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辉自然听得出义父言不由衷,无非是怕自己不知厉害,平白送了性命,才催自己快
走。心念一转,故意抬目道:“爹,难道还不知道妈已被他们掳来,留作人质么?”
薛神医那会不知道妻子被人留作人质,不然,他也不会惮心竭智,替浣花宫配制“悦服
丹”了。但他听白少辉一说,身躯不禁微震,张目道:“孩子,你这话听谁说的?”
白少辉流泪道:“爹,你老人家不用再瞒孩儿了,妈究竟被他们囚在那里?孩儿自问一
定可以把妈救出。”
薛神医长叹一声,摇头不语,过了半晌,问道:“你加入了南北帮?”
白少辉道:“孩儿不是南北帮的人,哦,你老人家认识南北帮主?”
薛神医道:“不认识,昨晚南北帮主差人送来一信,曾说为父是他甘年故交,三日之
内,他自会派军师相迎,但为父想来,其中只怕有诈。”
白少辉道:“你老人家如何认为他有诈?”
薛神医叹息道:“江湖上的帮会,那有什么好事?他们无非是想要为父的替他们配制害
人的药物罢了。”
白少辉道:“爹,时光不多,你老人家到底知不知道娘被囚在什么地方?”
薛神医忽然脸露凄容,说道;“孩子,你听为父的话,赶快离开此地,你娘,虽被他们
留作人质,但决可无害,这一点,只要看为父就知道了。他们对为父十分敬重,自然也不会
亏待你娘,此事为父自有计较,目前最要紧的是你赶快离开此地。”
白少辉道:“你老人家究竟有何打算呢?”
薛神医道:“他们要为父练制三种药物,为父曾和他们有约在先,除了目前已完成一种
之外,但等其余两种,练制完成,自会释放我们的了?”
白少辉道:“爹相信他们?”
薛神医苦笑道:“不相信也得相信,你娘落在他们手里,为父又有什么办法?”
白少辉心中一动,说道:“是了,妈说不定就被关在这里天牢之中。”
薛神医摇头道:“不在这里,每次你娘写来的信,最少也得十天半月,才能收到,孩
子,总之,你要听为父的话,出去之后,务必速即离开此地。”
白少辉心中暗道:“看来不救出义母,义父决不肯离此而去,以目前的情形而言,义父
身为神机堂副堂主,地位已是不低,而且还有两种药物,尚未完成,自可相安无事。自己身
为青鸾坛护法,又有浣花夫人亲赐的符令,要想查探义母下落,自非难事,不如等救了义
母,再作道理。”
想到这里,但觉心头一宽,说道:“爹只管放心,区区巫山分宫,孩儿自问足可进出自
如,但孩儿有一件事,必须禀明你老人家。”
薛神医自然不知白少辉蒙无名道长垂青,练成旷世无俦的“九转玄功”,闻言怔的一
怔,注白少辉问道:“你有什么事?”
白少辉道:“孩儿之意,你老人家还未完成的两种药物,最好拖延些时日,一月之内,
孩儿定可把娘救出了。”
薛神医心头一震,疑信参半,叹了口气道:“唉,这种害人之药,为父如若真心替他们
炼制,也不用拖到今天了,只是此事千万鲁莽不得。”
白少辉道:“这样就好,你老人家保重,孩儿就要走了。”
薛神医道:“孩子,慢点,且说与为父听听,你有把握?”
白少辉道:“孩儿如无十分把握,焉敢在你老人家面前跨口?只是此刻时间不多,孩儿
遭遇说来话长,一时无暇禀明,但爹放心就是了。”
薛神医虽半信半疑,但也看得出自少辉眼中神光湛湛,如挟霜刃,分明是身具上乘内功
的人,才有这等神光!但心头依然放心不下,叮嘱道:“孩子,浣花宫神功盖世,武林中已
有不少一等一的高手,都被他们收为己用。你纵然得遇名师,小有成就,但要和浣花宫为
敌,那是无异以卵击石。
白少辉道:“爹只管放心,孩儿自有把握,救出两位老人家的。”
薛神医沉吟不语,过了半晌,才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为父也只好由你了。说完,取
过笔砚,写了回信,连同青磁药瓶,递到白少辉手上,一面郑重道:“如无把握,千万不可
轻举妄动,为父只要一日不完成两种药物,浣花官还不至对为父不利。”
白少辉接过信柬,说道:“孩儿自当道记。”
薛神医开启木门,亲自送了出来,一面说道:“多多拜上韩堂主,老朽不送。”
白少辉躬身道:“薛副堂主言重,小的告辞了。”
说完,大步走出书房。
那甘管事听到白少辉出来,满脸堆笑,招招手道:“姚兄弟留步。”
白少辉一手持着薛神医的回信,走了过去,悄声问道:“甘管事叫住小的,可要看看薛
副堂主的回信吗?”
