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问她是谁,王母娘娘威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婆婆纳,你还不下去领罚!”
原来医女的名字叫婆婆纳。只见她陨了笑容,诚惶诚恐地看着王母娘娘,带着一抹决绝正要退下,白衣男子伸手拦住了她。
“天君……”我听见她满含希冀的呼唤声。
我身边被众人唤作天君的男子凛然地看着王母娘娘道:“母亲,婆婆纳昔日是绛珠的侍女,如今绛珠身中魔毒,儿子要让婆婆纳回到绛珠身边去。”
原来那王母娘娘是天君的母亲,那绛珠又是谁?
只听西王母不悦道:“绛珠杀死雪女,本该处死,身中魔毒是她咎由自取,命该如此。婆婆纳现在是天庭最有名望的神医,怎么能为一个少人狂魔医治魔毒?”
天君淡然执拗道:“绛珠杀了雪女,那雪女的尸身在哪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吗?雪女失踪了。如何能定绛珠的杀人之罪?”
警幻忙插嘴道:“雪女的尸身被霰雪鸟驼走了……”
“所以必须找到霰雪鸟!”天君言辞间有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他一把揽了我的肩就向大殿外走去。
身后西王母郁闷的声音传来:“天君,你要去哪里?”
“去找霰雪鸟!”天君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婆婆纳,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哦!”婆婆纳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惊惊诧诧应和了一声,便忙追了上来。她小小的身子粉蝶一样飞在我和天君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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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涌,白云苍狗。
天君揽着我,携着婆婆纳在云中急速地飞行着。
呼啦啦的风卷起长发扑打在人的面颊上。生疼生疼的。
我侧头看天君凝然沉敛的面容,心里震惊得一塌糊涂。见识了适才大殿上牛头马面的神仙们,看天君真是令人掉口水的节奏。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不,他不是人,他是神仙。天君到底是个多大的神仙?适才大殿上所有的神仙除了王母娘娘都要对他臣服跪拜,想来这天庭最大的神仙便是他了。在天庭他最大,那么三界,他岂不是也是一人独大?
我撼然地看着天君,顿觉他飘逸出尘的面容更加透着高贵与威严。
只是不知他要带我去哪里?
我不经意一侧头,便望见婆婆纳正红愁绿惨地看着我,我一凛。想起自己在镜中看见的那个丑陋不堪的自己,再看眼前的姑娘清丽可人顿时自卑无比。
我侧了身子,瑟缩起来。我一瑟缩便无巧不巧地依偎在天君怀里,天君侧头给了我一个怜悯的微笑,我登时羞得无地自容。身子想要悄悄地离天君远点,挪了半天。天君却一使劲又把我拉回到他怀里去。
我登时后背发热,额上也有了汗意。
正羞赧着,又瞥见婆婆纳蕴满笑意的欣慰目光,更加手足无措。
我到底是谁?他们和我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对我如此友好?而大殿之上的那个王母娘娘,那个警幻仙子。那群神仙又为何对我充满敌意?
我满腹狐疑着,一路惴惴不安,像只风筝任由天君牵着线走。
“灵河到了。”婆婆纳惊喜道。
我从风云之中低下头去,只见下界一条清澈的河流蜿蜒穿过草地。一片碧绿之中一衣带水,晶莹剔透,宛若碧玉上的一点玲珑。
这地方似曾熟悉,却又想不起何时来过。我只要一使劲去想,脑袋便要发疼。
天君似乎了解我的所有心思,他恬然道:“这里是你的故乡。只是你暂时失忆不记得而已。你不要逼迫自己思考,朕会想办法治好你的魔毒的。”
我抬起手臂,衣袖滑落,手臂上现出蓝绿的毒斑,惨不忍睹。
“这便是魔毒之斑吗?”我问。
天君点头。
“要怎样才能治好这些可怖的毒斑?”我自己看了一眼那毒斑都要泛呕,更何况其他人看到这些毒斑之时会产生怎样恶心的反应。
我忙掩了袖子,心绪混乱地看着风云之下的灵河。
“朕亲自带你来求如来佛祖,又有婆婆纳相随,绛珠,你相信朕,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天君扳过我的身子,直视着我的眼睛。他的目光清亮亮的,仿佛一下就洞穿了我满脑子的混沌不明。
这目光多么似曾熟悉,可又陌生得仿佛从来没有见过。
见我呆呆地看着他,天君伸手将我散落额前的几缕留海捋到一边去。他的手指不经意轻触到我的脸颊,我立时想起了我的满脸毒斑,身子瞬间一僵,急忙转过身,背对着他。
这一时刻我发现我的心脏急剧跳动着,额头手心又都沁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直觉背后有两道充满关怀的目光的注视,可是这令我更加局促不安。
手臂上一暖。是婆婆纳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她柔声道:“姐姐,不要怕!”
