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比纸薄,此时的她已顾不得生死与共,情若金石了,她虽然舍不得令狐梦,但,生命比爱情高,在爱情和生命两者间,她选择了生命。
情悄悄,意怯怯,她缓缓的溜了。
令狐梦寒惧的道:
“别扔下我……”
他从未害怕过什么事,但,在大龙堂弟兄前,他居然有了惧意,当他隐身在重重围困之中时,他真的怕了,怕宝贵的生命会自此而绝,怕大龙堂的兄弟拆了他那身骨头。
目中散射着那骇厉的冷光,一点红冷涩的道:
“令狐梦,跪下。”
在大龙堂诸兄弟心里,令狐梦虽然已怕了,但毕竟还是条汉子,再孬种也不会孬到那种程度,他居然被一点红那震耳的一吼,吓得果然跪了下来。
如果此刻用吓“破胆”这两个字来形容令狐梦的此刻的狼狈再恰当不过了,他先前的威风和倔傲全不知溜到哪里去了,跪在那里连—句话也吭不出来。
包铁头是个直憨的血性汉子,一生中最见不得人家是个软骨头。一见令狐梦跪下了,怒叱道:
“妈的,你真跪下了。”
令狐梦苦涩道:
“你们只要不杀我,叫我干什么都可以……”
东方独孤忽然叹息了一声,只觉这个人已寡廉鲜耻的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他为武林的汉子悲叹,悲叹一个人只为了要活下去而不知差羞耻为何物,堂堂的令狐梦竟是这一群无耻者的头号人物。
他不想再看这种人一眼,缓缓转过身子,道:
“你们看着办好了。”
施浪冷冷地道:
“别被他那副可怜相所蒙编,兄弟,别忘了,断魂崖上,咱们的弟兄们,有好几个是死在这贼子手里,当初,他在气高飞扬的时候,决不会想到会有今天这种下场……”
愤烈的血液里急速的流动着那仇恨的焰火,所有目光全落在令狐梦的身上,燕南山是个很少言语的人,在任何场合,他唯有搏斗时拼命,但绝不轻易开口,这时他火红了双目,吼道:
“宰他,别放过他,我们兄弟的血决不白流——”
一脚将令狐梦踢翻在地上,那枝剑又斜指在令狐梦的胸口前,当锋利的剑刃飘向令狐梦的胸口时,他忽然又将剑撤回来,恨恨的道:
“杀你这种人太丢人了。”
令狐梦颤声道:
“谢谢,谢谢。”
蓦闻铁雄森冷而无情的道:
“我兄弟虽然饶了你一死,但是活罪绝不能少,你应当知道在长江水下,有几位兄弟的尸还挺在那里,令狐梦,你是个色魔,是个淫夫,毁了多少女子的清白,如果让你活着,已违反了天意,我知道,你那根命根子是个祸端,留下它,不知道还有多少女人要倒霉……”
令狐梦神色惨变道:
“你……”
铁雄的出手太快了,他根本不给令狐梦有闪移的机会,一剑射在令狐梦的裤裆下,一片鲜红的血自裤裆里流下来,在惨叫声中,令狐梦捂住他的下部,张咧着大嘴瞪着双目,惨声不迭的叫道:
“好毒,好毒……”
他知道,这辈子那根令他振奋的命根子,再也无法纵横云游,淫海称雄了,登时,他有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愤恨的瞪着铁雄,那眼神好毒好怨一—
他的乐趣在女人,而唯一能使他快乐的命根子,已齐根而去,这对他来说,无异是晴天霹雳。
一点红恨声道:
“这太便宜这窝囊废了,兄弟,走——”
这群血性汉子俱有种不屑和失望的感觉,他们决没想到世上有这么贪生怕死之徒,远途的跋涉,千山的辛苦,为的就是这么一个不值的人。
他们俱转身欲去,连常春都觉得不屑一顾。
忽然——
洞里有一个幽幽冷冷的话声,道:
“梦儿……”
令狐梦全身一震,脱口道:
“爹,我在这里……”
洞里的人似已惊觉到什么,道:
“咦,你怎么口音不对……”
令狐梦颤声道:
“爹,我给人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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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洞里的人似乎十分震动,在一声长吟中,一个黑大的身影如兀鹰似的向这里掠来,那快迅的身法眨眼而至,人在半空中,已抢落在令狐梦的身边。
这老人一头白发,灰蓝的衫袍,他瞪着一双老鼠眼,在令狐梦身上略略一瞄,只见令狐梦半跪在那里,双手捂着自己的裤裆,一片血迹尚在他指缝间流落,这老人全身震动,喝道:
“梦儿,你怎么啦?”