甘管事连连摇手道;“不必,不必,这是副堂主写给韩堂主的函件,在下岂敢擅阅,在
下叫你姚兄弟,就是待会韩堂主问起来。
就说在下一见信封,就知是韩堂主的亲笔,领你亲见副堂主,信是由你亲呈副堂主的
事,在下只是站在门外并未进去。”
白少辉点头道:“管事吩咐,小的自当遵命。”
甘管事拍着白少辉肩膀谄笑道:“在下早知你姚兄弟是韩堂主的亲信,咱们都是老兄弟
了,今后要你姚兄弟多关照。”
白少辉道:“管事这般说法,小的如何敢当?韩堂主等着回话,小的告退。”
甘管事连声道;“是,是,姚兄弟请便。”
白少辉欠身一礼,匆匆退出,一路疾行,自然也无人盘问。”回到住所,只见徐荣和两
名青衣佩刀汉子,一齐垂手站在阶前,心知这两名青衣汉子,敢情是第二队领的卫士。
当下匆匆向三人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向阶上走去。
只听范殊在房中问道:“姚能回来了么?”
白少辉应了声“是”范殊又道:“进来。”
白少辉跨入房中,只见飞鼠戴良和范殊正在据案对酌。
范殊低声道:“大哥怎地去了这许多时间,小弟和戴老哥真替你耽心。”
戴良急急问道:“白老弟看到了这薛神医了么?他如何表示?”
白少辉摇摇头道;“薛神医告诉兄弟,贵帮主那封信上,曾说三天之内,当派贵帮的军
师,亲来迎接……”
戴良没待说完,突然脸露喜色,口中赫的出声来,问道:“白老弟,那信上说咱们军师
真的三天内会来?”
白少辉道:“兄弟是听薛神医说的……”
戴良说:“那就没有问题了,唔,三天之内,那是昨天、今天,最多就是明天了。”
白少辉摇头道:“不成,薛神医被迫担任副堂主,那是因为薛夫人被留为人质……”
戴良道:“军师一到,天大的问题,都可迎刃而解,十个薛夫人,都救得出去。”
范殊听的奇道;“戴老哥,贵帮军师很厉害吧。”
戴良大拇指一翘,说道:“岂止厉害,就是说他天下第一奇人,也当之无愧。”
范殊道:“那是大大有名的人了,不知姓甚名谁?”
戴良被他问的一呆,摇摇头道:“这个兄弟也不知道,据说咱们军师,是帮主和副帮主
三顾茅芦,礼聘出山的,他不但读尽了天下的书,胸罗万有,学究天人,就是诸葛孔明再复
生,只怕也要甘拜下风了。”
白少辉道:“既是贵帮军师,戴兄怎会连他姓名都不知道?”戴良笑道:“他自号赛诸
葛,瞥帮自帮主以下,全都称他军师,只怕除了帮主、副帮主,谁也不知他的来历。”
白少辉听他把军师说的如此神秘,心中并未深信,一面说道:“贵帮军师,虽有诸葛之
能,但薛神医因夫人被留作人质,也决不肯离此而去。”
戴良满满斟了杯酒,一饮而尽,笑道:“没问题,敝军师到了,自有办法。”
他似是对军师十分信赖,只要军师一到,什么事都没问题。
白少辉心中却只是记挂着义母的下落,虽听义父说过,义母的来信,往往需十天半月,
才能收到。但这一点,也许是这里分宫主持的一记手法,他知道巫山分宫有一座“天牢”,
说不定义母就被囚在天牢之中。
他急于想去探探天牢,但眼看戴良一付笃定泰山的模样,心中暗暗皱下了眉,说道:
“兄弟方才去见薛神医,他坚决表示不愿离此而去,兄弟和薛神医虽仅有数面之雅,但是和
他今郎,却交称莫逆,因此,兄弟之意,想在贵帮军师未来之前,先去查探一下薛夫人的下
落。”
戴良道:“白老弟要到那里去查?”