婆婆纳牵住我的手向灵河边坠落。
站在灵河岸边,一股清凉的风自河面吹拂过来。吹在我的面颊上,我却疼得皱起了眉头,身子也猛然向后退了一步。
阿纳抓住了我的手。这时,一声羚羊的叫唤清脆地在我身后响起。我闻见微风中灵兽身上散发出的血液的馨香。心底里登时有yu望和冲动在躁涌着。
我整个人都为之一振,此刻我的眼神一定透满贪婪和锐利,我迅速转过身,寻着那血香奔过去。
如茵的草地上零星漫步着几只羚羊,因为我突然地追逐而惊惶得四下逃窜。
身后婆婆纳焦急的呼唤声未能阻止我心底里鼓噪的那股吸食血液的*。我盯住一只奔跑得最欢畅羚羊,张开双手,飞身扑了过去。指甲在瞬间就变得长而尖锐。一下就刺进了那羚羊的脖子,我像叉子叉起一块肉似的叉过那只羚羊,对着它的脖子就吸起血来。
灵兽的血源源不断地流进我的口腔,我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欲,整个人都蓬勃张扬着。
“姐姐……”
我将羚羊整个儿囫囵吞下。骨头都不吐,正满足地揩拭掉唇边的血迹,一回眸便对上了婆婆纳吃惊伤感蕴满泪水的眸子。
越过婆婆纳的身子,我看见了定定立着的天君。他不知何时从云端降落在草地上,只是看见我吃掉羚羊,他没有如婆婆纳那样大惊小怪,而是一脸淡定冷凝。
他沉声对婆婆纳道:“阿纳不要这样。”
婆婆纳垂了头默默地退到一边去。我与天君面对面四目相对。我们之间不过几步之遥,却仿佛隔了数重厚厚的屏障。短暂的沉默之后,天君走近我,他轻轻拉起我的手,柔声道:“不要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婆婆纳让我不要怕。天君又让我不要怕,到底不要怕什么?
我觉得可笑,冷漠地推开他的手,警惕地看着他,质问道:“怕什么?吃了一只羚羊。便要怕这灵河的主人来找我算账吗?”
我话音甫落,便有两个佛陀突然出现,二人都着素色袈裟,顶着戒律头,样貌清俊,只是年长的一个似乎腿脚不便,坐着一架轮椅。
难道这便是灵河的主人,他们因为我吃了他们的灵兽来找我算账了吗?我心里有些慌。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一转身,便要逃之夭夭,却被一股法力从背后拽住。那法力十分强大,一下就将我拉了过去。我焦急地回头,对上了一双沉稳淡定的眸子,原来是天君。他依旧不慌不忙不疾不徐地说了三个字:“不要怕……”
我不是怕,却是心里没底,然后无比烦躁。体内有各种真气因为不安的情愫而在七经八脉间乱窜,令我整个人显得狂躁而危险。
我知道此时此刻我的眼里一定闪烁着可怖的红光,加上满脸满身的蓝绿毒斑,随风张扬散乱的长发,看起来一定可怖极了。
那两个佛陀死死盯住我,一脸骇异。
“冤有头债有主,我吃了你们的羚羊,你们到底想拿我怎么样?”我发狠地吼着,灵河岸边卷起了一股萧瑟阴风。
两个佛陀不自觉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天君没有移动身子,只是凝着眉,一脸阴云密布,他的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还是云淡风轻那句话:“绛珠,你不要怕……”
我心里一颤:绛珠?我叫绛珠吗?那是我的名字吗?可是天庭的大殿之上,王母娘娘和警幻仙子叫我魔女……
正文、第一百九十四章 金蝉交易
一阵阴风过去,我重新审视着我面前的天君。这样美得出神入化的一张脸到底曾与我发生过什么纠葛,为什么我丝毫都想不起来?
