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琅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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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华琅玉-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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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去了,她飞快地下榻,也顾不得穿上衣裳,自窗户朝外望去,只见外面火把灼灼,灯火通明,一地流动凄丽的液体,鲜艳明红的颜色几欲将天都映照得血红,就在萧敬那一声嘶吼过后,晓晴楼究竟牺牲了多少人。
  冲突在即,而她更加担忧的是,渐离、蔚染他们是否也都参与了这次突袭?




☆、第八章

  在窗口翘首远望,饶是一株白梅不偏不倚的挡住了视线,她的视力并不大好,始终看不清究竟来了多少人、是何人,微蹙娥眉,急迫不堪。一件月白色的外衫忽而飘逸地飞至她身前,恰好将她从上到下的隐私部位包裹紧,来人才缓缓走至她身前,单膝跪下行礼,冷声道:“祢祯娘娘,请回屋歇息,陛下吩咐过了,今夜之事,你勿需插足。”
  非礼勿视,容月的目光始终是向下盯着地面,即便她开口令他起身,他依旧一动不动地跪于地上,不发一言。她执紧了披在身体上的长衫,瑟缩地冷颤,抬头仰望天际,灰沉沉的苍穹之上,乌云散布,偶尔冒出的星光,亦是微乎其微。
  看来嬴政早就晓得了她与晓晴楼的干系,才会令容月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其一,是以防她通风报信,私通外敌;其二,是为了她的性命着想,不想她牵扯于叛乱之中。然而,她岂能贪生怕死,置知己与知音的性命而不顾。
  她慢慢道:“容月,我晓得数年前你与渐离也有几分情谊,我惜他为知己,可否告知他今夜来没来?”话音刚落,一把冷剑的刀尖已指向她的咽喉,她下意识地后仰起头,敛眸忿然地凝视着容月道:“你想做什么!”
  冰冷的月夜之下,月光凄丽如流水散落在他惨白的月色长衫上,冷珏的瞳孔中散发着森森寒意,其中似有杀意。少顷,他冷冷地盯着她,莞尔一笑,不齿地笑道:“怪不得当日你竟胆敢窝藏他于屋内整整一月,原来有这一层关系。”
  他省去了对她的敬称,执剑在手,俏丽冷峻地玉立着,幽幽的望向这边,长长的黑发散在空中,他的身上宛若聚散着人世间最阴暗的气息,与之相隔于屋内外,强烈逼视的压迫感还是如期而至、如影随形。
  “我并非他所想的那样不堪,更无法如他所愿孑然一身,杀手的双手从来都是沾满仇恨和鲜血的,他又何尝不是。”他冷冷地感叹一番,却不知是对我说的,还是其他,总之,他不再嗜血而残酷,收剑回鞘,背过身斜眼道:“进去先把衣裳穿上罢。”
  她依言关上了窗,走至案上点了灯,才到榻上取了衣裳穿上,干净的素花床单上,一抹艳丽的血痕清晰可见,烛光明明晃晃,她轻勾唇角,今夜她已不再是完璧之身,但不后悔,她把初夜给了一生最爱的男子。
  唤了容月进来,他便冰冷地席地坐于锦垫之上,默默不语,端正又略带慵懒的坐姿不似嬴政的威严高傲,吟风的温柔优雅,不似弘凤兮不拘散漫,不似花疯子的横七竖八,骨子里倒是透着一股阴柔之美,也挺是赏心悦目。
  他见她不断上下打量着他,略有不爽,道了声:“他没来。”这个“他”自然指得是渐离,算是回答她方才的问话,大抵太宸宫召回九龙子,还未赶得及这次刺杀。她微微一笑,算是回应,心中半块大石放下了,却不知蔚染是否平安无事,容月大抵是不晓得蔚染的模样,问了也是白问,她暗忖还是须亲自出去一趟。
