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七道:“先父在世之日,曾在东大街有一家布庄,小的可说从小生长于此,别说城
里,就是城外方圆五十里,小的也一样熟悉。”
萧不二道:“好,我先们你,这一带是什么人的势力?”
姜七道:“这里邻近洛阳,谁也不要这块小地方,除了过路的武林人,这倒是谁的势力
也没有。如果一定要说谁的地盘,那就只有部山派离的最近,但那些鬼徒鬼孙,也很少到这
里来。”
萧不二点头道:“没错,大城镇的边上,往往就是三不管地带,看来你倒是这里的地头
蛇了。”
姜七脸上一红,道:“小的从不在本地做买卖,伙计们也都在洛阳,因此城里城外,大
家还卖小的一些交情,你老要打听一件什么事情?只管吩咐。”
唐绳武暗道:“好啊,原来他还是坐地分赃的贼头,但他穿着一件竹布长衫,从外貌看
来,竟是一个十分诚朴的乡巴佬。”
萧不二道:“如此甚好,我要问的是半个月前之事……”
姜七口中“啊”了一声,抢着道:“半月前,不知为了什么,北门外一带,突然出现了
不少武林人物,据说彩带门的少门主也曾在那里露过面……”
萧不二道:“你知道还有那一路的人呢。”
姜七道:“另外据说在江湖上已有三年不曾活动的朱衣门的人,也赶来了。”
萧不二道:“还有呢?”
麦七道:“小的只知道这两起人,都到过小石洞,旁的就不知道了。”
萧不二有些失望,问道:“那么城里有没有江湖上人落脚?”
姜七道:“没有,这里邻近洛阳,除了过路的,很少有武林人到城里落脚……”
萧不二道:“你再想想看?”
姜七想了想,依然摇摇头道:“小的真的想不起来,那几天城里有什么武林朋友?”
萧不二道:“有没有可疑人物,在城里落店?”
姜七道:“这里就只有一家客栈……哦,有一帮走江湖卖解的,在这里住过,他们是从
洛阳来的,要上长安去。路过此地,歇了几天,那是几个跑江湖卖解的,也称不上武林中
人。”
萧不二极为注意,问道:“你认识他们?”
姜七道:“不认识,他们一共只有四个人,带着几只箱笼。”
萧不二道:“你说得清楚一些。”
麦七似乎深感奇怪,望了萧不二一眼,续道:“这四人中,班主叫王麻子,和妹子王幺
姑,还有两个是伙计,王麻子练过硬功,可以一掌切碎七块砖头,王生姑会走绳索,两个伙
计只是敲敲锣鼓,和管理箱笼的角色。”
萧不二道:“箱笼里是什么?”
姜七道:“大概有四五只箱笼.除了衣物,还有一头獒犬。
一只金丝猴、一只穿山甲,还有一个人……”
萧不二心中一动,问道:“那人躺在箱笼里么?”
姜七道:“其实他们应该说是有五个人,只是其中一个,一直和猴儿住在一个笼子的朱
儒,骑在狗背上,就和咱们骑马一样。”
萧不二眼睛一亮,急急问道:“这人是何模样?”
姜七道:“说来真也可惜,这人除了身子太小,人着实生得不错,眉目清秀.唇红齿
白,真是一表人才,所以他特别逗娘儿喜爱。”
不错了,他口中说的小人,准是在张老头房里见过的那人!
萧不二一手抚着他几茎鼠髭.沉吟道:“你说他们是上长安去的?”
姜七道:“小的听他们这么说,是不是去了长安,小的就不清楚了。”说到这里,忽然
问道:“你老远莅永宁,就是为王麻子他们……”
萧不二道:“小老儿是找一个人来的,也许和他们无关。”
目注姜七,又道:“对了,你方才提起过小石洞,可知小石洞十几户人家,怎会突然烧
光了?”
姜七道:“这个好像是江湖人下的毒手,据小的推测,不是朱农门就是彩带门干的。”
萧不二道:“村里的人呢?”
姜七道:“奇怪也就在这里,十几户人家都烧光了,就是不见一具尸体,地保报了官,
因为没有人命,也就算了。”
萧不二心中暗道:“这几个贼人,好毒辣的手段,敢情用了消形散,杀人放火,尸骨无
存。”
姜七见萧木二没有作声,躬身道:“不知你老还有什么吩咐?”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没有了,小老儿要打听的,连一点影子也没有?”
