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人,似乎也并不在意。
心中暗暗忖道:“这几位公子,当真都镇静得很,居然连问也不问一声。”
心念转动,想起九疑先生要自己“随遇而安”,也就泰然处之。
只听踞坐船头的金一凡自言自语的道:“这一顿酒,路可不少!”
画舫兜着大转弯,缓缓朝一条岔港驶去!
差不多又驶了半个更次,瞥见远处水面上忽然灯光大亮,一艘宝光炫目的楼船,从上游
缓缓驶来。
金一凡首先叫了起来,道:“哈哈,诸位快瞧,这是浣花公主的水上璇宫浣花宫了!”
船行迅速,一会工夫,便已接近。
大家这才看清这艘楼船,高约三丈,长约十丈,全船都用明珠为饰,间以宝玉,从船头
到船尾,点着百盏以上的五色彩灯。
当真珠光炫目,宝气氤氲,琼楼玉字,人间仙境!
四大公子平日穷极奢侈,但看到这艘以珠宝札彩的楼船,也不觉相顾失色!
这时,前面画舫,已缓缓靠近楼船,八名白衣少女,鱼贯登上大船,一字站到边上。
画舫迅速驶开,四名湖色衣裤的少女,两个手持竹篙,两个收着银索,彩船缓缓靠近楼
船侧面,那四名少女缚好船索,放下跳板。
只见先前那个青衣少女躬身道:“诸位公子,请上船吧。”
王立文站起身子,爽朗的道:“咱们上去吧。”
钱二公子抬手道:“王兄、白兄请先。”
于是王立文、白少辉、湘云姑娘、钱二、赵三、卓七、金一凡相继走出舱门,朝跳板上
走去。
这楼船的侧面,敢情就是浣花宫的正面了。
大家登上楼船,只见迎面就是一座宽阔的楼梯,两边是紫檀雕花扶手,梯上铺着紫红绒
毡。
楼梯口高悬一块白底螺甸黑字的横匾,写着“浣花宫”三个古篆。
八名白衣少女此时已在楼梯左首,一字排开,吹奏起细乐。
楼梯上并肩走下两名宫装少女,朝大家躬身一礼,说道:“我家公主,请诸位公子上楼
相见。”
王立文心中暗暗哼了一声:“这浣花公主,好大的架子!”一面却拱拱手道:“有劳两
位姑娘带路。”
两名宫装少女嫣然一笑,又躬了躬身子,才双双朝楼梯上走去。
王立文回头瞧了大家一眼,就举步随在两名宫装少女身后行去。王立文身后,依然是白
少辉、湘云姑娘、钱二、赵三、卓七、金一凡依次而上。
金一凡走在最后,正待举步,侧身站在楼梯口的青衣少女,忽然伸手一拦,含笑道:
“金大爷!且慢。”
金一凡道:“什么事?”
青衣少女道:“我家公主宴客,所有来宾,都不能携带兵刃上楼,金爷多多原谅。”
金一凡望着自己腰间的软鞭一眼,赫然笑道:“在下走南闯北,这支软鞭,从没取下来
过,你们这算什么规矩?”
青衣少女陪笑道:“金爷赴宴而来,也用不着兵刃,交由小婢保管,等金爷下楼之时,
小婢自会奉还。”
金一凡嘿然笑道:“在下要是不答应呢?”
青衣少女道:“金爷是个通理明义的英雄,自然不会叫小婢为难的了。”
金一凡大笑道:“姑娘要在下解下兵刃,那就是瞧不起金毛吼。”
青衣少女免首道:“金爷言重,小婢怎敢瞧不起金爷?”
金一凡昂首道:“瞧不起金某的人,金某就不和她讲理。”
青衣少女脸色微微一变,道:“金爷真要不肯解下兵刃,那就是有意和小婢为难,小婢
奉命行事,使小婢大以为难,那只好由小婢动手,替金大爷解下来了。”
两人针锋相对,各不相让。王立文等人,听到身后起了争吵,不觉一齐停下步来。但青
衣少女居然说出要替金一凡解下兵刃的话来,敢情要想瞧瞧她如何解法?是以谁也没有出声
劝阻。
金一凡似是存心要试试她是否身怀武功,闻言双目神光暴射,仰天长笑一声道:“很
好,只要姑娘解得下金某身上软鞭,金某自然口服心服。”
青衣少女道:“金爷恕小婢放肆了!”
金一凡道:“姑娘只管出手就是。”
金毛吼口中虽然客气,心头可着实怒恼,暗想:“这丫头如此梁傲不驯,如不给她一点
苦头吃吃,只怕难以驯服!”