  眼下容月看得紧,看那正襟危坐的势头,怕是一时半会不打算走了,抿抿唇,又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好,而容月一向耿直听命行事,想让他留情放水是绝无可能的,眉头拧成一团,心中暗暗着急,担忧着蔚染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他似是注意到了她紊乱的内心,瞥了她一眼,冷漠地说道:“你别指望能出去,陛下不允,那个人也一样不允。”
  “那个人是谁?”她淡声开口,虽心知一二,却还是得到他亲口答复才作数。
  他淡漠地凝视着她的脸容,慢慢启齿,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白凤。”
  她脱口道:“弘凤兮为何要阻拦于我?”素来她执意要行之事,他决不干涉其间,以他‘天地之间,任我逍遥’的性子,岂会无端插手。
  容月冷笑道:“至于是为何,祢祯娘娘自己应是更加清楚,又何须多此一问。你应是明白,有些东西不挑明比挑明了,要自在得多。言及于此,娘娘自行三思。”他端起桌上的茶盅,自斟自酌,果真便不再多言。
  她思量了半刻,眼睫微垂,隐隐有几分明白弘凤兮的用意,然而又似有几分不明了,这就好比乌云遮蔽的天日,初透些许端倪的微光,看上去雾散朦胧,却也只晓得了日轮的轮廓罢了。于容月不明含义的话语,虽也在意,却无那么多心思多虑,眼下当务之急的事,还未解决殆尽。
  可如何摆脱容月的控制,是一大难事,如若花信在此便好了,至少可以替她牵制着他,心里这样想着,却见窗外一抹黑影疾速闪过,莫非思及人、人便到?今夜的厮杀吼叫惨烈如斯,即便远在北玉阁的花信也不可能不被惊动,作为晓晴楼的一份子,想必他亦有所行动了。
  容月的武功甚是高,自然比她更早察觉到屋外之人有可疑,随后便立刻起身道:“祢祯娘娘,请稍待屋中片刻,切勿乱行。”最后四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而后便催动脚步,如风过境般飞掠出了门。
  容月“疾风步”的速度,在十大名剑中仅次于号称最快脚程的渐离,他这样明目张胆地容纳她只身在屋,并非是对她放心得下,而是对其自身速度的绝对自信。他并不怕她逃,眨眼的功夫,便足够将她追回。
  然而他却并不晓得花信是晓晴楼之人,更无从得知花信会与她联手,助她相逃,若方才掠过的黑影真是花信,现今她大可放心地走出门去,只因花信为深潜凤府寻吟风的下落,绝不可暴露身份前去救援,又不忍心看到昔日同胞惨遭横死,唯一想到可以靠得住的人,自然是她。
  若黑衣人真是花信,他定是会帮她引开容月。这个赌,她输得起,如若他不是花信,那么最多是被治忤逆秦王之罪,罪不至死,她愿以此一搏。
  
  漫天漆黑的夜幕被火烧得燎红,火把的红光映着鲜血的颜色,将夜空的色泽都染得通明血红,阴沉低垂的苍穹之下,燃烧的弓箭宛若无数道流光乱射,堆成山的死去的尸体出奇静悄的躺倒着,身上扎满了细长羽翼的飞箭,被箭刺穿了黑漆漆的人肉窟窿,流出一滩滩的黑血,汇聚成了小溪在地面上流缓慢的流淌,有一条流得很远,达至了她的脚边,箭上有毒,毋庸置疑。
  一个离她不远的黑衣刺客,乱发遮盖着满脸是血的狰狞面容,流箭射进了他的一只眼睛,他痛鸣一声,另一只眼睛流下了眼泪,表情异常痛苦,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了,怒目圆瞪,长箭刺在左眼珠子上,颤了两颤,死状可怖。她骇得退了一步,躲至石墙后张望,看不清死了的是何人,混乱中仍然不断地有人中箭倒下去,凄厉的嘶吼声一声高过一声,仿佛死前的怒鸣哀号。
  前方吼声突然高涨,火光冲天,明亮的灯火灼灼,刺得她几欲睁不开眼。饶是由于自小读书读得多,视力并非大好,吃力地眯起眼仔细地辨认着黑衣人的身份,却瞧见一浑身嗜血的黑衣人,飞快地旋剑抵挡着流箭的侵袭,然而即便剑术再高,也难以承受漫天飞箭的冲袭,他体力不支手一松剑落在脚边,一支箭不偏不倚地射进了他的大腿,他低吼一声,口中嘶哑痛楚朝着高台方向怒骂:“追月,你这个叛徒!”