姜七道:“你老到底要找谁?”
萧不二摇摇头道:“说也没用,你不会知道的。”
姜七躬身道:“你老别无吩咐,小的告退。”
萧不二道:“好,你可以走了。”
姜七恭敬的朝萧不二行了一礼,又朝唐绳武拱拱手,退出房去。”
唐绳武道:“萧老丈,看来司马老丈是被王麻子一帮人劫走的了。”
萧不二望了他一眼,笑道:“你也想到了?”
唐绳武道:“小可觉得他们带了几只箱笼,如果把火装在箱里,什么人也不会注意。”
萧不二点头道:“不错,起先小老儿还有些疑问,如今全解开了,他们带的一只穿山
甲,大概是久经训练,善于钻洞,张老头房里,方砖底下一个主穴,和后来劫持小鲁班的地
穴,都是它的杰作了。”
唐绳武道:“只是这伙人,已经走了半月,又到那里去找呢?”
萧不二笑道:“你总该知道声东击西这句话吧,那是用兵之道,贵在出奇制胜,本来要
攻击西地,但却声言攻击东地,用以搅乱敌人耳目,那王麻子说的从洛阳来,要西去长安,
以小老儿推测,他们其实是往东去的……”说到这里,突然顿顿脚道:“糟了,咱们快
走!”
唐绳武诧异的道:“老丈想到了什么……”
萧不二不容他多说,急急推门而出,一面催道:“不用多问,快跟我来。”匆匆往外行
去。
唐绳武跟在他身后,出了客店,走没多远,只见街上围着一大圈的人,似是在瞧热闹。
只听有人说道:“好毒的蛇,看来是七步蛇咬的了?”
萧不二挤到里面,举目瞧去,果见一个人倒卧地上,那不是刚从客栈出来的姜七,还有
谁来?
萧不二皱了一下眉,暗暗叫道:“果然来迟了一步。”
唐绳武真的一呆.忍不住道:“老丈,那不是姜老七么?
他怎么了?”
萧不二道:“咱们进去看看。”
二人走到姜七身边,低首看去,只见他双目圆睁,犹留着惊布之容,肤色已呈灰黑,显
然中了剧毒!
萧不二伸手往他胸口一摸,全身僵冷,业已死去了一回,一条右腿,肿得甚粗,色呈乌
黑,伤口在足踝上,还在流着黑血。
唐绳武低声问道:“老丈,他是给蛇咬了一口么?”
萧不二缓缓地起腰来,凝重的道:“不错,这是一种剧毒无比的追风乌梢蛇咬的,奇
怪,这种追风乌梢蛇,只有广西深山中才有……”
话声未落,突觉身后似有一缕极其轻微的尖风急袭而来,萧不二是何许久,他身形有意
无意的一侧,伸手拍拍唐绳武肩膀,说道:“咱们回去吧!”
他这一侧身,拍唐绳武肩膀,那支细小暗器,正好从他助下接过,他左手轻轻拈住,那
是一支细如牛毛的喂毒吹针。
萧不二心中暗暗一凛,村道:“果然会是苗人。”心念转动之际,目光已迅速朝人群中
扫去,但围着这么一大圈的人,你能找得出谁来?
萧不二也没有说什么,两人挤出人群,回转客店,刚一推开房门。萧不二忽然轻“咦”
了一声,说道:“咱们房里,有人来过了。”举步跨进房去。
唐绳武跟在他身后,问道:“老丈如何知道有人来过了?”
萧不二笑道:“小老儿若连这点也看不出来,还配称贼祖宗么?”目光一转,瞥见临窗
桌上,端端正正放着一个信柬,急忙走了过去,伸手取过,信封上赫然写着:“萧兄升启”
四字。
信封并未封口,萧不二伸出两个手指头,抽出笺纸,只见上面写道:“书奉萧兄台尊
右:睽违多载,正切驰思,欣闻云施西来,局胜欢忡,明日日落时分,当遣专人奉还于洛城
西门,敬备菲前。藉叙契阔,幸垂鉴焉。敌人知名不具。”
萧不二看的暗暗皱眉,心想:“今晚一连串发生之事,都和此人有关,这是什么故
人?”
唐绳武问道:“这信是什么人写的?”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明天傍晚,有人请咱们吃饭。”
说着,随手把信笺递了过去。正好店伙提着一壶开水,进来彻茶。
萧不二问道:“伙计,方才咱们出去之后,可曾有人来过么?”