白少辉道:“天牢。”
戴良道:“白老弟已经知道薛夫人就被囚在天牢里么?”
白少辉道:“兄弟也只是猜想而已,此地既有一座天牢,薛夫人可能就是被囚在天牢
中,而且和戴兄同来的地行孙查贵,也被囚在里面。咱们如能在贵帮军师赶来之前,先把人
救出,岂不是好?若是无法救人,至少也该摸清天牢究在哪里?有些什么人防守?”
戴良一拍大腿,呵呵笑道:“有道理,咱们有两个现成的领队在这里,自该把底细摸清
了才是。”说到这里,一面问道:“白弟兄要什么时候去?”
白少辉道:“兄弟就是要大家商量商量,才能决定。”
戴良沉吟道:“兄弟之意,天牢的防守,夜晚要比白天严紧得多,咱们是现成的领队,
不如以巡查为名,找个藉口,就可进去,因此,白天去比夜晚去好。”
白少辉道:“兄弟也如此想法,只是要进入天牢,只怕是要有令牌才行。”
说着,把方才前去神机堂,守门武士索阅令牌之事,说了一遍。
戴良皱皱眉道:“咱们是神龙堂名下,那自然是要本堂的令牌才行了……”他口气顿一
顿,一手拈着分几根鼠髭,道:“此刻要是在晚上,兄弟倒还可以设法去把令牌弄来,但此
刻还只有午牌时光,这办法可行不通。”
原来他外号飞鼠,自然擅长穿偷之术了!
范殊道:“大哥,没有令牌,咱们不如到了那里,看情形再作道理。”
白少辉摇头道:“不成,他们既称天牢,自然十分坚固,至少也有一两道铁门,如若没
有令牌,不开铁门,我们便一点也奈何他不得,而且还会立时败露了行藏……”
话声还未说完,戴良已经尖着嗓子叫道;“徐荣,进来。”
徐荣站在阶前,听到呼唤,立时应了声“唷”,匆匆进来,躬身道:“孙领队可有吩
咐?”
戴良道:“我那两个浑球,还在不在了。”
他连自己两名卫士的名字,也叫不出来,只好借着三分酒意,叫他们浑球,这份口气,
倒确乎和三眼神孙一方极相近似。
徐荣躬身道:“张龙、王虎全在阶下伺候。”
戴良挥手道:“真是两个浑球,这是什么时候了,还不吃饭去?”
徐荣道:“领队没有吩咐,他们还当有事。”
戴良道:“有什么屁事,现在我不是吩咐他们去了么?”
范殊心中暗道:“这位戴老哥,当真把三眼神扮得像极了,自己昨晚和三眼神见面之
初,想说几句粗鲁的话,就是说不出来。”
徐荣躬身应“是”,正待退下!
戴良又道:“慢着,告诉他们,吃饱饭,赶紧就回来,咱们还有正经事要办。”
徐宁又应了声“是”,返身退出,打发张龙、王虎回队吃饭。戴良又喊道:“徐荣,进
来。”
徐荣心头暗道:“孙领队今天怎么回事?打发他手下卫士吃饭去了,却老是把自己支来
支去的。”
心中想归想,口里还是赶紧应声“唷”,趋步上前,垂手道:“孙领队还有什么吩
咐?”
戴良回头道:“姚能,你到门口守着。”白少辉不知他有什么事,但飞鼠戴良在江湖上
也算得是一号人物,至少见多识广,叫自己守在门前,必有他的道理,当下欠身应是,大步
跨出房,在门口站定。
徐荣满脸惊疑,瞧瞧范殊,再瞧瞧戴良,垂手肃立,不敢作声。
戴良面情一肃,目注徐荣,问道:“徐荣,你可曾见过本堂今牌?”
这话问的突兀,徐荣一怔,答道:“小的见过。”
戴良道:“很好,你说今牌如何形状?”
徐荣道:“令牌为巫字形银质,上穿紫绳。”
戴良道:“正面如何?”
徐荣道:“正面刻十二峰,镂空令字。”
戴良道:“反面。”
徐荣道:“反面刻一龙首,隐在云中。”
戴良道:“不错。”
伸手入怀,摸出一个磁瓶,倾了不少药末,和入酒中,一手放到桌边上,然后说道:
“你把这酒喝了。”
徐荣抬头望着范殊,迟疑道:“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