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驾是说……贵门将君临天下?”
“正是如此!”
武同春深深吐了一口气,他现在才算明白这个新崛起的帮派,目的想君临天下,那面对的当是个极具野心的枭雄。
但目前中原武林是天地会的天下,不言可谕,二场新的江湖风暴已在酝酿。
心念之中,脱根道:“天地会让贤么?”
黄袍老者振声大笑道:“万流归宗,天地会不能例外,该会是首先必须归宗的支流。”
武同春语带嘲讽地道:“大门主的雄图令人佩服。”
黄袍老者脸色一沉,道:“据调查,‘冷面客’是天地会死敌,而你是他的师父,自然同仇,以你师徒的能耐,本门值得予以罗致,这就是破例的原因。”
武同春暗地一咬牙,道:“如果本人方命呢?”
黄袍老者目芒连闪,语意森森地道:“那恐怕不太好!”
“如何不好法?”
“照犯禁之例,有进无出。”
“本人生平不受威胁!”
两名侍立的锦袍老者,齐齐面现怒容。
黄袍老老目光转向中年文土,道:“宋掌令,该如何处置?”
中年文士躬了躬身,道:“依属下之鄙见,门主一向宽宏大度,创业之目的在宏扬武道,领袖群伦,宁多交友,不树一敌,这位贾朋友或有其他顾忌,请门主大智仲裁。”
这几句简单的话,其中包含了极大意义的。
最明显的是不树强敌,因为在传闻中,“冷面客”不是等闲之辈,弄砸了便成可怕的敌人,这也表示这姓来宁的掌令城府极深。
武同春秉性聪明,当然听得出来。
黄袍老者沉吟不语,显然已被说动。
中年文士接下去又道:“人有见面之情,这位贾朋友当然会慢慢地考虑。”
黄袍老者道:“掌令之意,要本座破此先例?”
中年文士欠身道:“不敢!请门主裁夺。”
黄袍老者目光扫向两锦袍老者,道:“两位护法之见呢?”
左首的一个道:“掌令之言有理!”
右首的一个接着道:“请门主明鉴!”
黄袍老者抚须沉吟,良久才开口道:“姓贾的,本门行事原则,非敌即友,今晚本座特别破例,不究闯禁之举,希望你出去之后,好好考虑本应所提的问题。
请牢记,非敌即友,非友即敌,没有中间路子可走!”
言语中仍极富威胁。
武同春淡漠地道:“本人会考虑的!”
黄袍老者颔首道:“很好,本座另提醒一句,武人一生习武,具非常之艺,应不放过成非常之事业的机会。宋掌令……”
中年文士躬下身道:“属下在!”
“送客!”
“尊命!”
直起身,朝武同春道:“阁下请!”
这是意想不到的结局,武同春松了一口气,不失礼地朝黄袍老者拱拱手,然后转身出厅。
中年文士疾步赶上,并肩相随。
出了大门,进入松林奇阵,武同春暗叫一声:“侥幸!”他发现出阵的方式与来时全不一样,如果事情闹翻,照来时默记的方法,绝出不了阵。
不久,来到阵外巨右之前,两人停了下来。
中年文士笑了笑,道:“贾老兄,区区自我介绍,小姓宋,贱名天培,希望能交个朋友!”
武同春略作思索,道:“好说,贵门主说得不错,武林道上,非敌即友,本人乐于应命。”
宋天培长揖道:“荣幸之至!”
武同春心念一转,道:“本人浅陋,从未闻贵门之名,不知……”
宋天培道:“本门开山已有一年,从未干预江湖是非,所以不为人知,两日后,将正式照诸武林,同时展开行动。
“敝上之目的,并非争强图霸,乃是鉴于武道式微,各帮派扰攘不休,故此有意予以整顿,结束数十年来混乱之局。”
话说得冠冕堂皇,武同春心中暗自窃笑,表面上平静地道:“有理,这是非常的抱负,震撼武林的作为,可佩!”
宋天培笑笑道:“贾老兄谅有同感!”