天君的眉微微蹙着,他的手始终紧握着我的手没有放开,他喃喃地反复同我说着:“不要怕……”
我躁动的心终于沉静下来。
见我安静了,天君这才转过身看着那两个佛陀道:“带我们去见佛祖。”
“天君远道而来,本座怎么能不亲自出来迎接呢?”一阵天清气朗的声音自灵河两岸漫卷而来,像一张宽大的网。
声音还未落,佛祖便已现身。莲花佛台,祥云瑞雾,天花乱坠。佛祖漫步走下莲台,雪白衣袂上朵朵鲜花开放,香气醺人欲醉。那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佛性使我感觉到一股压迫到极致的不自在感。
“佛祖!”先前那两个佛陀都自觉地双掌合十,低头问好。
佛祖笑吟吟地迎向天君。
天君将我交给婆婆纳,也走向佛祖。
“玉皇天君,别来无恙?”佛祖道。
天君微微一笑,笑容间含着一抹苦涩。在百仙面前霸气万方的一个人此刻竟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给佛祖,只因有求于人便低人一等吧?而他这一趟西天之行是为了我。
这一刻,我猛然悟到这一点,心里不由一惊,一丝疼痛清晰地划过心头。
婆婆纳正握着我的手,她感觉到我的身子颤栗了一下,便给了我一个询问关切的目光。
我扯了扯嘴角,第一次回应她的好心。这姑娘应该也是爱我的,我能感觉到。
只听天君对佛祖道:“朕此番西天极乐世界一行的目的,想必佛祖已经了然。”
佛祖继续慈眉善目地微笑,带着洞悉一切的澄明语调,点头道:“本座不仅了然,办法也替玉皇天君想到了。只是本座有一个条件。”
天君并没有惊异。敛容收色道:“不知佛祖有何要求。”
佛祖道:“本座座前二弟子金蝉子,心高气傲,不听说法,故被本座贬了他的真灵转生东土。师徒一场,本座对他甚是思念,又恐轻易召回,他对我西天佛法之博大精深依旧轻慢,故本座想让他吃点苦头,从东土到我西天取经,经历八十一难,取得真经,造福东土,发扬佛之文化。再让他恢复佛身。只是他如今只是一普通凡人,从东土到西天路途遥远,又多凶险,本座恐他力不能及,所以还想请玉皇天君从中安排几个精灵神仙助金蝉子一臂之力。让他完成取经的任务,顺利回复真身。”
天君长身鹤立,略一沉吟道:“小事一桩,朕一定妥善安排,让金蝉子与佛祖师徒团圆。只是绛珠的魔毒……”
佛祖指着一旁的两个佛陀道:“本座已经将化解绛珠魔毒的方法告知了艾莽和初龙,玉皇天君且和他们二人好好商议便是。”
佛祖告退了,乘着他的莲座。随风飘走。
天君问那两个被佛祖唤作“艾莽”和“初龙”的佛陀关于治好我魔毒的方法,那两个佛陀一脸为难神色,欲言又止。
天君让婆婆纳带走我,自己则和那两个佛陀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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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灵河岸边一块岩石上,婆婆纳情绪低落,她不无伤感地对我道:“姐姐。时间过得好快啊,一晃几百年过去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也一起坐在这块岩石上,只是那时候是三个人,现在只剩了我们两个。”
“三个人。另一个是谁?”
“她是一只可爱的小杜宇,因为她长着一身紫色的羽毛,姐姐便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紫鹃。”
“紫鹃?那她现在去哪里了?”
婆婆纳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见她欲言又止,心里更加好奇:“那个紫鹃没有和你一起吗?你在天庭,她没有和你一起呆在天庭吗?”
婆婆纳眼里的泪蓄满了,像荷叶上的露珠闪动着但没有滚落。
我困惑道:“怎么,她不在天庭?”
“她……被姐姐你亲手杀死了。”婆婆纳终于说到。
我不由吃了一惊。脑子里一片混沌,完全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去杀一个自己的朋友。
“我为什么要杀她,如果我们是朋友的话。”
“再好的朋友亦是仙魔殊途。”婆婆纳笑得很无奈。
“我是魔,你是仙,你就不怕我也杀了你吗?为什么你还敢这么近距离守着我?”我的心里又有邪恶的念头在不停窜动。
婆婆纳捧了我的手,贴在她的面颊上。我看着自己爬满可怖毒斑的手贴着婆婆纳白皙如雪的肌肤,不由瑟缩了一下。
“姐姐,你知道吗?紫鹃虽然被你杀了,但她一定是不怪你的,因为我们在灵河一起生活了数百年,那种比亲人还要亲的感情是别人无法了解的。我们三个,还有艾莽和初龙,我们五个人永远会相亲相爱,虽然紫鹃不在了,可是姐姐你还有我,还有艾莽,还有初龙,我们永远都爱你,姐姐……”
婆婆纳说得动情,她自己早就哭成了泪人。我心底里却有不好的情愫在翻涌,我恼怒地推开她,低吼道:“你们是神仙,我是魔,你自己也说过仙魔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