生的婴儿,很有可能夺走王后的地位。
但王后好象一点一不担心,她看那女人的眼神是不削的,但却常常用另外一种古怪和恐惧的目光望着城堡深处一座被幽禁的地方。
那里被高高的围墙团团围住,茂密的枝叶从里面伸出手来,带着各种各样纷乱的花的气味,从绿色的树海的包裹下,露出一点点尖的塔顶,灰白色的外墙干干净净的,我曾经不止一次地看见墙上的窗户打开着,想象里面住着的人往外看。是陛下吗?那个地方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都被禁止进入,城堡里属于他的房间已经很久没人住了,这里应该才是他居住的地方吧。
我在王宫里生活了整整四个月的时间,由于是专门侍奉阿提拉殿下的侍女,所以没人来找我的麻烦,住在宫里的人们害怕这个幼小的孩子似乎更甚于皇帝陛下,忙着各种各样政事和战争的陛下对身边的小事从不过问,但阿提拉殿下不一样,他的 尊贵身份几乎都热闹感我忘记了他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正是最淘气和好动的年龄,层出不穷的怪点子和旺盛的精力常常搅得周围的人疲惫不堪,而我就是首当其冲的一个。
当冬天悄悄降临这个城市的时候,大地被一片冰冷的银白所包围,人们从干裂的嘴巴和通红的鼻尖里呵出热气,瑟缩着在宫殿里长长的走廊穿过。我在手里捏着刚刚收到的父亲写来的信,穿着厚厚的大衣从花园来历穿过去,焦急地寻找着阿提拉殿下的行踪。
高高的围墙里的绿色不见了,伸到空中的秀美的枝干上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粉红色的,淡黄色的,白色的,开了满满一枝,在刺骨的寒风中发出清甜的气息。
他待在那里,蹲在围墙上对着那些花发呆。
“卡亚。”听见我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大声叫道:“快来帮忙,我够不着这该死的花。”
我吓了一跳,尽管宫里人人都对着在寒冬盛开的植物感兴趣,但从没有人敢违背陛下的命令去攀爬这堵围墙,要是被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笨手笨脚地爬到他身边蹲下,发现他的目标是几枝已经快伸到墙外来的粉红的花朵,但由于手太短,实在够不着。连忙伸手过去,帮他把那几枝花折下来,树枝划过我的脸,就听见丁的一声细响,一直戴在我右耳上的银色耳环被刮了下来,落在围墙里的雪地上。我们两都愣了一下,呆呆地注视着那一抹快被掩盖了的银色不知所措。
“还是快点离开吧。”我忍痛说道,丢失了一只耳环不要紧,要是被人发现我们在这里的事就麻烦了。
他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会后,语气坚定地说道:“我去帮你拿回来。”说完,纵身向里跳了下去,我被他的动作吓的不轻,脑袋还没有反映过来时也跟着往下跳去。
“快点离开这里吧,殿下”我恳求着:“要是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他蹲在地上,右手捏着那只耳环,偏着头似乎发现了什么。
“殿下。。。。。。。。。。。”
“嘘。。。。。。。。。”他把手指放在唇边,眼睛往里看去:“你听见什么了吗?”他说着,站起身来,准备向里面更深一点的地方走去。
我刚想拉住他,却扑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他像只好奇的小狗一样跑着,心里暗暗叫苦,也只好跟上去。
从没见过这么多奇怪的花,一大片一大片地开着,树干并不是很高,却千奇百态,夹杂在已经枯萎了的其他高大的树木中十分醒目。鼻端闻到的,全是淡淡的香气,并不浓烈但却充满了让人想一探究竟的魔力。我追着他一路往树林的深处跑去,没想到这里居然这么大,有这么多的树木,路上的积雪被打扫地干干净净,露出下面青色的地面来。
就这样跑了一阵后,隐隐听见从远处传来的美妙的乐器的声音,好象是苏格兰风笛一样的低沉,悠远地在灿烂的花丛中回响。
阿提拉殿下呆呆地站在树下,我从他的头顶往里看去,在一枝开得灿烂的淡黄色下,坐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
