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象个喝醉酒的醉汉,跌跌撞撞,踏入废墟,来到发妻凝碧的墓前,再也支撑不傀了,他瘫痪了下去,喘息!
痛苦蚕念他的心泪水如泉涌出。
他饮泣出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现在,他是伤心到了极点,而更痛苦的是内心的自责,这比刀割还难受,这滋味,再好的笔,再妙的舌也无法形容其万一,只是当事人能够体会得出来。
他抚着冰凉的墓碑,歇斯底里地道“凝碧,显灵吧!折磨我,报复我,我会含笑接受。
把我揉成灰,化成泥,这是我应得的报应,我应付的代价。凝碧,你……显魂啊!”
字字血泪,语语断肠。
墓碑冰凉而僵硬,里面埋的,是爱妻惨遭劫火之后留下的几片枯骨。
废墟死寂,只有武同春那不成声音的声音在回荡。
天,终于亮了,没有鬼魂出现。
武同春想到了遗珠,命途乖戾,从来没领受过亲情抚慰的孩子,他又想哭,但枯涩的眸子里,已再流不出半滴眼泪。
真的有鬼么?不可能!
没有鬼么?那几次显灵,又暗中教遗珠武功的是谁?那装鬼的女人是谁?自己就曾见过她的影子。
是她自承是凝碧,还是遗珠思母心切而虚拟的?是她带走了遗珠么?一件往事,掠上心头,“天地会”曾派高手图谋过自己的家人,锦芳与江姥姥受伤,遗珠被掳为自称鬼的神秘女人所救,会是故伎重施么?他猛可里站起身来,眸子里射出可怕的煞芒,如果是“天地会”所为,……他咬牙迸出了声音:“我要大开杀戒!”
突地,他感觉有人到了身后,没有任何声息,只有一种直觉的反应,也可以说是一个特级高手超人的本能。
现在是凌晨,他没联想到鬼,因为白天是不属于鬼的。
他故作不知,站着没动,但心里已有了戒备,凭感觉,来的可不是寻常人物。
“呱呱呱呱……”
“咕咕咕咕……”
两个声音,一样的怪,不像哭也不像笑,听在耳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当然,他是艺高胆大,换了别人,单这怪声音就足以吓破胆。
“这小子沉得住气?”
“是他么?”
“有点像!”
“大哥,运气还不错,他自己上门。”
“老二,这叫天从人愿。”
一唱一和,武同春想起来了,心头下意识地一震,是曾经想收自己为徒,以腹语说话的丑矮怪物“九尺二”。
一个是四尺六,两个加起来是九尺二,不知是谁量了而奉赠的外号。
心急之中,武同春缓缓回身,不错,一黑一白两个怪物,虽然曾经见过,但由于太过丑恶狰狞,心头仍不免一颤。
黑衫怪用腹语道:“大哥,不是他!”
白衫怪也以腹语道:“看背影完全跟”鬼脸客”那小子是一个模子印的。”
“问问他?”
“合不合我兄弟的条件。”
“根基资禀好的话,就马虎一点,时不我与了。”
“好吧!你问问他什么来路?”
武同春兀立着,冷得像座冰山。
黑衫怪向前挪了一步,道:“小子,你什么来路?”
武同春不答,反问道:“九尺二,二合一的名号,在下不知该如何称呼?”
双怪榴花也似的怪脸连连抽动。白衫怪道:“有意思,这小子还真有见识,能认出我兄弟来。”
黑衫怪缺唇露齿的嘴“嗯”了一声,又用腹语道:“老夫兄弟本来就不可分的,你叫什么?”
“‘冷面客’!”
“‘冷面客’?有意思。认识一个叫‘鬼脸客’的么?”
“当然,他是在下兄长!”
白衫怪大声怪嚷,黑衫怪连连点头,武同春却一个字也听不出来,看样子双怪是心灵相通,彼此能了解怪声的意义。
黑衫怪改以腹语道:“太好了,他人在何处?”
“不知道!”
“什么,你小子会不知道?”
“在下兄弟是各行其道,谁也不管谁的事。”
“你小子是否知道老夫兄弟曾与你兄长有过一段缘?”
“听说了,两位想收他为徒,造就他成第一高手。”
“妙啊!你兄弟谁的根基好?”
“不分伯仲!”