话锋一顿,又道:“听说令高足‘冷面客’曾在新野搭台挑战天地会主,可惜来某人未能恭与其盛,可惜其事未成,不过,此举已足以震惊武林了。”
武同春含糊地应道:“年少无知,事属胡闹,贻笑同道了。”
宋天培大声道:“哪里话!这正表示令高足是个志向极高的武士,宋某人极希望将来能有机会结识。”
武同春随口道:“当然!机会是有的。”
宋天培稍事沉吟,道:“对了,贾老兄说是为了找人入山,但不知找的是什么人?本门在山中布有耳目,也许……能有教劳之处。”
武同春心中一动,方桐是追仇而来,可不能抖出他的底。
他心念电似乙转,道:“实不相瞒,乃是追寻劣徒!”
宋天培似乎相当吃惊地道:“是追令高足?”
“是的!”
“令高足何故人山?”
“目前尚不知道,老夫是闻风而来。”
宋天培想了想,道:“这事好办,区区当传令助寻,贾老兄有话要转告么?”
“老夫在山外镇集等他。”
“很好!一言为定。”
蓦地此刻,一条人影疾掠而至。
宋天培低喝一声:“什么人?”。
来人遥遥停身,应道:“掌令么,属下有紧急事……”
宋天培急挥手道:“此地有外客,你进坛去吧!”
来人急闪而没。
那人的声音极熟,武同春大为困惑,看样子,宋天培是不愿意自己看到那人,该是谁?
当然,这是不便动问的。
宋天培长揖道:“贾老兄请便了!”
武同春拱手辞去,边走边想那耳熟的声音,突地,他想起来了。不由心头刚震,脱口自语:“怎么会是他?”
从熟悉的声音和匆匆一瞥的身形轮廓,武同春判定来的是童光武,从称谓上,证明他是“流宗门”的人,这未免太令人骇异了。
童光武是天地会新任的巡监,身份不低,同时他也是会主千金“魔音女’”的爱人,想不到他竟然是“流宗门”派去卧底的夕奸,看来该门早就处心积虑,安取代天地会在江湖上的地位。
虎狼相争,反过来说,未始不是武林之福。
同时,对自己完成“无我大师”遗愿的行动,有极大的帮助。
突地,他想到易铁而弃的白石玉,受“黑纱女”之托维护童光武,她似乎也在考虑加人天地会,难道他们是一夥?自己的身份,“黑纱女”与白石玉早已知道,如果他们是一路的人物,身份将很快的被拆穿。
是“流宗门”没得到情报,还是故装不知?想到这里,不由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
性情诡袤得令人无法思议。
他又想到了方桐,他说的所谓仇家,是否“流宗门”的人?如果是,该门在山中线眼遍布,被察觉了,定会对付他。
这一想,心里又多加了一个结。
说不定方桐已经落人对方之手,那奇阵足以陷住任何外行的高手。怎么办呢?这件事非求证不可,否则如何对待方大娘和“铁心太医”?不觉间,登上了来时追丢了方桐的山碰口。
此际已过了子夜,这种时分,除了山峦的影子,什么也看不到,寻人自然是谈不上,非逼近不能发现。
武同春心里盘算,是留此坐待天明继续追寻,还是先出山?心念未已,柳口下方的谷地中,突然传来了暴喝之声,武同春心中一动,立即弹身朝谷地泻去。
谷地中,三条人影鼎足对峙。
武同春先隐住身形,运足目力望去,不由大感振奋,其中两个,是锦衣劲装武士,另一个赫然是方桐。
这两名武士不用说是“流宗门”的弟子了。
只听方桐冷冷地道:“两位不要相逼太甚,在下不想随便伤人。”
武土之一道:“朋友,夤夜在山中流连,定有目的?”
方桐道:“在下说过了是在找人!”
那武士偏头向同伴道:“找人?刚才那姓贾的老穷酸也说是来山中找人,莫非……”
另一武士眼睛一亮,沉声道:“朋友你……是否‘冷面客’?”
方桐怔了证,道:“什么,‘冷面客’?”
“令师是姓贾么?”
“姓贾?这……”
“朋友到底是不是‘冷面客’?”
“你看在下像么?”
“听说‘冷面客’是戴了面具的,朋友此刻当真是本来面目!”
