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的话音刚落,就感觉腰被那手臂紧紧地缠上了。
“算约会吗?”张楚脸上满是无赖的笑。
而那笑容在宋祁眼里只是单纯地表示幸福,而那幸福却更加深了他内心的绝望感。
两人凝视了良久,却不知道说些什麽才好,当然,有时候对於情侣来说,动作更甚过语言。
宋祁把头凑了过去,先只是单纯地触碰,之後逐渐深入,逐渐争夺著对方的唇舌,彼此的唾液甘甜无比。
宋祁想,他会记得这个味道。
阳高照的日子在冬天并不多见,十二月份这个城市多是阴雨不断,张楚把这个晴天看做上天的赏赐。
宋祁张开眼睛的时候张楚已经穿上衣服坐在床边了,这倒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张楚把脸凑了过去,笑道:
“老师,早安吻。”
宋祁毫不客气地一把拍开了张楚的脸。
当然,这一巴掌丝毫没有减少张楚的热情,宋祁发现张楚身上穿了他自己最喜欢的灰色运动衣,喜庆地像是节日一般。
“我们去哪儿?”张楚问道。
去哪儿麽?
那是这个城市最荒芜的地方,宋祁听说,曾经在这儿打算筹建过学校,原先这里只是一片坟地,当然了,筹建学校的计划最终因为建筑商的原因还是不了了之了,而这一片被夷平的地方始终被荒废了。
这最初是刘风扬说的,而宋祁不知道哪儿来了兴趣实地考察了一番,他想,偶尔只跟张楚一起在这样的地方待一天或许会忘记自己属於怎麽样的世界。
出租车司机对於他们要去的地方感到困惑不解,一连问了好几次目的地,而宋祁的答案只有一个。
刚下了车,张楚笑道:
“你看见刚才那司机的表情了麽?搞的我们好象是犯罪集团的一样。”
宋祁没有理张楚,只是一直往前走,天似乎比原先阴郁了些,风吹地云不停地互相追逐奔跑,好不壮观。
宋祁忽然後悔了,他想不该带张楚来这样的地方,这地方太荒芜,而只有自己是属於荒芜的,张楚则不同,他不能让张楚变成另一个自己。
“算了,咱们去别的地方吧,随便去哪儿,中午我还请你吃饭。”宋祁道。
张楚把手放在口袋里,凝视著宋祁:
“为什麽?这儿不是很好麽?”
“好?”宋祁冷笑:“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有什麽好的?”
“因为啊……”张楚笑了笑,把宋祁整个儿抱了起来:“因为这儿就只有咱们,滚他妈的别人的目光,滚他妈的胡编乱造的道德观念,我可以随时地吻你,随时地像这样抱你,随时地……”张楚地声音忽然哽咽起来。
宋祁笑了:
“行了吧你,你以为谁都能随便把男人抱起来啊,累不累啊你。”
才说完,张楚就一个重心不稳地跌去了地上,两个人一起摔倒倒是好不热闹。
他们都笑了,笑地惊天动地地,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东西那麽有意思,只是滚在了一起,顾不上背後的尘土。
张楚忽然问:
“你是谁?”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宋祁感到及其困惑。
张楚笑道:
“你记得西游记里的那个瓶子麽?只要叫了那人的名字,那人要是应了就必然会被收进瓶子里。”
宋祁并没接口,只是听著张楚玩笑般的话。
“所以你是谁?”张楚又问了一遍。
宋祁笑了笑:
“宋祁。”
张楚顺手捡起旁边不知道是谁扔下的塑料绳子,猛地套上了宋祁的身体:
“所以跑不掉了!嘿嘿。”
张楚用手压住了宋祁的身体不让他动摇半分,绳子相当长,或许原先用来捆绑大型的箱子。那绳子绕过宋祁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捆了三大圈。
“张楚你给我住手!!”宋祁喝道。
当然张楚现在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笑著压在宋祁的身上:
“所以我不是说你跑不掉了吗?宋老师。”
他们再度接吻了,宋祁在接吻的时候缓缓张开眼睛,那天上的流云依然快地让人无法追逐他们的步伐。
谁知道在云的彼端会是什麽?
再度合上眼睛,宋祁发现那绳子捆的并不紧,并且在纠缠中逐渐放松,知道宋祁可以挣脱,双手环住了张楚的背。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张楚的眼圈似乎红了。
那麽像张楚这样粗心的孩子也依然能发现分离的征兆麽?如果不是,他在为什麽伤心?
