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时,目光一抬,原来这一瞬之间,廉内那位夫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只剩下一
把金碧辉煌的高背靠椅!
白少辉此言一出,站在一旁的湘云姑娘脸色突然一变,偷偷朝厅上望了一眼,说道:
“秋云姐姐,快把他带出去。”
那老妪冷声道:“快随我来。”
说完,领着白少辉退出。
走了一段路,老妪回头埋怨道:“我告诉过你,不可顶撞夫人,你怎地忘了,要是方才
那几句话,让夫人听到了,你还想有命?”
白少辉道:“在下说的,也是实话,你们把我掳来了,难道问也不许我问?”
老妪轻轻叹了口气,道:“现在好了,你只要见了柴姑婆就好,不然的话,留在百花
谷,真叫人替你耽心呢!”
白少辉趁机问道:“见了柴姑婆,她就会释放在下了吗?”
老姬漫应了一声,继续朝前走去。
白少辉但觉这座山谷之中,到处一片花林,小径交叉,岔道颇多,都在林间穿行,许多
房屋,也都隐在花林之间,不到近前,极难发现,使人感到如置身在大花园之中。
老妪一路疾行,穿出花林,到了三间石屋门口,回头冲着白少辉笑道:“柴姑婆就住在
这里,你自己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白少辉听得暗暗生疑,但心中却不禁起了一股好奇之心,暗想:“你不肯进去,我倒要
进去瞧瞧,这三间石室中,住的柴姑婆,竟是什么人?夫人要她领自己前来,究是为了什
么?”
于是他昂首朝石屋走去,伸手一推,一扇厚重的木门,应手而启,他艺高胆大,毫不考
虑的跨了进去。
木门自动“砰”然关了起来,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白少辉停住脚步,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再行睁开双目,只见这间石屋,约有两间房
子大小。中间靠壁处,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放着两只白磁茶杯,右首壁下,并放两张木椅。
这么大一间屋子,除了一桌二椅之外,再无陈设,看去就显得空荡荡的。
白少辉正在打量之际,突听一阵呷呷怪笑,从左首房中传了出来!
这阵怪笑,听来十分刺耳,白少辉急忙循声瞧去,只见一个自发如银的老婆子,从左首
房门中,探出头来,口中干枯的道:“怎么又来了一个?”
她似是自言自语的说着,左手拿了一个白磁茶杯弯腰弓背,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白少辉练成“九转玄功”,目能夜视,虽在黑暗之中,仍可看清这老婆子一张脸上,满
是皱纹,两鳃下垂,随着身子颠动,一步一颤,尤其两颗眼睛,只是骨碌碌的朝自己身上打
转,使人看了就有说不出的厌恶。
此人自然就是柴姑婆了,只见她边走边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少辉道:“在下白少辉。”
“白少辉……”柴姑婆把白磁茶杯,朝桌上一放,抬头道:“方才有个叫王立文的,也
来过了,你认识他!”
白少辉道:“他和在下原是朋友,自然认识。”
柴姑婆沉声道:“很好!”突然出手一掌,直向白少辉脸上掴来!
这一掌带着劲急风声,来势十分猛恶!
白少辉来不及思索,赶忙身形一仰,向后疾退了一步。
柴姑婆呷呷的尖笑道:“你手身倒是俐落的很!”
她这一笑,嘴唇一掀,从口中露出两根尖尖的獠牙,好像野兽一般,要对人而噬!
白少辉怒声道:“你怎的无缘无故出手掴人耳光?”
柴姑婆白发飘动,一言不发,欺身而上,挥动鸟爪般手掌,五指如钩,向白少辉身前抓
到。
白少辉看她出手,已知此人武功极高,急急闪身避开。
柴姑婆双腮颤动,连声尖笑,出手如风,双爪连续抓出,招招都是擒拿手法。
转眼之间,已经攻出五六招之多,但却都被白少辉闪避了开去。
柴姑婆厉笑道:“小伙子,你武功不错啊!”
白少辉陡然一惊,想起九疑先生嘱咐过自己,非到万不得已,不可炫露武功之言,他要
我“随遇而安”,自己如若和她缠斗下去,岂不前功尽弃。
一念及此,又闪身避开了一招,买个破绽,故作躲闪不及,让柴姑婆一把抓住右肩。
柴姑婆一连被他让过了五六招,心头已是怒极,五指如钩,抓白少辉肩头,尖笑道:
“原来你也只有这点伎俩,躲得过我柴姑婆五六招的人,江湖上也可以算是一把好手了!”