话声出口,早已功凝双掌,炯炯双目,凝住着青衣少女。
青衣少女娇笑一声道:“金爷注意了!”
上身朝前一俯,探手朝金一凡腰间抓了过来。
金一凡身形不动,右腕轻轻一抬,朝下格去。
他这轻轻一格,所取部位,正是青衣少女腕脉之间,如果不诸武功的人,碰上了,至少
也得被震的后退几步,一条手臂,麻上好一会。
这还是金毛吼留了分寸,他因此来是客,不好过份让她难堪。
那知青衣少女抓来的素手,看去极快,但快要触到金一凡腰际忽然停得一停,等金一凡
沉腕格出,她突然疾快无伦的伸了过去。
只见她轻轻一扣,已把金一凡围在腰间的一条软鞭抽了出来,娇笑道:“金爷,承让
了!”
这一下出手奇快无比,不禁把大家瞧的一呆。
要知金一凡的武功,已非等闲,青衣少女要在他沉腕格出的一丝空隙之间,从他身边,
解下软鞭,不但要拿捏得准,而且一伸一缩,要快如掣电,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
白少辉心头暗暗一凛,忖道:“这丫头好快的手法,好奇幻的招数!”
金一凡几乎连看都没看清楚,但觉腰间一松,软鞭已经到了人家手上。
这一下,他当真做梦都想不到,对方仅仅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竟会有如此高深的身
手!一时楞在当场,一张被太阳晒的又黑又红的脸上,更加红得发光,突然仰天打了个哈
哈,洪声笑道:“姑娘果然高明,金某从没服过人,这回算是服你了……”
青衣少女慌忙躬身道:“金爷言重。”
金一凡续道:“在下这支软鞭,就请姑娘代为保存,金某若一日胜不了姑娘,只好请姑
娘保存一日了。”
青衫少女道:“金爷这般说法,莫非生小婢的气了?”
金一凡淡淡一笑道:“在下技不如人,怎敢生姑娘的气?”说罢,举步朝楼梯上走来。
青衣少女忙道:“金爷请留步。”
金一凡蓦地住足,怒声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青衣少女含笑道:“金爷歇怒,我家公主款宴贵宾,金爷这般敞开胸膛……”
金一凡浓眉一剔,没待她说完,大笑道:“金某一年四季,敞胸惯了,布衣足做王侯,
你家公主又是怎样?”
青衣少女笑了笑道:“金爷江湖奇侠,豪气纵横,不错,布衣可做王侯,但王侯都是男
人呀,金爷敞胸露体,自是无妨,这浣花宫,没有一个男人,贵宾位临,我家公主自然要亲
自接待,金爷这般敞开胸膛,终究不雅,小婢斗胆,想请金爷扣好了衣襟再上去。
这话说得婉转有理,使人无法反驳!
金一凡呆得一呆,大笑道:“姑娘说得有理。”
果然伸手把胸前纽扣扣上。
青衣少女嫣然一笑,躬身道:“金爷请吧!”
金一凡伸伸脖子,扭扭头,笑道:“这顿酒当真难喝得很,金某非喝它个烂醉如泥不
可!”
白少辉眼看金一凡神色自若,丝毫没把方才之事,放在心上,不由暗暗赞道:“这金毛
吼果然不失英雄本色,遇上事情,拿得起,放得下。”思忖之间,突然心头一动,暗想:
“这番举动,岂不正和九疑先生嘱咐自己‘随遇而安’相暗合么?”
登上楼梯,众人只觉眼前一亮,景物忽变。
只见一排雕花长门之内,是一座相当宽敞的客厅,中间高悬一盏八角形琉璃吊灯,灯光
映照着五彩云霞的天花板和嵌了无数颗胡桃大的明珠,珠光闪烁,有如天上星星,五彩缤
纷,柔和悦目!
客厅四周,全是雕花落地长窗,此刻低垂着湘绣廉幕!
厅上陈设,说不尽的华丽夺目,人入其中,几疑进入广寒宫里!
正中果然摆了一席酒筵,金盏银著,一共放了八张绣披座位。
白少辉屈指一算,四大公子加上自己和金一凡、湘云姑娘,共是七人,如果再加上主
人——浣花公主,岂不正好八个?心头不觉暗暗一动,忖道:“他们居然连人数都早已计算
好了?”