黑衫怪转头道:“大哥,怎么处置?”
白衫怪道:“他俩既是兄弟,造就谁都一样,带他进去再说。”
武同春为之一怔,带进去,难道两怪鹊巢鸠占,住进了堡内的空屋?心念之中,冷冷地道:“进去,去哪里?”
“那边屋子里!”
“两位租了房子?”
“租……这是什么话?”
“这里是无双堡的产业,两位不是租便是霸占。”
“废话,临时借用落脚而已,走吧!”
“在下凭什么要跟两位走?”
“因为你小子福缘深厚,我们兄弟俩要助你成天下第一人。”
武同春想起前情,心中窃笑,以同样的口吻道:“在下成了天下第一人,两位排第几?
莫不是成天上第一人?”
白衫怪道:“随便,进去慢慢再说。”
武同春冷漠地道:“在下没空!”
黑衫怪道:“好小子,这可由不得你!”
武同春眸中精光一闪,道:“但也由不得两位。”
白衫怪狞声道:“好小子,你们兄弟一样的德性,老夫让你见识一下到底该由谁来作这个主。”
武同春冷森森地道:“想打么,省省吧,成名不易,何必自毁羽毛。”
黑衫怪道:“好大的口气,若非老夫兄弟看中了你,才没这多废话,早把你撕了。”
武同春不屑地道:“何不证明一下?”
黑衫怪怒哼一声,扬手就是一掌,劲气加迅雷破空。
武同春凝立如山,劲气触体,从两侧滑过,青衫拂动有声,人却寸步未移。黑衫怪目中露出骇芒,五官不辨的脸,连连抽动。
白衫怪弹步上前,怪笑了一声,道:“太好了,以这种根基,造就起来可省力多了,至多半年,就可完成我兄弟的宏誓。老二,实在太好了,这小子比疤脸的还要强。”
黑衫怪改以武同春听不懂的怪声与白衫怪交谈。
武同春十分不耐,暗忖:“没来由与这一对怪物胡缠,倒是无双堡的祖业不能容两怪鸠占。”
心念之中,寒声开口道:“在下奉劝两位,立即离开此堡,另觅窝巢。”
白衫怪瞪眼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意思,无双堡威名,武林同钦,不容亵渎。”
“这与你小子何干?”
“天下人管天下事。”
“你吃了天雷胆?”
“是吃了!”
“好哇!你小子居然如此不睁眼,寿星上吊,你活腻了!”
黑衫怪望了白衫怪一眼,道:“大哥,放弃这小子?”
“不,主意不改。”
“他很倔犟……”
“这样更好,否则不能成事。”
武同春不耐烦地道:“两位请便!”
双怪齐齐怒哼了一声,站成犄角之势,各推出一掌,两道排山劲气呼啸暴卷,武同春双掌疾圈,左右划出,正待吐劲,忽然感觉情况不对。两道劲气一合,漩扭起来,劲道之强,骇人听闻。
武同春沉势不及,身形被旋劲拔离地面,心意电转,几乎像发自本能,因势乘便,藉劲升空。
双怪为之骇震不已,这强霸的旋劲,一般高手准被扭死,至低限度也会气血逆行,而“冷面客”竟然能借劲升空……武同春身形凌空一折,双掌下压。
“砰!砰”两声巨响,土石纷飞,武同春冉冉落地。
地上现出了两个大坑。
双怪已退到两丈之外,互相一阵怪语。
白衫怪上前道:“‘冷面客’,我们别伤了和气,听老夫说,以你目前的能耐,如果再加磨练,定能成为无敌高手。”语气变得平和了。
冷笑一声,武同春道:“两位有能耐造就无敌高手?”
白衫怪道:“并非凭老夫兄弟的本身能耐,而是另有蹊径,可以……”
武同春不屑地道:“既有蹊径,两位何不自己走?”
白衫怪道:“话是不错,上乘武功,限于先天秉赋,并非人人可练。”
武同春毫不动心,淡漠地道:“在下不感兴趣!”
“什么,你……不感兴趣?”
“唔!”
“你对什么感兴趣?”
“阁下不嫌大噜嗦么?”
“好小子,还没有人敢对老夫兄弟如此狂妄……”
“在下已经说了,怎么样?”
“你会后悔莫及!”
“在下偏不信这个邪!”