娇嫩的花瓣洒在他的身上,好象希腊传说里的神仙那么优美,他斜靠在树上,灰黑色的头发轻飘飘地,在风中摆动,头微微地低着,正吹着手中握着的一只紫色的长笛,应该是笛子吧,我想着,看见他整个人都被包围一阵淡淡的白光之中,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按着笛子上面的洞口,像是焕发着晶莹的晨光。
我们两个像石雕一样愣在那里,小心翼翼地不要发出任何声响,就怕他像故事里描述的那样,被人类打搅到休息以后,从背上长出洁白的翅膀飞到天上去,一定是神仙吧,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存在。。。。。。。。。。
当一首曲子吹完以后,他抬起头来,冲着我们微微一笑,我这才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有着一双和阿提拉殿下一样的黑色眼睛,这种深邃的颜色,除了殿下以外,我只在皇帝陛下的瞳孔里看到过。
纤细的手腕对着我们招了招,我们就迷迷糊糊地走过去了。
他把手放在阿提拉殿下的头上,用一种非常温和,美妙的声音说道:“叫什么名字?孩子们。”
“阿提拉。”殿下轻轻地说道,抬手指了指我:“她叫卡亚。”
他似乎有点吃惊,嘴里喃喃地念了几遍,看着我笑道:”卡亚吗?真是好名字,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女人也叫这个名字。”黑色眼睛里满是回忆的温柔,手指在殿下柔软的头发里轻轻抚摩。
我惊讶地发现殿下并没有躲开他,反而像一只听话的小猫,懒洋洋地享受着主人的触摸,也许是因为王子的身份吧,他平常很少与周围的人群接近,就算是同自己的父母待在一起时,身体也是谨慎的僵硬。
那一天我们待到很久才离开,他请我们到他居住的地方,那个从树海里伸出塔尖的房子里去玩,惊恐的仆人颤抖着从厨房里端出香甜的小圆饼,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们。
回去的时候,他把一个雕刻得很精致的小木人递给殿下,微笑着让我们有空再来:“卡亚也要一起来啊。”细长的眼睛看着我说。
21
我们把这次的事当作一个禁忌,彼此谁也不提,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被奥克塔尔陛下囚禁起来。
但阿提拉殿下并不在意这么多,他只是本着一个孩子的直觉喜欢去亲近那个人,几乎没过两天就会一个人悄悄地翻过那堵高高的围墙,有时候我也会去,不过大都是在看见他失踪太久了而害怕引起众人的怀疑,才跑去找人的。
他总是用带着淡淡香味的花瓣浸泡的泉水招待我们,点心经常换不同的,有时是甜甜的小圆饼,有的时候则是白色的松软的糕点,味道很好。等我们吃完以后,就会跟他来到花园里,听他用温和的是声音告诉我们这些美丽的植物的特性和怎样用它们来装饰房间的方法。
“卡亚,可以为我们去找一点龙舌草吗?”他微笑着对我说,这是一种夏天开着小白花,冬天长着红色果实的小小的植物,带着一点微酸的甜味的汁液非常可口。我站起身来,跑到树林的深处去为他们寻找这种东西,因为这种植物一般只在有水的附近生长,所以我不得不走到房子的后面那一大片结冰的蓝色湖泊旁去寻找,第一次发现这个地方的时候还真吓了我一大跳,没想到里面居然这么大。
有一次我在房子的附近就找到了一点,兴高采烈地采回来时,正好听见他们坐在树下悄悄地谈话。
“父亲好象不是很喜欢我呢。”殿下闷闷地说道:“那个罗马女人就快要生孩子了,母亲很担心这会危急到我们的地位,就连很多平时的朋友也还是疏远我,跑去看望她。。。。。。。。。。。”
我站在树后,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那你呢?”他温和地笑着:“喜欢自己的父亲吗?”
殿下用力地点了点头:“他是我们一族的英雄,我希望自己长大后也成为他那样的人,去和哥特人还有罗马人打仗。”
他摸了摸殿下的头:“好孩子,胡人是一个崇拜勇士的部族,只要你是一个强大的人,不管你父亲是否喜欢你,族人和长老也会承认你的。”
“那要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强大的人呢?”
他笑着看着殿下:“很复杂的问题啊,我恐怕一下子不能回答你,上次教你的东西记住了吗?”