令狐梦满面痛苦的道:
“爹,孩儿完了……”
那老人哼地一声道:
“有爹在,怎么啦?哪里受伤了?”
令狐梦惨声道:
“爹,他们断了儿子的那一根……”
那老人仿佛没听清楚,根本也没想到,脱口道:
“你说什么?”
令狐梦苍白的道:
“他们把儿子的鸡鸡削断了……”
那老人悚然一呆,望着令狐梦那满身的鲜血,久久说不出话来,这个打击对这老人似乎残酷了一点,他满面恨意的瞪了全场每个人一眼,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给他留条命已经是客气了,老先生,你应该晓得令郎干了些什么事,何以会得到这种报应……”
那老人白发抖动,愤愤地道:
“我儿子不过是喜欢玩玩女人,这有什么大恶,你们都是男人,难道你们就从来不近女人么?”
天下父母心,任何一个父母都会为自己的子女辩护,找出一大堆理由,这个老人也不例外,他说出的理由,正是每个父母都会说的理由。
一点红冲动的道:
“玩女人,人人都会玩,他玩女人的方式不一样,勾引拐骗,女人愿意上当那是活该倒霉,怨不得人,但是,你儿子不但拐骗引诱,更命蜈蚣教的白白给他搜罗女人,老先生,淫为万恶之首,他不仅淫恶,还偷袭我大龙堂兄弟,今日毁了他的坏根子,那已是够厚道了……”
那老人呸声道:
“你断了我令狐家的后,居然还敢说这种话,朋友,你应当晓得令狐家三代单传,梦儿还没讨老婆,连个一男半女都没留下来……”
施浪哼声道:
“子不教,父之过,你管教不严,不知自我检讨,还要在这里埋怨别人,告诉你,你儿子今日沦落至此,你需负全部责任——”
那老人蓦地—拳扬出,喝道:
“找死,谁敢说我儿子不好。”
他那一拳能碎金裂石,施浪根本没想到这个老人会在愤怒下突然出拳。他虽然退移了半尺,但,这老人的拳劲仿佛突然增强了起来,一拳捣在施浪的面门上,施浪便觉眼冒金星,一股鲜血从鼻子里涌出来,他伸手—抹,惨声道:
“好呀,你这老家伙还会打人……”
东方独孤关怀的道:
“施浪,别冲动,你感觉怎么样?”
施浪大笑道:
“想不到在这里会被人家打了鼻梁骨……”
云龙怒吼道:
“干了他,这老东西更可恶……”
摇摇头,东方独孤叹道:
“算了,咱们敬重他是个长辈,天下的父母没有不呵护自己的子女,咱们为了这一拳而杀人,兄弟,江湖上会把我们当成什么样的人?凶手,还是屠夫……”
那老人嘿嘿地道:
“怎么?伤了我儿子,想撒手就走一一”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老先生,别得理不饶人……”
令狐梦颓然的道:
“爹,算了。”
那老人吼道:
“算了,儿子,咱们令狐家给人欺负了,你一句话就算了,孩子,绝子嗣的事,让爹如何咽下这口气……”
令狐梦惨声道:
“爹,追根究底,孩儿是给人利用了……”
那老人一呆,道:
“你杀了他们的人……”
点点头,令狐梦苦笑道:
“孩子自己惹的祸,自己承担……”
一点红嘿嘿地道:
“这几句话还像个汉子……”
向前跨出一步,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令狐梦,你说是给人利用了?”
嗯,令狐梦黯然的道:
“大掌柜,你认为要毁掉大龙堂的会是谁?”
