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东守阁日日都见不着花信的影儿,大略是一早便杀去了北玉阁找容月单挑去了。
若不是为了寻找吟风下落而来,她恨不得让弘凤兮把花信调去北玉阁,省的扰人清梦,还成全了那两位吃喝拉撒睡,都可以在一起,见面单挑多方便。
以上四院没有多大的疑点,除此之外还有一处叫青山小筑来的人,那小厮谨慎得很,无论她怎么明示暗示,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肯多说,也不是没有想过跟踪,但她估计自己还未有命走至青山小筑,便会被乱石阵里的护卫给射成马蜂窝。
毕竟这府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不该你走的路,就别走,否则横竖死了他也管不着你。
她还没打算以身试险,不过那花疯子那身手,岂是用来吃白食的啊,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连夜把他招到房间里,告知他切不可在乱石阵上空乱飞,否则后果自负,然后令他去探知青山小筑到底深藏在这府中何处。
他勾起孤傲的唇角,泯然一笑,转瞬便从她的窗口飞跃了出去,黑色的身影宛若鬼魅般很快便融入了黑色之中。她莞尔一笑,这花信不仅冲动,而且还是个彻彻底底的行动派。
自小她便不太喜(…提供下载)欢只动口不动手的君子之流,花信倒是很合她的胃口,好感出人意料的攀升起来。
她顺手走至床头,将藏于枕下的一块绢布取了出来,上面写着清晰笔挺的字迹,寡人不明白,你到底要什么。她苦苦扯了扯嘴角,拿绣花剪刀将其割成了无数块,丢了。
本以为它可以换回她的自由,如今一想,能保住一条命都是万幸,还有什么好奢求的。这一块布,什么都换回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生活,蔚染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她明了。
自由,于她而言,已可有可无。
***残***缺***
绿瓦金漆的飞檐上,一抹黑色的身影飞快的掠过,他的步伐快得近乎看不清,步子亦轻得好似无物般,踩过的瓦砾竟未发出一点声响。过了一座大院,他自房顶跳了下来,噗一声轻轻落地,随风展开的夜行衣衣襟,宛若暗夜玫瑰的花瓣倏然绽放开。
这时,黑暗中悠哉游哉地走出了一个男人,挎着松松垮垮的暗红色衣裳,好似早就了清了夜行者的企图,就那么随意地立在了他要去的道路上。男人看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竹签,抬起眸对眼前的黑衣人说道:“师弟,好'TXT小说下载:。。'久不见。”
花信扯下黑面纱,淡淡地道了声:“师兄。”语气谈不上好坏,对于弘凤兮这个师兄,他一向没有多大的好感。
他、吟风以及弘凤兮都是师出一人,吟风是最早学成下山,而辈分却要比弘凤兮小些。在拜师学武时,他虽与弘凤兮有过一段朝夕相处的日子,却无法对他产生过多的好感。换言之,弘凤兮他太散漫了,就是这样的一个悠然自得的人,却可以轻而易举将武功练就至别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这让他有些嫉妒。
弘凤兮慢慢地走过来,沉下眼帘,缓缓说道:“师弟,别来无恙,既来之,则安之。”言下之意,凤府中多余的事犯不着你插手。
花信内心一把火又蹭得烧了起来,强压怒火,愤声道:“说!你把吟风关在哪里!”
