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琅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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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华琅玉-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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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义大声吼道,他明白决不可小觑眼下这个男人,他竟然可以在眨眼间,利用内力发出的风刃为武器,顷刻摧毁他驻军的重重防御,他实力究竟有多么高深莫测,甚至于可以与上万的大军为敌,也丝毫不占据任何劣势。这样精进的修为,可是多少的习武之人梦寐以求却一辈子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我只想来带走一个人,希望阁下莫要阻拦。”看似绵绵温柔的言语,言下之意却是极尽的强势霸道,换言之,若是你强加阻拦,休怪我手下无情。他孱弱的身体似是支撑不住,单手扯着帐帘,才勉强保持站立的姿态。他苍白若雪的脸容面向他,方说罢,一抹血丝又自唇角溢了出来。
  义当然晓得他要带走的人是谁,整个偌大的驻地,唯有一个人不属于此间,他是不会让他带走他的。除了必须完成嫪毐下达的命令外,还有别的原因。他的拳头慢慢合拢了,然后很快又松开了,为扫除驻军的层层防守,这个男人已将气力耗尽,眼下勿须费吹灰之力,便可将他手刃刀下。但他不顾身负重伤、不惜使用对身体残害极大的剑技,来到这里执意将人带走,应是花信的挚友吧,他亦不愿伤之。
  吟风的脸容依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待到喘气差不多平缓,便抬起步子朝义走了过去。他的举手投足间皆是优雅的顾盼,随着流畅的行走姿势,那纤瘦的身躯便便隐隐散出高雅出尘仿若山巅水袖、沁人肺腑的淡香,丝毫看不出一点受伤将残的端倪。
  义的眉梢不禁露出疑惑的神态,在短短的时刻里,他身上被砍中的伤痕都逐渐地消失掉了,唯有挂着道道刀痕与泛着殷红血迹的紫衣,在风中凌乱飞舞。他竟然练就了传说中的那种相当可怕的可以瞬间恢复肌体的武功,天人高度的武技与瞬间恢复能力的浑然天成,任何一样都是追求至强的剑客,可望而不可及的。恐怕号称天下第一的弘凤兮在此,亦不是他的对手罢。这让义错愕,甚至于措手不及。因为,在他思考与衡量是否该反击的一刹那,吟风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义本就直立在帐门外,吟风轻缓地走至他身边,嘴角依然是温柔得难以比拟的笑意,但明亮的黑眸中却多了一分诡异的气息。他侧过脸,淡淡地视着义,温文尔雅地掀了掀衣袖,显露出一双十分白皙纤长的手。而由于与强势的敌人如此近战,便误以为吟风要伤他,下意识地拔剑抵挡,手起刀落,他的佩剑在抬起手腕一刹那,便被一股无形逼人的强大压力震慑得落到十步以外。
  吟风轻轻一笑,上前一步拜了拜,举止有礼地道:“你莫要太接近我,否则,我身上的剑气会将你震伤。”他的笑容如此明媚动人,即便深入敌阵,也是一派气定神闲的作风,他脱去了褴褛的紫衣外褂,乌黑的秀发宛如墨缎,披散在纤尘不染的云缎白衣上,美丽无可方物的脸容平静得不可思议,自他浓墨重染的瞳孔里,丝毫看不出一点杀机。
  他令人难以置信的美丽魅惑,超脱了男女之别的定义,清丽得仿佛不属于此间。
  世上怎会有如此绝美不俗的男子,纵然是男子看了他一眼,也会不禁怦然心动,义轻声地叹息。吟风缓缓地将置于他脸上的视线收回,平定地擦过义的身旁,掀起门帘,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入帐内,直到他身后被掀起的帐帘落下,才淡淡开口道:“你对花信的感情,不同于常人。”