铁雄冷冷地道:
“这还用说,当然是百胜客……”
令狐梦不屑的道:
“他虽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但,凭西门世家还惹不起你们大龙堂,真正要毁掉你们的,只怕你大掌柜的做梦也想不到……”
一怔,东方独孤讶异的道:
“谁?”
令狐梦嘿嘿地道:
“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
面上杀气一涌,东方独孤坚定的道:
“只要是凶手,不论是谁,我都要追查到底……”
令狐梦冷声道:
“如果那个人和你情逾手足,亲如兄弟呢……”
东方独孤的心弦剧烈的一颤,这话有如刀刃般的在他心里绞割,他最怕这种问题发生,最怕问题出在自己人的身上,大龙堂遭遇伏袭之后,他曾彻底的检讨过,也曾追思问题的症结在哪里,难道会出在自己人手里?
他沉沉的吸了口气,道:
“就是亲如兄弟,这个结也要解开……”
令狐梦嘿嘿地道:
“只怕你下不了手。”
全场的人都被他们这一席话惊愣了,他们大龙堂兄弟同心协力共创基业,才闯出这一番名声,哪里想到伤害他们,杀害他们的居然出自自己人的设计,全场大龙堂兄弟都颤栗了,这是多么可怖而令人寒惧的事情。
云龙吼声道:
“说,是谁?是我们哪个弟兄出卖了我们……”
施浪恨恨地道:
“令狐梦,你可不能挑拨我们兄弟间的情感……”
令狐梦冷冷地道:
“我令狐梦虽然天生好色,但决不是随便搬弄是非的人,况且,大龙堂的弟兄也不是轻易能挑拨的……”
东方独孤哼地一声道:
“说,那个人是谁?”
令狐梦得意的道:
“你先站好,头一个受不了的就是你。”
东方独孤冷声道:
“我心里已有准备,再大的打击,我也会咬着牙挺住,固然那个人是我最亲近的人……”
令狐梦嘿嘿地道:
“听着,设计断魂崖事件,是你大掌柜的知心好友江浪和张浩,怎么样?你不会想到吧……”
江浪有佛心行侠之称,张浩有真命君子之名,这两个人虽都是武林中人,但,他们却从未涉身江湖中事,他们笑谈江湖,却以清高自居,江湖上将东方独孤、江浪和张浩列为武林三秀,而东方独孤生平最要好的朋友就是这两位,从大龙堂栽在断魂崖后,他们三个已有一段日子没聚在一块了,偶而,他还真想和他俩再聚聚……
这两个人的名字一落进东方独孤的耳里,有若万剑穿心似的那么痛苦,他只觉自己手脚冰冷,背脊生风,脑子里一片嗡嗡之声,这两位都是他最知心的好朋友,都有十余年交情的生死之交,谁又想到对他最好,对他最亲密的朋友,竟是设计隐害大龙堂的主凶……
包铁头咽了一口口水,诧然的道:
“不会吧,令狐梦,你没弄错吧?”
令狐梦瞪了他一眼,道:
“我有几个脑袋敢惹这两位主,你们也想想,我说出这两个人后,那后果会是个什么样子……”
施浪抹着嘴角上的血渍,道:
“大掌柜,这不会是真的……”
东方独孤的脸色苍白,双目茫然的望着洞顶,顶上嵌着晶莹夺目的钟乳石柱,他双目空洞,失落在那浑厚的情谊和友爱中,他很清楚的记得三个人歃血为盟的那一天,张浩和江浪曾许下重誓,三个人一条心,友谊浓情永不移,虽然,三个人不能常常相会,无法倾诉畅谈,但,那份交情却与日俱增,并不会因时光久远而淡疏,他敬爱他们,他们也呵护着他,何会料到令他深信不疑,友情与血糅和的生死交情,竟是出卖他的主凶。
东方独孤一张口道:
“我……”
一口鲜血喷洒出来,那股郁结的愤怒和伤情,令这个坚强而又冷静的一代豪杰熬受不住这沉重的打击,怒火最能伤神,激情最是断肠,他的心碎了。
一点红一震道:
“大掌柜,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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