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久,只见右边那个汉子肩上扛着一只宰好了的白猪,急急奔来,不容分说,把猪
朝白少辉肩上一放,说道:“福哥,快去吧!送到莆阳三和园,脚下要快了。”
这倒好,自己成了替他们送猪肉的伙计!
白少辉暗暗皱了下眉,道:“在下不知道。”
左边那汉子挥手道:“不用说了,快送去吧,唔,老四,我看还是你跟他去一趟的
好。”
白少辉肩头架着一只宰好的死猪。血水一滴又一滴的往身上直淌下来。
他瞧到猪血滴在衣上,和原来身上的血污,混成一片,突然心头一动,暗想:“是了,
自己身上溅了不少血遗迹,如在路上行走,定然会引起路人起疑,但扛了这头死猪,人家纵
然瞧到,也只当衣上是猪血,就不会引人注意了。”
右边汉子答应一声,不由分说,拉起白少辉,说道:“快去吧!这点路,还要我陪你走
一趟。”
好家伙!手把子还不轻。
白少辉猜不透两人来路,被右边汉子拉了起来,心中又是一动,浑浑噩噩的扛着一条死
猎,脚下不由自主跟着走去。
但他耳朵何等灵异,用不着回头去瞧,就发觉自己走没多远,左边那个汉子也远远的缀
了下来。
白少辉暗暗冷哼一声,只作不知,肩着死猪大踏步朝前走去,约摸行了一里来路,到了
一处镇集,敢情就是他们口中的莆阳场!
那叫老四的汉子,引着白少辉,穿过一条拥挤的大街,三和园原来是一座茶馆,就在街
尾上,面临大河,看去气派不小!
那汉子不走正门,领了白少辉折入小巷,从后门进去,里面是一个大厨房,此刻许多人
正在忙着工作,大笼、小笼,都在冒着白气。
白少辉瞧到跟在自己后面的那个汉子,身形一闪,很快朝另一道门中溜了进去。
老四指挥白少辉把扛着的死猪,放到厨房门口,白少辉依言弯腰放下死猪。
还没直起腰来,老四已经出指如风,朝他“笑腰穴”上点下。
这一着,白少辉早已防到,连动也不动,只是稍微运气一转,穴道的位置,便自向旁移
开。
那老四一指点他“笑腰穴”上,眼看白少辉连声都未出,便扑倒下去,立时一把抓起,
挟起他身子大步朝里走去。
白少辉任他挟着走动,从另一道门户进去,穿过一条长廊,只听方才跟着后面的那个汉
子低声问道:“老四,你得手了?”
老四低声回道:“兄弟趁他不备,点了他穴道。”
跟来的汉子道:“很好,你先把他放下来。”
老四放下白少辉,悄声问道:“你已经禀告过了?”
跟来的汉子道:“禀报进去了。”
正说之间,只听一个少女声音说道:“你们进来,姑娘要问问你们。”
两人扛起白少辉走了进去,白少辉此刻虽已断定这两人准是百花谷的党羽,但不知他们
口中的姑娘是准?
过了一会,只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里面走出。
两个汉子立时躬下身去,道:“小人叩见姑娘。”
那姑娘口中“嗯”了一声,问道:“这人是你们两个发现的么?”
她这一开口,白少辉心头一动,只觉这语气极熟,竟然是湘云姑娘!
跟来的汉子连忙应“是”,接着把方才情形,加油加酱的描述了一遍。
湘云点头道:“你们办的很好,这是一件大功。”
跟来的汉子忙道:“小人奉命行事,姑娘多栽培。”
湘云道:“你们可以出去了。”
两名汉子又应了声“是”,悄悄退出。
白少辉还是卧在地上,一动不动。
只听湘云轻咦了一声,突然走近过来,伸手翻动白少辉的身子,口中低低的道:“他是
白公子!原来是发现了白少辉腰间挂着的那支竹萧,认出是白少辉来!她还称呼他“白公
子”,而且这句话的口气,也有些惊喜成份!
绿珠在旁问道:“他就是紫字十九号了?”
湘云点点头道:“不错,咱们这次出来,主要就是找他来的。”
绿珠问道:“他很重要么?”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了进来,另一个小丫环的声音说道:“启禀姑娘,一切已经准
备好了,园主要小婢向姑娘请示,可要派人护送?”