弘凤兮浅灰色的瞳孔一紧,阴沉地说道:“这自然不在你要管的范围之内,我亦无须告知你一二,这本是纤华他的要求,我只是负责转达而已。你若是再擅闯凤府禁地,休怪我不念师兄弟之情。”
花信一不做二不休,反转刀剑,直直朝弘凤兮的面门刺了过去。弘凤兮甚至连腰间的佩剑都未拔出,毫不留情地反手将他的手臂以一种畸形的姿势扭转过来,狠狠地飞身将他踹飞出了十多丈。静谧的苍穹上空,划过几声骨头碎裂的脆响,令人毛骨悚然,他一丝反抗的时机也绝不会给他留下。
花信倨傲的脸颊重重地擦过冰冷坚硬的地面,流出了一道鲜红扎眼的血痕,他无力地伏倒在地上,佝偻着身子,对弘凤兮怒目而视,弘凤兮却依然在风中慵懒的微笑。
这便是十大名剑排名第一与第五的差距,差的又岂止是四个名次,弘凤兮的实力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无人能敌。
只一击,他便溃败了。
他,一次又一次败在了这个男人的脚下。这个男人潇洒自在的笑容为何总令他痛苦不堪,他恨他,非(提供下载…)常非(提供下载…)常之恨。
***止***
这一日,日落西山暮,她拖着疲乏的身子回了东守阁,绕过回廊时,她望见了那个颀长的身影寂寞地玉立着,一双琉璃色的黑眸静静地望着遥不可及的天边,黑色的长发散在风中,恣意而凌乱的飞扬,美丽无方。
他一袭金线暗纹的华丽深衣,有着一双深黑色的瞳孔,狭长而忧郁的眼眸,在斜阳下散发着淡淡迷人的光晕,鼻梁高挺,一抹唇角孤傲地抿成一条直线。
此刻的他半倚在红梁柱上,不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忧郁王者,更像是一名普通的少年在欣赏着日落的景色。
这一年,嬴政才十八岁,而他阴绝深黑的眼眸里,却仿佛似历经了沧桑般深不可测,无论是表情还是外貌,他英俊的侧脸都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只因他是大秦帝国的王,高高在上的王。
秦王嬴政的身后,安静而沉默的立着的人,便是许久不曾见过的若水,他穿着一身青色衣裳,即便秦王无言地面对着落日多时,不清秀亦不阳刚的脸上,也无不耐之感,反而感到的是一片宁和。
这些日子是由十大名剑第九的若水代替弘凤兮当任秦王身边的贴身护卫,自从杖责事件后,弘凤兮因她伤残将死,忤逆了秦王,并当着他的面,抱起她离开了是非之地,秦王一怒之下回了宫,故弘凤兮也受到了相当的惩罚,便是闭门禁足,怪不得她从未再见过弘凤兮出过凤府。
不过弘凤兮完全没拿惩罚当回事,大抵对逍遥自在惯了的人来说,无拘无束的生活,远比日日跟在秦王身边要舒适的多,她只是想不明白,那样放纵不羁的人,为何要成为秦王的贴身侍卫,而要的赏赐不过只这座被世人传为鬼宅的凤兮阁。
莫非真如外界所传,弘凤兮与这座楼阁有何渊源,她依稀记得有人提过这座宅邸原来的主人,是姓白。
若水偏过头注意到了她,示意她不要打搅,她闷声点头,抬步想从别的回廊绕过去。这时候,嬴政敛眸朝她望来,低沉的道了声:“过来罢。”随后挥了挥手,让若水先回避。
若水躬身施礼,便退到了回廊尽头,与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虽听不见她与秦王的谈话,视线却一如既往的紧盯在他身上,生怕他有了闪失。
她略微低头,恭敬地上去福身跪下,拜了一拜道:“参见,陛下!”上回便是在这礼数吃了亏,这次定是做到完美,纵然是对秦王三拜九叩,既不会掉肉又不会有所损失了,何乐不为?省得他又莫名生出什么罪状加害与她。
他眯起细狭锐利的黑眸,孤傲的唇角冰冷的勾起,似在嘲笑:“爱妃,你在这儿学得礼数长进了不少。”言下之意,他在暗讽她与弘凤兮有一腿,被弘凤兮□养成的不错,气得她咬牙切齿,这个秦王也未免太多疑了。
论样貌,弘凤兮英俊风流,主动上门投怀送抱的女子也不在少数;论武功,天下第一,无人能及。纵然他几欲是接近完美,但人无完人,再怎么着她也不会寻弘凤兮那种男人做相好,毕竟他对于女人,是来者不拒,只这点,她便难以接受,不过作为知己或是朋友,倒是很好的选择。
她忙辩解道:“奴家自知礼数不周,怠慢了秦王陛下,故连日来潜心学习后宫礼仪,绝非若秦王想得那般。”龌龊,这两个字她强忍着始终没有说下去。
他眯起危险细狭的眼眸,大步走上来,一把扣住了她的下颚,猛地抬起她的头,指骨用力捏紧疼得她直打哆嗦,愤恨得一字一句的说道:“杖责你,根本不足以发泄,寡人对你的恨。你怎么不去死!水性杨花的女人!”