“两位错了,在下根本不是,‘冷面客’戴面具是为了遮掩一脸的恶疤,在下可没有疤。”
顿了顿又道:“对了,两位刚才提到姓贾的……”
“不错,朋友认识他?”
“有点交情!”。
武同春怕方桐把话说砸,忙飘身入场,大声道:“兄弟,我正找你!”
两武士下意识的向后一退,采戒备之势,待看清了,才垂下剑,一个道:“原来是阁下!”
武同春道:“这位小兄弟是帮老夫找徒儿的,两位卖个面子如何?”
两武士互望了一眼,另一个道:“既是阁下的朋友,请便吧!”
方桐还没弄清情况,愣愣地道:“贾老哥……这……”
武同春一摆手道:“我们走,赶出山大概天也亮了。”
方桐不再言语,随着武同春上路。到了山外,村落里已传来鸡啼之声,两人缓下步子,四望无人。
方桐才开口道:“武大哥,怎么回事?”
武同春把误闯“流宗门”禁地经过,概略地说了一遍。
方桐震惊地道:“小弟料不到大哥会尾随而来,更不会想到碰上这等事。”
武同春道:“你追的人呢?”
方桐气呼呼地道:“空转了一夜,根本没发现对方的影子,也许对方根本就没人山,走的另一条路。”
武同春点点头道:“是有可能,到底是什么人物?”
方桐期期地道:一小弟誓要亲手诛仇,所以……请武大哥原谅!”
这一说,武同春就不再追问了。
他暗忖:“如果方桐所追是“流宗门’的人,对方耳目众多,早已发觉,而那两个拦截他的武士,并没什么表示。
“可能他说的有道理,对方根本没入山,追到山里来,只是一种臆测,没亲眼看到对方入山,他不肯说出仇家是谁,有心帮忙也帮不上。”
心念之中,还是忍不住道:“兄弟,你跟对方交过手?”
“没有!”
“那你追对方……”
“事实上,对方并不知道小弟在追他。”
武同春茫然了,皱眉道:“这话怎么说?”。
方桐喘口气道:“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小弟昨天黄昏前,途径白沙湾,发现有人在交手,一时好奇,在暗中看热闹,从双方话语中,知道一个是天地会的密探统领,另一个便是小弟的仇家。
“当时并不知道是仇家,是在那密探统领被杀之际,叫出了对方的外号,才知道是小弟寻访的仇家。
喝阻已不及,对方在杀人之后,立即离场,小弟只好尾随追去,用对方身法快得惊人,竟然没追上,不过小弟己记住对方的身形容貌……”
武同春心念一转,道:“兄弟,你告诉我仇家的名号,也许我能替你找到线索,我绝不插手,也不惊动对方,这总可以吧?”
方桐考虑了半晌,才期期地道:“大哥不插手?”
“当然,一句话。”
“对,对方叫‘萍踪剑客’!
‘萍踪剑客’?这倒是没听说过,什么名字?”
“名字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据家母说,当年对方报了号,没提名,经过多年打听,还是打听不出来。”
“多大年纪?”
“中年,五十不到。”
“这么说,令先尊遇害时,对方还是个青年剑手?”
“是的!”
“好,如果我得到线索我会通知你,可是……如何联络呢?”
“小弟有位亲戚,住在新野西街,开了间兴旺米店,叫方志平,不会武,有消息可以在那里留话。”
“新野西街兴隆米店方志平,好,我记下了!”
话锋顿住,忽地想起件事来,又道:“对了,有件事忘了问你,那天在三官庙,你以‘冷面客’身份约战天地会主,那灰衣人携来的人头,指是你的同路人,那是谁?”
“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
“小弟根本没同路人,对方那么说,我给他来个糊涂大吉。”
“这……令人费解了,那鸠工搭台,预埋炸药的又是谁?”
“搭台是小弟化的银子,炸药却不知道是谁埋的。”
这一说,情况便相当复杂了。
武同春深深地想了一阵之后,道:“只有一个可能……”
“那一个可能?”
武同春沉凝地道:“极有可能,是有第三者利用上了这个机会,目的是要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