湘云道:“不用了,这里还有一个,叫他们运出去,由我亲自护送。”
那小丫环答应一声,立时退了出去。过不一回,两个汉子扛了一口朱漆木箱进来,迅快
的把白少辉装入箱中,阖上箱盖,抬着就走。
白少辉睁目一瞧,原来木箱两边,有着几个通气小孔,是以并不闷气,但自己抬在两人
手上,只要身子稍微翻动,就会被人发觉,索性闭上眼睛。
他无法瞧到外面景物,只觉两人走没多久,就被放下,耳际间,听到江水拍船之声,显
然是下了船。
白少辉心中暗想:“他们准是把自己运回百花谷去了,只不知立文等五人,是否在船
上?”
思忖之间,只听岸上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属下曹敦仁,参见姑娘。”
白少辉听他口气,心中暗道:“此人就是假扮义父的那厮了!
湘云道:“曹护法辛苦了。”
船身轻轻一晃,传来了一阵细碎的环佩之声,湘云主婢三人已经走入船舱,船就缓缓离
岸,驶了开去。
白少辉再也忍耐不住,悄悄翻身,凑着小孔,往外望去,只见舱中布置简单,但却窗明
儿净,洗刷得织尘不染,一张方桌上,摆着一个茶盘、一壶香茗和几个细磁茶碗。
湘云一手支头,凭窗而坐,看到的只是侧面,她双眉微颦,似乎正在想着什么心事,两
名小丫环绿珠、绿玉,各着劲装,腰佩短剑,席地坐在舱板上。
白少辉身在木箱之中,木箱只有左右横头,有着几个通气孔,他目光转动,所能看到
的,只是舱中的前面一半,后面还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就无法看得到。
自己既然被他们装在木箱里,那么从葬花夫人那里逃出来的几个人,自然也装在木箱
里。装自己的木箱,既然放在中舱,装王立文等人的木箱,自然也在中舱了。
她把自己等人,当作了行李箱笼,确实不易引人注意,设想委实周到!
忽听有人在舱门上轻轻叩了两声,绿珠一跃而起,隔着舱门问道:“什么事?”
舱外曹敦仁压低着声音道:“禀报姑娘,有一条小船,一路尾随着咱们。”
湘云突然回过头去,吩咐道:“叫他进来说。”
绿珠推开舱门,说道:“姑娘请曹护法进来。”
白少辉急忙凑近小孔瞧去,只见从舱外内进一个老苍头模样的人,朝湘云躬身一礼,垂
手而立。
原来他改扮成老苍头,这倒和湘云主婢的身份,十分切合!
湘云缓缓转过身来,问道:“曹护法看清尾随咱们的是什么人吗?”
曹敦仁道:“是一个身着蓝衫的少年书生。”
湘云道:“就是一个人?”
曹敦仁道:“一个人。”
湘云微晒道:“大江上谁都可以驶行,未必就是尾随咱们的。”
曹敦仁陪笑道:“这人方才就在茶园水阁饮茶,身边还佩着一支长剑,园主早就怀疑他
可能是对方的人。”
湘云听的一怔,道:“那是从莆阳场一路眼下来的?”
曹敦仁应道:“是、是,不然属下也不敢惊动姑娘了。”
湘云道:“这人也单身只剑,跟踪下来,胆子不小啊。”
曹敦仁因湘云没有吩咐,依然垂手站着,湘云望了他一眼,挥手道:“你出去好了。”
曹敦仁欠身应是,退了出去,随手推上舱门。
白少辉心中暗道:“这位湘云姑娘。只不过是浣花夫人身边一名职司文案的丫头,居然
有这般气势!”
曹敦仁退出没有多久,又叩了两下舱门,低声说道:“启禀姑娘,那条小船直驶过来
了。”
湘云皱皱眉,道:“真烦,绿珠告诉他,在没有看清楚对方来历之前,最好是不要招惹
人家。
绿珠隔着舱门传下话去,一面悄声问道:“姑娘可要打开窗子瞧瞧吗?”
湘云冷哼道:“这人果然冲着咱们来的,哼,这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话声方落。果然听到一阵哗哗水声,越来越近,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问道:“喂,你
们是到那里去的?”
后梢摇橹的没作声。
那清冷声音大声道:“喂!你们船上有人么?”
白少辉听他声音,似是年纪不大,但这口音,却又像在那里听到过。思忖之间,只听一
声沉重的脚步声,走出舱去,接着响起曹敦仁的咳呛声音,缓缓说道:“这位相公,有什么
事吗?”