她不卑不亢的迎上他深黑的眼眸,淡定释然地道:“陛下,奴家若是错了,不论错是否致死,定是会向您认的;但是奴家没有错,陛下若是硬是给我安上一个不贞不洁的罪名,奴家纵然是死,也决不妥协。”
他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眸,掠过一丝淡然的光芒,似在思索又似在挣扎着什么,随后淡声道:“寡人不想见到你。”他瞥过眼凝视着她面色略苍白的脸容,眼眸一沉,淡然地说道:“特别是寡人、不想看到你这张丑陋的脸。”
她一愣,沉下眼睫,他的话刺得她微微有些心伤,不过他说的没错,她的这张脸本就长得平凡无奇,却又被李生生生的划了一道深红色的伤痕,司镜替她诊疗后,说过那伤疤一至二年便会自行消失,然而如今已然是接近了一年,伤痕不仅没有褪去,那上面的颜色却愈见鲜红骇人。
别说咸阳宫粉黛三千,仅说她是凤兮阁里最丑最不待见的姑娘也不为过。
秦王嫌恶的看了她一眼,那冰冷刺人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样最肮脏不齿的东西,他一刻也不愿意多呆,一挥玄色锦袖,旋身而去。回廊尽头的若水朝她看来,微微的施了一个礼,便跟随秦王离去,看来多半这府中除了弘凤兮,花信,容月与若水大抵也是知晓她的身份的。
她自顾自的起身,抹了抹眼角流出的泪水,除了蔚染那次,在人前她从未流过泪,但她也是人,被人无故指责,被人嗤之以鼻,被人辱骂丑陋,任凭是谁,都会难以承受。只是她不会在他面前哭泣,那样,只会被他笑为莺莺燕燕博取同情之流。
去水井边打了水洗去了哭花的脸容,重新打起精神,在走至房门口时,却望见了一位衣冠楚楚、文质彬彬的男子立在那儿,在他转头望见她的同时,他的唇微微勾起,似在与她打招呼。
即便她只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即便每次相见都只是点头示意便擦身而过,连一句完整的问候之语都未说及,她也不会忘记他的名字,萧敬,蝶画托付终身的男子。
他彬彬有礼的走过来,轻轻笑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敬找她又是所谓何事?基本上她所做之事与他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他完成他的任务,而她寻她的吟风。她点头,道:“好,不过在我的房里说话不便,不若去外面罢。”他一听,应了声:“姑娘说的极是,那随在下去一个地方,不知可否?”
“好。”她跟随在他身后,对他提不上有多大好感,每每想至了前些日子他对追月展开的追求,闹到了凤府上下人尽皆知的地步,不禁担忧此人究竟对蝶画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领她至了一处极偏僻的内庭,四周花草漫布,鸟语嘤嘤,身侧的低矮灌木与脚下踏着软软的青草,可谓十分享受,淡淡草木幽香随风而至,清幽宜人,既无人打扰、无须遮遮掩掩,亦浪漫纷飞,不免是谈情说爱的圣地,简而言之,爱干啥干啥,根本就没人会看见。
见她一脸疑惑,萧敬主动过来解释道:“姑娘不要误会,在下领你来此,并非有所企图,在下只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她一面应和,一面还是提高了警惕,做了两手准备,并非是怕对她怎样,而是几分担忧她若坚决不答那几个问题,他会否对她使用非(提供下载…)常手段,比若用刑。
毕竟,她还不知晓,他究竟会问她哪方面的问题,她也不能打包票说自己一定出卖谁的隐私之类。
他俯□,在一处草地上铺平,而后又自衣襟里掏出一张白色的锦帕放在上面,随即对她微微一笑道:“姑娘,请坐。”她不免感叹他的细心与体贴,细细地打量了他一回,论美貌,他在名花榜众人里顶多算是中等之姿,然而论气度、论风雅,绝对赶得上排名第三的渐离。怪不得姿容算不上绝代出尘的他可以稳稳的排在名花第七的位置,果然还是不同凡响的。
处理好一切,他便在她身侧坐了下来,与她之间的间隔恰恰好,不会太近显得暧昧,亦不会太远显得生疏。他道:“在下听闻姑娘前几日回了晓晴楼是吗?”提及晓晴楼三字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她现今是明白他为何要带她来这么隐秘的地方,作为刺客与密探共存在身份,对晓晴楼三字的确有几分忌惮,若是不慎暴露了身份,最好的是完成不了任务,最差的便是死无全尸。
不过她不明白既然如此小心,为何又要提及于此。他停下来瞥了她一眼,见她点头,便继续说:“在下听闻你与蝶画甚是交好,不知蝶画近来过得如何?”敢情这小子是思恋那未过门的娘子都想得发疯了,才坐立不安的来找自己诉苦。
这样看来,萧敬的确是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