  她认得这个声音,他,是李生。
  李生飞快地拔出箭矢,自腰间取下一把匕首,狠狠地将那块中箭的肉刨了下来,仿佛对待的不是自己的身躯般,手劲一如当日刺她一样残忍狠毒,然后随意地将血淋淋的肉块往地上一丢,便忍着疼痛和满腿的鲜血,支剑站了起来。他若是不这么做,不久便会因毒箭而当场毙命。
  她看着李生所作所为的同时,将手抚过自己的面颊,那一道被他刺伤的伤疤,始终未见大好,加之又瞧见他割肉的凶残手法,喉中一股恶心涌了上来。
  李生朝着正前方的高台望去,嬴政不可一世的玉立上面,黑色深衣随着夜风烈烈飞扬,目光微沉,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有残忍和暴戾,唇角执拗地抿成直线,淡定平静地凝视着下方惨烈的厮杀。
  冰冷的月夜之下,玉立着修长黑色身影宛如黑色月修罗,他孤傲冷漠的深黑色眼眸眯起,高高在上地俯瞰着地下,浑身的王者霸气尽显十足,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那样雄霸天下的野心,终有一天会横扫六合,一统中原,这样的残酷无情,令她忍不住有一丝的恐惧油然而生。
  追月一袭艳丽的红裳,立于嬴政的左侧,玉腻的冰肌素手持着银亮的刀剑,凤眸潋琉,其间有几分冰冷,在听至李生的怒吼后,冷冽的眼中尽是杀意,冷若寒雪,虽不言亦不回应,樱红的唇角却慢慢勾起一丝冷笑。
  李生以剑支地,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去,一面穿行在乱箭激斗之中,一面哈哈大笑,阴狠的眼睛流转着重重杀气,看上去比追月的眼神更加的诡异和可怖,在他心里似乎下了一个诛杀的决定,这一夜不是她死、就是他亡。
  若水紧张得执起剑,护于嬴政身前,高声命令指挥着黑骑军迅速在高台前一字列开,拉满了弓弩,准备射杀李生。嬴政阴冷地挥了挥手,命令他们皆退下,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拖着残腿行走过来的李生,狭长犀利的黑眸掠过银光,其间尽是王者的胸襟和果决的高傲。
  若水犹豫了一番,虽将黑骑军分别退让至两侧,但装备一刻都未卸下,精神力也由不得放松,弓弩依旧拉得圆满,以备随时射杀刺客,保护秦王。
  李生的腿伤得异常严重,走起路来分外吃力,由是一瘸一拐,身子摇摇晃晃,却不失坚毅顽强,脸上是诡异的笑容,血水滚滚外流,整条裤腿上皆是刺眼夺目的血痕,额上的汗水涔涔滴下,他紧咬着唇,不卑不亢的走着,每走一步,都很坚定和执着。在走至高台前时,黑骑军自然而然的退让分开,留出一个通道让他通过。
  他不由得有些讶异,抬头望向居高临下地紧盯着自己的高贵秦王,随即明了了几分意思,仰天长笑地踏上了高台的台阶。是的,他明了了,嬴政钦佩他的胆识与忠诚,并未打算将他处死,更多的是想给他机会将其招降。
  而就在李生登上高台的一瞬间,黑衣刺客与黑骑军的乱斗无声无息地停下了,哀鸣和怒吼停下了,毕竟谁也不知晓两方老大的谈判结果。黑骑军是嬴政目前唯一有权直接调用的军队,人数不过千人,却个个都是精英。
  若是敌方招降,晓晴楼的刺客又皆是一等一的高手,没准还会编入黑骑军主力,成为战友联盟,于是除了高台前负责保卫秦王的黑骑军外,双方都卸下了武器,叮叮咚咚皆是刀剑落地的声响。
  她转眼朝嬴政望去的刹那,目光掠过众多黑衣刺客时,却望见了一个许久都未曾谋面的身影,即便同是穿着黑色夜行衣,他的背影却依然还是那样与众不同、清冷而漠然,遗世而独立。他似是也注意到了她,远远地投目朝她看来,一道灼热似火一道冷漠似冰的眼神穿过数之不清的众人,凌空交汇。
  两年了,她离开晓晴楼整整两年了,与他相见的最后一面,该还是一年多前之事了。
  她按耐不住的喜悦尽显于脸上,而他依然还是没变,那双冷淡无情的冰蓝色瞳孔有一丝似水柔情稍纵即逝,而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她微扬起唇角,淡淡地用口型喊着他的名字:蔚染
  他冷冷地朝她微微颔首,随即便转开头去,继续地看着高台上李生的情况。
  对于他的反应,她有一点点失望,甚至于失落,执起手按在起伏的胸口,痴痛不已,脑海里短暂性停止了思考,仿佛那只是个错觉,心间蔓延过从未有过的悲伤和无措。但转念一想,又苦然笑起来,她与他早就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关系了,对她冷淡亦是正常,她又不是他的谁。两年的时光足可以淡忘掉很多东西,两年的时光亦可以重新孕育一段新的生活,也许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早已有妻室,有了一个爱情结晶的一两岁大的孩儿,又何必再与她这个来历复杂又丑陋平凡的女子纠缠不清。
  想着想着,心中一痛,泪水涌到了眼眶,又被她强制忍了下去,那样的痛是难以用言语描摹的,唯有将之深深地埋葬在心底,甚至不可以对任何人道出,因,她是秦王的女人,被人知晓心中仍惦念着其他的男子,是水性杨花,是红杏出墙,是十恶不赦的淫罪。
  后来她时常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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