那一天,他们整整在那一片荒芜地里躺了一整天,饿也好,渴也好,他们谈了很多,不只是爱情,包括生活中的一切琐事,或许那就是反朴归真的浪漫。
宋祁先让张楚去找找附近是否有出租车,而自己跟在他後面马上来。
张楚没有起任何的疑心。
宋祁在看著张楚的背影离开了一段时间之後,悄悄把那一段脏地不成样子的塑料绳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或许没有人会那这样的东西当作纪念品。
而那一段的绳子远比任何地戒指都来的名贵。
那天之後,张楚似乎更加勤勉,而艺术节也在这样的日子里悄然而至。
全校上下没有人不在期待“四面楚歌”的上演,想要一睹宋老师和姜老师的风采。
而对於宋祁来说,若自己是虞姬,那张楚便只是他唯一的楚王。
最後一次彩排里,宋祁合上眼睛,想著与张楚分离时的样子。
虞姬缓缓倒在了血泊中。
那一倒,倾国倾城,哀无比。
二十四
艺术节紧锣密鼓地开了幕,首先是合唱比赛,之後则陆续为集体艺术体操表演,最後则是重头戏文艺汇演。前几个并没引起学生们多大的兴趣,学校这麽安排自然也是有他道理的,不然 他们的戏也唱不下去了。
说是芭蕾舞剧,而不得不承认只是宋祁和姜子锡的个人华丽表演,他们是属於舞台的,任任何人都夺不走他们的舞台。
张楚挑了个最中间的位子,正和女孩子们拌著嘴,节目单就传了过来,瑞草很是时候地帮张楚拿了一份,张楚一看'四面楚歌'在中间的时段,舞台上的人穿梭不停,他想或许现在宋祁正在化妆,宋祁会让他见识到怎样的虞姬?
“张楚,出来。”班主任道:“你出来做义工,维持场地清洁问题。”
这个决定让张楚哭笑不得:
“老师,大家都等著看节目,为什麽我要干这个啊?”
舞台厚重幕布里晃过那个人影,著著一席的白装,长发挽在肩头,之後幕布一摇,那人便不见了。
旁边的男生议论著刚才那人,一知情者得意道:
“咳,这都不知道?宋老师呗!跟你说我刚才在後面看见了,你们是没看见啊,那样子……”
那人影再次出现在幕布後面的时候,张楚感到了背後的视线,敏感地转身看见了宋祁似乎笑著在说什麽,但这麽远的距离,张楚自然听不清晰。
伸出麽指,那是心照不宣的动作,微笑。宋祁也回应了同样的动作。
“张楚你干什麽呢?现在是给你劳动改造的时候,你还不趁早抓住机会?”班主任心情倒是不错,勉强跟张楚开上了玩笑。
“是是是,老师大人。”张楚笑著弯下腰,刚弯下腰,薯片包装带就从张楚眼前落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张楚慢慢直起身子:
“哪个小犊子扔的,他妈的自己给我捡起来!!”
张楚这一吼倒是造成了万民伏首捡垃圾的壮观景象。
姜子锡看著宋祁笑道:
“你也太明显了,我有个刚从校长那儿听来的坏消息你愿意听麽?”
宋祁丝毫没有搭理姜子锡便径直回到了化装间。
前几个节目勉强把气氛挑了起来,而不少人开始数离'四面楚歌'还有究竟多少个节目。
六子把一桶薯片传了过来,瑞草要递给张楚的时候张楚只是一把推开。张楚那傻样子让瑞草一阵偷笑,偶尔联想那个同样自己幸福的人是否也有过同样的表情,当然答案是肯定的。
这只是个十五分锺的舞剧。
舞台一片的寂静,只有微蓝的光,那照不亮什麽,只是徒增些悲哀的引子。之後楚国民谣悲伤的调子像是从最为遥远和寂静的空间缓缓袭来,织成了一张网,温柔的思乡的网。女孩子们只是悲伤地站在那儿,他们是楚地的军士。
楚霸王扶著酒杯,楚地已然被距占了麽?