他装得真像!
那清冷声音问道:“你们到那里去的?”
曹敦仁乾笑道:“你这位相公到底有什么事吗?”
那清冷声音道:“我问你们是到那里去的?”
曹敦仁道:“相公巴巴的赶来,就是为了问这句话么?”
清冷声音道:“不错!”
话声出口,人也跟着纵身一跃,往船上跳了过来。
曹敦仁口中咦了一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别闪了腰!”
口中说着,双手疾发,朝那人腰胁间插了过去!”
清冷声音怒喝道:“老匹夫,你敢出手伤人!”
一提真气,身子轻飘飘的闪了开去,落到甲板之上。
曹敦仁阴笑道:“咱们这条船,岂是你乱问得的,快下去吧!”
双掌连环,疾拍而出,去势快速无比!
那人身子尚未稳住,曹敦仁的双掌,业已袭到身前,强厉的掌势,带起了呼啸风声。如
果在平地上,他这种出手如电的连环掌势,尚且不易闪避,何况是在狭窄的甲板之上。
曹敦仁功力深厚,对方纵然接得下来,也非被逼下江去不可!
只听那清冷声音哼了一声,不见他点足作势,一个身躯陡然直冲而上,飞起两丈来高,
在空中打了一个旋转,轻轻落在曹敦仁的背后,喝道:“老匹夫,凭你这点能耐,也敢在本
公子面前献五,快退下去,叫你们主人出来!”
曹敦仁骤听那人到了自己身后,心头大骇,连转念都来不及,急急朝前一仆,像饿银般
窜了出去!
两人甲板上的动作、说话,舱中自然听的清楚,湘云柳眉一挑,低叱声:“无用的东
西。”
倏地站起,纤手一挥,喝道:“出去!”
绿珠迅速推开舱门,只见甲板上站着一个身着蓝衫的少年,腰悬长剑,剑穗飘风,此刻
背负双手,一付悠然自得神情!
曹敦仁窜出去的身子,堪堪站住,一时老羞成怒,神色更显得狼狈,一眼瞧到湘云姑娘
现身出来,慌忙垂下手去。
白少辉身在箱中,初时听到那清冷声音,只觉十分耳熟,一时想不起此人是谁来?”
此时舱门一开,急忙凑着眼睛瞧去,这一瞧,不禁心中一动,暗道:“这蓝衫书生不是
在岳阳一所巨宅中所遇的那人么?那晚在浣花溪上,也曾见到他乘了一条小船,打江面掠
过!”
思忖之间,只听湘云缓缓地说道:“这位相公无缘无故在大江之上.追截我家船只,不
知所为何来?”
她虽是责问口气,但说来依然十分娇婉动人!
蓝衫书生一双星目,注视着湘云姑娘粉脸之上,冷傲的笑了笑道:“如果在下记忆不
错,你该是成都大大有名的湘云姑娘了?”
湘云给他认出身份,不得不检任道:“正是贱妾。”
蓝衫书生目光朝曹敦仁一溜,冷晒道:“看不出姑娘手下一名老奴,竟然具有江湖一流
的身手。”
他这句老奴,明明指曹敦仁是妓院里的龟奴!
曹敦仁外号摘星手,在江湖上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如今给蓝衫书生视作龟奴,一张老
脸,不禁骤然红了起来,但因有湘云姑娘在前,不好发作。
湘云脸上丝毫不见怒意,目光一抬,平静的道:“相公还没回答贱妾,所为何来?”
蓝衫书生道:“姑娘也没回答在下,是到那里去的?”
湘云抿抿嘴,笑道:“相公这话似乎没有问过贱妾吧?”
蓝衫书生道:“现在问也是一样。”
湘云道:“相公一定要问,贱妾是回原籍去的。”
蓝衫书生冷晒道:“只怕不是吧?”
湘云美目流盼,娇笑道:“这就奇怪了,贱妾明明是回原籍去的,相公何以不肯见
信?”
蓝衫书生道:“姑娘带了不少箱笼,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
湘云美目中闪过一丝异光,含笑道:“贱妾的烟花,薄有积蓄,箱笼中自然是践妾的衣
物,相公一路跟踪,在大江上拦截贱妾船只,原来为了这些身外之物,相公如有所需,但请
自取。”
白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