  与义仅有一帘之隔,他明显感到外面立着的男人,情绪有了强烈的波动,然后过了很久,才渐渐趋于平缓。他漠然地笑了笑,宛若将外面的一切都收入眼下,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你有想过他的感受吗。我与花信有数十年的相交,了解他这样的人,若是被人强迫与威胁,只会反抗得更加过激。你见过折了翅膀,还能在天际翱翔的雄鹰么。我如是你,便会选择放了他。”
  说罢,吟风径自走向榻上平躺的花信,习惯性地挽起衣袖,撕开他被折磨得几欲难以蔽体的衣裳,以纤细的指腹贴于在他的胸膛上顺着胸骨摸沿而下,然后又扳过他的身子,用同样的法子检查他的脊梁骨,得出诊断结果:“锁骨与手骨均有不同程度的骨折、骨裂,一身的鞭伤发炎化脓得十分严重,若是再不治疗,怕是有损性命。”他淡然地说着,自然是说给门外的义听的。
  “我可以治他。”吟风最后婉转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学用毒,从来是杀人,而非医人,纵然是朋友,我也没有非救他不可的道理。如若你真不愿他死,便答应我一个要求。”
  “条件是?”义眯了眯深邃的眼,了然他说的与军医的诊断完全无偏差,甚至于检查得更细致更彻底。他甚至猜得到吟风所欲开出的条件,但却不明所以,以他近乎天人的实力,为何要变相地有求于他。
  “让他离开。”他有自信和把握可以自上万兵马驻扎营地带走花信,但同样地,这也必须付出十分大的代价,他带来的上千死士在决斗中已有半数阵亡,他或许从不顾及旁人的生死,但这些死士是他日后施行郁积十几年阴谋的筹码,牺牲得越多,与太宸宫主相抗衡的胜算便少得多。凭他洞彻一切的黑眸,自然看得出义对于花信的情意,而这份情也绝非当下世人所苟同的,义本人不愿亲口承认亦是人之常情。而他趁机对此加以利用,便加大了胁迫义就范的几率,如此一来,便可将已方的伤亡降到最低。
  平静了良久,门外月影微斜照在高大男人的身上,人形轮廓的黑影在白色的帐帘上投下阴影,微微晃动了一下,终于传来深深地叹息,义应了声:“好。”
  闻言,吟风敛了敛沉静如水的眼眸,悠悠然地斜睨了一眼榻上的男子,缓缓道:“信,你还没听够吗?”花信这才舒展了筋骨,霍得从榻上坐起来,结果太过用力又将伤口的痕迹扯裂,痛得皱起眉头,嘴里又开始骂骂咧咧地抱怨道:“风,你太慢了,害我挂了一大堆彩。”
  吟风有条不紊地将手袖放下拢好,微笑而无奈地摇头道:“没办法,要查出你的情报,加之回韩率兵日夜兼程赶来,途中多了一些不必要的阻扰,耽误了点时日。”花信摊了摊手,满脸郁积的怨恨,翻身下榻,作势便怒气冲冲地要往外走。他发过誓言,只要他死不了,只要他还有机会出去,他会让眼下这个□他的男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吟风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挥了挥雪白的衣袂,气质翩翩,若绝代出尘的仙人一般云淡风轻、悠然无争,仿佛事皆与已无关,只顺势取过一杯案上的热茶,拂袖捏住杯沿,以唇抿了抿,长身而立,悠悠地静观态势发展,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了然花信的个性心高气傲,被施以重刑,耻辱地囚禁着,若是不发疯,便不似他,一时的冲动亦是难以避免。这让他稍微有些好奇,对于花信过激的举动,义究竟会有何表现。
  更进一步来讲,花信方才分明是在假寐,应是听去了他与义的大部分对话,花信是个有着正常情感的人,自然也会瞧出他话中有话的一些端倪。明白了义的情意,宁可担下背叛嫪毐的大责,而选择私下放了他,这有可能给他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这样花信还有把握没轻没重地与他决斗吗?