“就要你相信!”
双怪互打一个招呼,绕着武同春打起圈子来,五短身材,像两只陀螺在滚动,武同春冷眼静观其变。
双怪愈转愈快,最后成了黑白两道圈子,分不清人影,武同春微感晕眩,直觉地感到有些不对劲。
心念未已,但觉得身上连中了数指。
怪笑声中,旋绕停顿,武同春双腿发软,坐了下去。
他尽有机会下手,但由于不够狠,经验也不足,平白给双怪从容下手的机会,怒愤交集,但为时已晚。
双怪逼近身前,白衫怪腹语道:“小子,怎么说?”
武同春恨声道:“休想!”
黑衫怪道:“大哥,带他到里面去再说。”
白衫怪弯腰抄起武同春,向前堡残存的屋子奔去,武同春真力难聚软弱得像婴儿,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遥遥传来:“九尺二,给老身站住!”声音不大,但入耳惊心,显见发话者内力之深厚。
黑衫怪栗声道:“大哥,她怎会找到此地来?”
白衫怪道:“别理她,快……”
一条人影,划空泻落头里,是一个白发皤然的老姬,手中拄着一根乌光闪亮的藤杖,一身贵妇装束。
双怪被迫止步。
白衫怪冷厉地道:“墨杖夫人,你跟咱们兄弟泡上了?”
“墨杖夫人”冷冰冰地道:“是泡上了!”
“何必相逼太甚?”
“你挟持的人是谁?”
“我兄弟的衣钵传人。”
“把他放下!”
“为什么?”
“要你放下就放下,你俩作的孽已经够多了。”
“这……怎么叫作孽?”
“放下!”
白衫怪哼了一声,身形电弹而起,同一时间,黑衫怪出手攻向“墨杖夫人”,两人的行动配合得很好。
“找死!”怒喝声中,“墨杖夫人”挥杖猛扫。
闷哼声中,黑衫怪连连踉跄,退了七八步。
白衫怪挟着武同春,已到了废墟边的缺墙角,一道乌光凌空迎头划落,夹着疾劲的破风声,白衫怪刹势斜掠,“墨杖夫人”已拦在头里。
此时,黑衫怪又电弹而到,口里发出一阵怪声。
白衫怪突地把武同春掷向“墨杖夫人”,“墨杖夫人”单手一捞,抓住武同春,随即放落地面,晃身疾扑,动作快如一瞬。
双怪已越过缺墙,随即被“墨杖夫人”再度截住。
武同春费力地坐了起来,想到了“玄黄经”所载“御气冲穴”之法,他没真正使用过,仅记下口诀,当下忙照口诀施为起来,“墨杖夫人”与双怪“九尺二”的事,暂时抛诸于脑后。
墙外,“墨杖夫人”气咻咻地道:“九尺二,今天你们俩如果不给老身一个交代,就得付出血的代价。”
白衫怪以腹语应道:“如何交代?”
“把人交出来!”
“这与夫人何干?”
“哼!你们兄弟俩一共掳劫了四名少年,其中一个穿锦衣的,是老身的侄孙子,三代单传……”
“怪了,芳驾亲眼见咱们兄弟掳人?”
“与亲眼见差不多,你兄弟这副德行,江湖上绝对找不出相似的。”
“人已经放了……”
“放了?”
“是放了,因为没有半个适合我们兄弟的条件。”
“没有杀害?”
“笑话!那怎么会呢。人,现在可能已到了家中。”
“是真的?”。
“不假!”
“如果欺骗了老身,该怎么说?”
“悉听尊便!”
“很好,老身相信你们这一次.如果不见人,上天入地,老身也要取你俩性命。”
“‘墨杖夫人’,我兄弟并非怕人.而是觉得不必结这无谓的梁子。”
“请吧!”
双怪互望一眼,掠墙进入废墟。
武同春仍在运功冲穴。
“墨杖夫人”跟踪而至,道:“你兄弟想做什么?”
黑衫怪道:“我兄弟的传人得带走。”
“传人,不对吧?”
“什么意思?”
“他因何受伤?”
“你管不着!”
“省了吧!少做伤天害理的事。”
“墨杖夫人,你横岔这一技,未免欺人太甚了?”
“老身以侄孙之鉴,碰上了,就不能袖手。”
白衫怪接话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