说话之时,手上微一用力,五根又瘦又尖的鸟爪,已经深深陷入白少辉肩头肉中。
白少辉只觉肩上一阵剧痛,但又不便运气抗拒,口中哼了一声,故意装出痛得弯下腰
去,叫道:“姑婆快请放手,在下肩骨快要碎了。”
柴姑婆露出两颗尖牙,冷冷哼道:“你也知道厉害了?不给你们一些厉害,有谁肯乖乖
听我老婆子的?”
她这话就是说方才王立文也吃了她的苦头。
白少辉愁苦着脸道:“老婆婆要待怎的?”
柴姑婆鼓着双腮,尖声道:“你知不知道夫人叫你到这里做什么来的?”
白少辉道:“在下不知道。”
柴姑婆冷厉目光瞧着白少辉问道:“你想死呢?还是想活?”
白少辉道:“好死不如恶活,在下自然不想死了。”
柴姑婆得意的尖笑道:“只要你想明白了就好!”
右手一紧,拖着白少辉朝木桌边上走去。
白少辉一面运气戒备,一面说道:“老婆婆你这干什么?柴姑婆指着桌上那只白磁茶
杯,和善的道:“没什么,你只要把它喝下去了,就可以永远在百花谷活下去了。”
白少辉举目瞧去,只见那白磁茶杯中,是大半碗黑色药汁,心中暗想:“这杯里不知盛
的是什么毒药?”
脸上故意迟疑的道:“这是什么?”
柴姑婆道:“这叫无忧散。”
白少辉暗暗冷哼:“这明明是极毒之物,偏偏取了个好吃名称,叫什么无忧散。”想到
这里,不觉抬目问道:“这不会是毒药吧?”
柴姑婆尖笑道:“也可以说是毒药,不过不碍事,吃了有好无坏。”
白少辉装作害怕神色,道:“毒药如何能吃?”
柴姑婆哄着道:“无忧散美味得很,又香又甜,你尝过一口就想吃了。”
白少辉摇头道:“在下不吃,你老方才答应过不伤在下性命的,怎么又要我喝毒药
了?”
柴姑婆道:“就是要让你保住性命,才叫你喝无忧散的。”
白少辉不信的道:“喝下去,会怎么样?”
柴姑婆笑道:“从此无忧无愁,把人生痛苦,全忘记了。”
这话已经说的极为明显,这是一杯迷失本性的迷药了!
白少辉心中暗暗盘算,如果这是一粒药丸,自己还可把它暂时藏在舌底,觑个机会,暗
暗吐出。但这是一杯流汁,喝下去之后,凭自己的功力,是否能把它逼住,就毫无把握。一
个控制不好,让毒药在内腑化。解,从此之后,就沦为百花谷的奴隶……蓦地,他又想起九
疑先生临行时那封密柬,要自己“随遇而安”。
同时也想到密柬中所附的那粒药丸;九疑先生要自己在“浣花日”前夕吞服,莫非那药
丸会是解毒之药?这是一件极大的冒险行动,无异以自己的一生,在作赌注,使他一时之
间,竟是无法拿得定主意。
柴姑婆脸露狞笑,不耐的道:“老婆子没时间和你嗜苏。”
左手突然一指,朝白少辉“璇玑穴”上点来。
白少辉如果真抗拒,自是足可躲闪,但在这一瞬之间,他已决心冒险一次。那是因为他
相信九疑先生既然要自己到成都来,对自己此行,可能会发生些什么事故,早有预料。
他纵然没有先知之能,但大概对江湖上的邪恶行径,知之甚捻,附在密柬中的那粒药
丸,也极可能是解毒药物,所以才会叫自己“随遇而安”。
因此柴姑婆一指点来,白少辉故作骤不及防,让她点了穴道,其实白少辉练成“运气过
穴”,也不会让她真的点住穴道。
柴姑婆出手真也俐落,左手一指点了白少辉穴道,右手五指迅速在他牙关上一捏,左手
端起白磁茶杯,往白少辉口中就灌,一面呷呷笑道:“快喝下去,这又不是苦药!”
不是苦药,可是毒药!
白少辉既然决心冒险一试,自然早有准备,柴姑婆把一杯“无忧散”往口中灌来,暗中
一提真气,也就丝毫没有挣扎,直着喉咙,汨汨咽了下去。
“无忧散”不但名称取的好听,味道却也芳甜如蜜,白少辉心中暗暗感叹,良药苦口,
毒药就甜口了!