店伙听的一怔,忙道:“没有啊,你老可是丢了什么吗?”
萧不二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店伙退出之后,唐绳武低声问道:“老丈知道这人是谁么?”
萧不二笑道:“他信上不是自称故人么?那一定是小老地认识的人了。”
唐绳武道:“那是说老丈也不知他是谁了。”
萧不二道:“见了面就会知道。”
唐绳武道:“老丈准备去赴约么?”
萧不二道:“咱们是找人来的,既然有人出面计约,如何不去?”
唐绳武道:“小可也要去么?”
萧不二笑道:“小哥是作什么来的?有了线索,你能不去么?”
唐绳武道:“但他信上,没提小可。”
萧不二笑道:“小哥可以扮作我的徒儿,咱们见机行事。”
唐绳武点点头,两人喝了一杯茶,也就熄灯就寝。
快近三更时分,唐绳武睡梦之中,依稀听到屋瓦上悉佩有声,倏地睁目,正待翻身坐
起!
只听萧不二以‘传音”说道:“小哥醒了么,快别动。”
唐绳武暗忖:“原来萧老丈早就听到了。”
心中想着,但见从屋梁上缓缓垂下一团黑影,那黑影蠕蠕而动,竟然是一个拳头大的蜘
蛛。两颗豆眼,惨绿有光,四对钢钩似的脚上,生着刺一般的黑毛,一望而知是剧毒之物。
那蜘蛛下落之势,极为快速,眨眼之间,已落到帐上,稍微停的一倍,就活帐门缓缓朝
床上爬来。
萧木二早就等候着它,就在那蜘蛛爬到帐门之际,手指轻轻一按,“灭毒喷筒”“噎”
的一声,喷射出一团水雾,朝蜘蛛身上罩落!
说也奇怪,那蜘蛛好像识得利害,立时始伏不动,等水雾喷过之后,它似是负了伤一
般,突然发足急爬,飞快的往床下爬去;但它只爬了二尺光景,忽然停住,原来它四对毛脚
已经起了痉挛,一阵颤抖之后,“嗒”的一声,在地板上跌落。
唐绳武暗暗忖这:“看来这灭毒喷筒中所贮的药水,厉害无比,这大一个蜘蛛,只被喷
上了少许,眨眼之间,就死去了。”
想到这里,突然心中一动,又想:“这药水能在眨眼之间,迅速杀死毒物,极可能也是
毒性极烈之物无疑,大师豢养各种毒物,这喷简对他是个大克星。实在应该由他老人家保
管,也许可以研制出化解办法来,不然他老人家一身毒物,就永远受制于人了。”
突然瓦屋上传来一阵轻微细响,但见一处裂开的瓦缝中,迅速速爬下四五条尺长蜈蚣,
一下落到帐顶之上,往下爬来。
这几条蜈蚣,都有三个手指并起来那么粗,长约尺许,均是罕见毒物,自己两人纵是炼
成了毒功,不畏毒物,但遇上这等剧毒之物,却也不敢轻易用手去抓。
萧不二迅快的举起喷筒,朝几条蜈蚣上喷去。
灭毒喷简果然灵效无比,这一喷之下,立听到接连响起四五声“拍”‘啪”之声,那五
条蜈蚣一起跌落地面.但见它们昂起前头双约,在地下打了几个转.便自不动。
萧不二骨碌碌从床上跃起,仰脸低笑道:“小老儿明天一早,还要赶路,朋友快不可恶
作剧了。”
话声方落,但声屋面上登时响起轻微的声响,飞快的逸去。
萧不二耸耸肩,回身躺下,拉过一条棉被,正待睡觉。
唐绳武低声叫道:“老丈……”
萧不二道:“没事了,快睡吧,反正明天就会见到他们主子了。”
一宵无话,第二天一早,萧不二把死了的蜘蛛、蜈蚣,一齐包了,和唐绳武会账出门,
朝洛阳行去。
中午时分赶到宜阳,只见路旁迎出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含笑招呼道:“两位客官,可是
从永宁来的萧大爷么?”
萧不二颔首道:“没错,你是……”
那伙计模样的人陪笑道:“小店酒席已备,小的特地在此恭候,两位请随小的来。”说
完,领着二人,朝一家酒馆走去.到得门口,连连抬手肃客,躬身道:“二位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