殿下想了想,开始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结结巴巴地说起话来,他说的很慢,也很艰难,中途停顿了几次,那个人一直在很用心地听着,时不时提醒他一下。
后来他们就经常用这种语言对话,这时他总是用柔和的眼睛盯着我,要我去树林里采点龙舌草来,我想这大概是殿下学得还不够熟练的缘故吧,所以在不得不用胡语交谈的时候,他就要把我支开。
当寒冷的冬天过去的时候,花园里刚露出一点点的绿意,围墙里那些缤纷的花朵就悄悄地落了下来,很难想象这些又老又枯的褐色的枝干居然能在冬天开出这么美的花来。我伸手从地上拣起一片来 ,放在眼前仔细地看。
“很美丽的花吧。”他在身后轻轻地说着:“选择在植物全都开放的季节凋谢。”
我转过头,看着他望着树上的枯枝发呆:“从哪里来的?这花。”
“。。。。。。。。。塞里斯。”他静静地说道:“在大海另外一边的国家。”
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眼底深深的寂寞。
春天到来的时候,我被允许可以回家探望自己的亲人,看见多瑙河畔青绿色的草地上开着一丛丛金灿灿的迎春花,忽然想起在那个封闭的世界里好象并没有这种花,于是在弟弟们的帮助下,摘了满满的一大把。
回到王宫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在走廊上气喘吁吁地跑着,阿提拉殿下不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定是去了那个地方。
翻过围墙的时候,我朝上面吐吐舌头,我的经验是越来越多了,手里拿着这么一大把的东西,居然还可以这么轻松地过来。
一只手忽然搭在我的肩膀上,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来了?”殿下脸色阴沉地看着我。
有点奇怪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回去,平时不待到傍晚他是不会离开的,我点点头。
他哼了一声,没有再看我,自顾自地从墙上翻过去,眼睛里满是愤怒的神色。
虽然很奇怪,但我还是没有跟上去,如果不在今天把花给那个人,那么到了明天也学会枯萎呢。想了想,我还是轻手轻脚地朝花园里跑过去了,这个时候他应该不会待在房间里。
花园里静悄悄地,冬天里开放的美丽花朵已经全落了,取尔代之的是牵着长长的绿色的藤条,在上面开着一些小小的粉白色的花蕾,没有香味但很好看。给他带点迎春花果然是正确的,我想着,这个地方在春天的时候居然是这么单调。
我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树下找到他的,仍然是一身的白色长袍,手里拿着长长的紫色的笛子,不同的是,这次他并没有靠在树干上,而是静静地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惊慌地看着那个人用湿润的吻抚弄他灰黑的长发和纤细的脖子,粗糙的大手在衣服里面慢慢地抚摩,抬起头来亲吻那透明的双唇的时候,柔和的脸上那一双和阿提拉殿下还有他一模一样的黑色眼珠。
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那个地方的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两手空空地站在阿提拉殿下的房间里,就连迎春花也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殿下正坐在窗户的边上,发狠地撕着一本厚厚的大书,紧绷着的小脸上全是冰冷的寒意。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再去那里,除了练习剑术和骑马外,殿下的时间几乎都花在书房里那一叠叠烦乱的文字里,他变的不再爱说话,不爱笑,而是像一个真正的胡人的男子汉那样开始关心起部族的战争来,脸色冷漠地站在陛下的身边听着从前线传来的一个又一个好的和坏的消息。
当那个罗马女人为陛下生下第六个孩子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他长高了,也变地粗壮起来了,逐渐脱落的孩子稚气的面孔而换上一张王宫里人人都带着的面无表情的躯壳。宫里的仆人仍在小心翼翼地谈论着关于王位继承人的变动的消息,年轻的母亲抱着她新生的孩子在走廊上得意洋洋地走着。
”蠢女人。”当我听见殿下这样望着她的背影讥笑的时候,这才恍然地发现,那白皙,纤细的脖子,似乎在哪里过。。。。
在幽静的走廊的下面,一个神色不安的仆人把我拦住:“是卡亚吗?阿提拉殿下身边的侍女?” 他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那好笑的摸样让我想起家里喂养的公鸡。在看见我点头以后,他迅速地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