柴姑婆见他已把一小茶杯“无忧散”喝了下去,立时替他托上下巴,一掌推开白少辉穴
道,笑道:“味道如何,老婆子没骗你吧?”
白少辉故意揉揉肩头,然后答道:“不错,确实甜得很。”
柴姑婆得意的道:“好了,现在你可以坐下来憩息了。”
白少辉心中暗想:“不知服了这杯毒药之后,药性何时发作,会有何形状?”一面抬目
问道:“在下服了无忧散,要到何时才有感觉!”
柴姑婆道:“没什么,待会有点头昏,过去了就好。”
说完,转身朝里间走去,快到门口,忽然转过头来道:“小伙子,我看你武功还算不
错,喝了无忧散,不可妄图运功抵拒,纵然是内功深厚的人,也无法用内功逼得住奇毒,否
则药性发作,多吃苦头,可别怨老婆子事前没有告诉你。”
白少辉道:“多谢关照,在下记住了。”
柴姑婆弯着腰,走进屋去。
白少辉心中暗暗忖道:“这柴姑婆说的不知是否可靠?她既有叫自己坐下来憩息之言,
大概毒发之时,定然不大好受!”想到这里,也就在靠壁一张椅上,坐了下来。
柴姑婆虽然回进屋去,好像她灌了自己“无忧散”之后就任务已了,不再把自己当回
事。但焉知她不在暗中监视自己的举动?白少辉的师傅黑煞游龙桑九,化名尤师傅在薛家当
花匠,目的就是为了悉心调教这位故人之子,他日能够手刃亲仇。
因此除了从小就和他讲解各种江湖门槛,尤其着重在防人暗算,因此他自幼就学会了
“运气过穴”和“运气逼毒”。
此时他坐在椅上,早已运集真气,暗暗把喝下去的“无忧散”,逼在一处。但他为了不
让柴姑婆起疑,大约过了盏茶时光,就故意装作无法支持,两手蒙头,缓缓朝木桌上靠去。
屋内的柴姑婆并没有出来,屋外领自己来的老妪也没进来,这间斗室之中,只有白少辉
一个人,抱头假寐,再也没人理会。
时间渐渐过去,差不多已有顿饭光景,如以常情忖度,服下去的“无忧散”,毒性也该
发作了!
柴姑婆最后警告的话,似非恐吓之言,她说内功再高的,也无法逼住奇毒,如果内功逼
不住它,那么此时自己就该有些朕兆丁,但日少辉依然一无所觉!
又过了一会,木门蓬然推开,似是有人进来!
白少辉虽在抱头假寐,但他却在全神注意着屋中动静。此刻听到有人推门而入,立时暗
暗提高了戒备,急忙眯着眼缝瞧去!
又见进来的正是方才领自己前来的小脚老妪,她敢情在门外等的不耐,才进来瞧瞧!
因为这间石屋,太以幽暗,小脚老妪跨进屋中就站着不动,闭了闭眼睛,才睁开双目,
朝抱头假寐的自己望来,口中好像轻微的叹息了一声。
屋内柴姑婆听到有人推门,立时探头问道:“什么人?”
小脚老妪妖脆的道:“柴姑婆,是我。”
这回她完全不再装作,就露出少女的娇脆声音来了!
柴姑婆嘿道:“是秋云姑娘,你进来作甚?”
原来这小脚老妪果然叫做秋云,果然是个姑娘!
秋云道:“这么多时光了,他还不出来,我才进来瞧瞧!”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指白少辉了。
姑婆露出两颗尖牙,呷呷笑道:“要你急什么?老婆子又不会把他吃了?”
秋云道:“他已经过了一顿饭的时光了,早该醒啦!”
白少辉心中暗想:“听她口气,好像服药之后,就会昏睡,要过了一顿饭的时光。才会
醒转,自己幸亏抱头假寐,总算没有被她们瞧出破绽来,那柴姑婆方才只说药性发作时候,
有些头昏,当真险恶的很!”
只听柴姑婆尖声道:“这小子我告诉过他,不可运功逼毒,大概他仗着练过几天功夫,
妄图运功抗拒,这叫自讨苦吃!”
秋云怔道:“他不会武功,那会运功逼毒?”
柴姑婆冷冷哼道:“你怎知他不会武功?”
秋云道:“方才我试过他,明明不像是个会武功的人。
柴姑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