两名宫装使女把大家让人楼厅,双双躬身道:“诸位公子请坐,小婢这就去请公主。”
王立文含笑道:“姑娘请便。”
两名宫装使女又躬了躬身,袅袅婷婷的朝屏后走去。
大家各自落座,就有四名青衣垂髻丫环,端上香茗。
白少辉端起茗碗,喝了一口,暗中留神四大公子,只觉他们进入浣花宫之后,个个洒落
自若,丝毫没有惊奇或拘柬神色。
心中感到这四大公子深藏不露,大非常人!
绣屏后面,响起了一阵细碎的环佩之声!
大家举目望去,只见八名宫装使女挽扶着一个身穿鹅黄衣裙的绝色少女,缓缓走出。
这黄衣少女看去不过十六七岁,生得柳眉凰目,脸如桃花,秀发披肩,长裙曳地,当真
仙女临凡,娇美绝伦!
就说湘云姑娘吧!名花倾城,已然够美;但若和这位黄衣少女相比,那就成了庸姿凡
粉,黯然失色!
不用说,她自然就是充满神秘的浣花公主了!
客人们情不自禁,全都站了起来。
白少辉暗暗打量,只见这位浣花公主花容玉貌,固然美丽无双;但远望过去,她那张宜
嗔宜喜宝洁如玉的面孔上,似乎隐隐有着一层很奇异的青气!
王立文首先朝黄衣少女作了个揖,道:“姑娘大概就是浣花公主了,在下等人,辱蒙宠
召,实感荣幸。”
黄衣少女星目流盼,朝大家微微一笑,还礼道:“久闻成都四大公子文采风流,每年今
天,在浣花溪上,都要大大热闹一番,今宵特地备了一席水酒,邀请诸位光临,共庆浣花佳
日,大家请坐了好说,我还没请教诸位姓氏呢。”
她声音娇脆,虽是微微一笑,却笑的很甜,几乎每个人都感到她在对自己微笑!
王立文心头一凛,暗暗忖道:“好一个人间殊色!”
当下连忙接口道:“在下王立文。”
一面替大家引介道:“这是钱兄钱春霖,这是赵兄赵君亮,这是卓兄卓维和……”
钱二、赵三、卓七三人,都朝浣花公主拱了拱手。
浣花公主道:“原来四位就是四大公子,今晚真是幸会得很。”
她明眸一转,朝白少辉三人望来又道:“这三位想是王公子的贵友了?”
金一凡没待王立文引介,大声笑道:“在下金一凡,是个粗人。”
浣花公主抿抿嘴笑道:“我听她们说过,好像你叫金毛吼是不是?”
金一凡脸上一红,道:“这是朋友们给我起的外号,别叫公主见笑了。”
王立文朝白少辉一指道:“这位白兄,是在下新结交的朋友,表字少辉,祖籍姑苏,是
一位江南才子,游学成都,正好遇上浣花日,蒙公主宠召而来。”
浣花公主动人秋波,掠了白少辉一眼,嫣然一笑,道:“白相公惠然赏光,真是浣花宫
难得的贵宾。”
她双颊飞红,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喜悦之色。
白少辉和她四目交投、心中不禁咚的一跳,赶忙移开了目光,一面说道:“公主言重,
在下愧不敢当。”
浣花公主又望了他一眼,才朝湘云姑娘笑笑问道:“这位姊姊呢?”
王立文忙道:“这是湘云姑娘……”
浣花公主没待王立文说完,含笑道:“我知道啦,这位湘云姊姊,多才多艺,名满成
都,我早就想见见你呢!”
湘云姑娘连忙检任道:“公主金枝玉叶,这般称呼,小女子如何当得起?”
浣花公主脸含娇笑,好像喜不自胜,转脸朝身后使女吩咐道:“可以开席啦!”
四名宫装使女娇应一声,立时退了下去。一会工夫,就端上酒菜。
浣花公主起身甜笑道:“诸位请入席啦,简慢之处,还得请诸位原谅,多喝上一杯水
酒。”
大家谦让了几句,也就挨次入席,浣花公主在主位落座,八名宫装使女立即捧银壶,替
大家面前斟满了酒。
浣花公主手举玉杯,嫣然笑道:“诸位光临,尤其是白相公,难得到成都来,我是主
人,先敬大家一杯。”
她说话之时盈盈秋水,却向白少辉瞟来,笑孜孜的举杯干了一杯。
白少辉只见杯中的酒,色如胭脂,清香扑鼻,尤其斟在白玉杯中,越发显著嫣红鲜艳。
此时眼看四大公子和金一凡,毫不犹豫的举杯一饮而尽,也只好喝了下去。
金一凡舔舔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