  吟风高深莫测地视着将要冲到门口的花信,果不其然,他停下来了,与义仅有一帘相隔,他无力地低垂着头,双拳紧紧地握在腿的两侧,宛如一只斗败的公鸡,消沉而犹豫不决,提不起勇气跨出门去,明白了那么多,或许他是不知该用何种感情来面对义。
  见此情景,吟风缓缓抬步,上前挑起了门帘,悠然的笑意里带上一派看好戏的调侃。花信一愣,抬起血红色眸子,帘外投来的便是两条暗含情意的绵绵目光。他向来粗心大意,便从未真正意义上的注意过,义注视着他的眼神变了。抗拒与古板的思想占据花信脑海的全部,他漠然地撇开脸,别扭地撇撇嘴责怪吟风出卖他,再也不去看义。义的眼神微微黯了黯,但很快又恢复原状,不流露任何一丝感情的痕迹,他慢慢转开面庞,淡定地向着吟风,抱了抱拳,恭敬地道:“不知阁下所为何人。”
  吟风想了想,便觉得于他也无何好隐瞒的,便直言道:“在下墨吟风,失敬。”两人皆是英雄惜英雄的感概,但在义心中却多了疑惑,他不是不晓得墨吟风的名讳,十大名剑排名第二,仅在天下第一的弘凤兮之下,而就他今日所见,墨吟风的天人身手无论如何也不会败于弘凤兮,甚至是,有过之而不及。
  话毕,吟风便拾步慢慢往苍茫的大漠中走去,那里停着两匹高大鬃毛的骏马,他默无声息地翻身上马,静静候着。花信在擦过义身边的时候,义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后会有期。”花信淡无声息地“嗯”了一声,转身便向着吟风走过去。
  一双强有力的臂弯将他禁锢在宽阔的胸膛里,花信的身躯十分削瘦,抱在怀中便宛若抱着一个姑娘,义突然上前抱紧了他,狠狠地将他的窄腰握在怀里,力道很大却不足以伤及他,他深知这一别,将会是永别。
  他闭上眼,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柔。自小便知自己无法对女子心动,但也未曾对任何男子有特别的情愫,花信是第一个,也将会是最后一个。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对他有了不同于常人的感情,他记不得了,也许那时是固执地不愿承认,他确实是喜(…提供下载)欢上了一个男人。
  花信动了动想要挣脱,但随着每一个剧烈的动作,伤口便裂开一寸,血迹斑斑地自肩头肌肤的裂缝迸射出,最后他放弃了挣扎。有一股奇异的感觉,自义握住他的手里蔓延出来,他手心里散放出来温度伴随着一种深沉的感情,无声胜过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然后,义突然就此放开了他,将掴住他腰际的手瞬间抽离了。
  花信仍背对着他沉默而立着,似在认真地思考着复杂的问题,过了良久,他快得几乎以常人无法立刻反应的速度,瞬时转身挥起右拳,狠狠地朝义的胸膛砸过去,重重地击在柔软的心脏上,闷声一响,绝唱狂栗在午夜的狂风中。远处静立的吟风,却在此时微微扬起了唇,淡淡一笑,便一抽马鞭,策马绝尘而去。
  对于花信毫无征兆地一击,义痛得捂住胸口,落寞无言的表情里流露了错愕,然后又望见了花信眼中似乎并无任何怒意,反而对着他痞痞地勾起嘴角,带着难得一见的轻缓笑意,略带虚弱地道:“我承认你是我花信的知己!”他一生仅交了三个挚友,每一个在承认友情的时候,便会以拳头热烈问候。
  第一个,是吟风,那年他闻得他享誉江湖盛名,由于年轻气盛,便自负狂妄地杀去与他决斗,此一败输得心服口服,回去一思,却又觉得不甘连他的一招都未曾接下,便在吟风松下防备河边沐浴时,取走他蔽体的衣裳,然后错不及然地出现,一拳过去猛烈地招呼了他的胸膛。当然,这之后他自然是被吟风狠狠地教训了一把,身负重伤,整整一月下不了榻。想想往事,还真是不堪回首。
  第二人是容月,他对他最深刻的印象,仅是天生的冤家路窄,恨总相逢。虽然相遇总是算嘴皮子开骂,最不济便动手开打,下手毒辣狠劲,却依然不损他们之间所谓的男人情谊,若有所须,不论是双方中的谁,都会不计后果地舍命为君。这样的感情或许很多人难以理解,当日在凤府祢祯见他与容月碰面时,便是以粗暴的武力互相问候对方,便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其实这对早已熟识多年的他们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
  第三个知己是义,对他而言,却也是最特别的一个,因为义对他所怀揣着的,是不同于前二者的任何一种情感。他本是十分排斥,甚至于厌恶那种难以被世人所接受的情感,但是到了将要离开之时,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了别离的伤感。那种别离不是地域与空间的分隔,而是将会是天人永不相见的痛楚,隐忍的痛意令他胸臆间涌出一股莫名的温暖,来回应义的感情。可他并非是同性相恋,给不了他太多的承诺,保持着挚友的关系,也许是时下最好的结果。
  “我走了。”
  “嗯。”
  那是他们临别前最后一次对话,却真的,也是他们此生的最后一次对话。简短而平凡,却隐隐饱含着人间最难以言喻的深邃感情。义的出现,注定只是花信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而,那一段大漠的奇遇与爱恋,那一个男子隐忍与内敛的深情,或许会让花信永生难忘了罢……
  ***
  铁蹄纷沓起大漠上的每一片尘埃,两匹黑色骏马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在道上狂奔,他们跨过了无垠广阔的大漠,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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