虞姬漂亮的侧影,首先出现在了舞台的中央。
长发拖在了地上,身上只著著白色的单衣,抬头只是满目苍凉。
半卧在地上,而身体并未著地,只有脚尖,指尖的支撑,之後流畅地起身,转身,轻颠起脚尖,之後缓缓倒在了楚王的臂弯中。
楚歌更加地此起彼伏。
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跳跃转身,再度回到楚王的怀中。
他托起了他心爱的人,那麽心爱的人,就算相守却终不能免一别,而那一别,并非生离,却绝对是死别。
楚王已然溃败,江东的不会再有支援,他连虞姬都无法保住麽?更何况是那一片的楚地?
垓下歌响起,再过耳熟能详也好,浸淫在这一片的悲伤中,台下无人不为之唏嘘。
楚王的目光追随著虞姬。
扶住了他的腰,之後虞姬只是用手抚摩著楚王的面颊。
那後台一片的蓝色背景刹那变成了血色,上面浮动著属於楚王的图腾。
红色是勇士的血液,从他们英勇的身体中喷涌而出。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那音乐忽而激昂了起来,而灯光也渐渐变地强烈,或许在控诉事事总是无奈,而那也是王的挽歌。
他们紧紧纠缠,不只是目光和身体,他们是血肉相连的。
虞姬终於离开了楚王的身体,拔出了军士手上的利剑。
大步地跳跃,那是虞姬在生前最後的矛盾,而动作却依然优美。
虞姬将死在今夜,而楚王亦逃不过那注定的劫数。
他反手将剑举在了自己的颈上。
虞姬说,楚王啊,您可会为妾身而难过?那麽请不要难过,让妾身的血液成为您愤怒的力量,放手一搏吧!
校长对班主任耳语著什麽,班主任会意地点头又再点头,之後校长看了一眼大致情况转身离开了礼堂。
班主任在暗中辨认出了张楚的位置,轻轻走近了他。
虞姬自杀了,为了他的楚王了无牵挂地做最後的一战。
音乐更加激昂,甚至震耳欲聋,那是楚王胸口爆裂而发出的哀鸣。
班主任说:
“张楚,你爸爸在校长办公室等你呢,说之前打到你的公寓里没人接电话,我们也没有及时拿到宋老师的电话,所以没有来得及征求你的同意,是这样,你爸爸这次来是要给你办转学手续。”
第一排的女孩子们忽然一片尖叫,说宋老师摔倒受伤了。
舞台上的表现显然已经无法进行下去,姜子锡扶住宋祁,宋祁地额头是火烫的一片,而道具的剑虽然并不锋利却依然挑开了他的手臂,白色的衣服上沾染的鲜血。
音乐却没有停止,那是悲怆的怒吼,与刘邦的最後一次战役。
“宋祁!”姜子锡显然慌了,摇著宋祁的身体:“宋老师好象昏迷过去了,你们赶快去把医务室的老师叫来啊!!!快啊!!!!!”
“宋老师……”
张楚已经管不了班主任说了什麽,飞也似地向著宋祁地方向狂奔。
红色的灯光湮的整个礼堂都浸泡在血液里。
宋祁被人抬了起来,放在了担架上,而衣服领口敞开著,露出一截再平常不过的塑料绳。
事到如今,我们已经忍受不了任何离别了。
楚王也好,虞姬也好,我们无法忍受任何的离别了。
二十五
宋祁做了一个梦,那是一块白色普通的麻布,麻布上放了一只淡黄色的梨,之後他不由自主地拿起了刀,刀一点儿点儿地切进了果肉。
中国人总不爱分梨,只徒个团圆的吉利。
於是宋祁用麻布裹起了分开的梨肉,但是有个声音说,已经分开了,就算是你用布裹上也依然分开。
张楚飞奔向了舞台,却被老师强行挡了回来,那老师张楚眼生,大约是在校实习的,长了一张普通的圆脸。他道:
“上面够乱的了,你想闹事儿是怎麽的?!”
姜子锡抱起了宋祁,想要把他抬到担架上去,医务室的老师已经到齐,说只是因为发烧而昏迷,没什麽太大的问题,只要将伤口包扎起来就没有任何的大碍了。
“那麽麻烦您把宋老师放到那边儿的担架上了。”医务室的老师对姜子锡道。
“别用你的手碰他!!”那几乎是能震撼整个礼堂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张楚扫了过来。
班主任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生怕这个学生又给他惹出点儿什麽事儿来。
“张楚!别胡闹!去校长室!!”班主任扯住了张楚的胳膊却拉不回张楚的身体。
“你他妈的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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