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猜疑之际,也就在张寒笙破空飞出十余丈之时,但见山麓树林间,同时飞起一
道人影.疾逾鹰隼.凌空朝张寒笙撞去。
这下当真快到无以复加,张寒笙身在半空,哪想躲闪得开?但听半空中发出砰然震响,
两道人影已经撞在一起,同时像殒星般往下泻落!
大家急忙凝目望去,那和张寒笙互撞的,是个身穿一件宽大黄衫的秃顶红脸驼子。
大家看清此人,不禁齐齐一怔,每人心头都在暗暗哺咕:“这驼子莫非就是昆仑石驼
子?”
没错,他就是方才在北固亭和齐天宸下棋的昆仑一怪石驼子。只是他已有三十年没在江
湖出现,大家还当他早已过世,没想他竟会在北固山出现。
张寒笙和石驼子同时落在地上,两人之间,相距不到一丈.面对面峙立不动。
只听石驼子破竹似的喉咙,哈哈一笑道:“驼子受人之托.守在此地,天上飞鸟,地下
蚂蚁,都不能放过一只,此路不通,阁下最好还是朝别处去吧!”
张寒笙脸色凝厉,左右肩头,衣衫都被剑锋划破,形状显得有些狼狈,目中凶光熠熠,
狞笑道:“尔是何人?”
石驼子大笑道:“你连驼子都不认识,还当人家什么总令主?哈哈,可笑呀可笑!”
张寒笙怒哼道:“江湖上徒有虚名之辈,老夫不认识的太多了,还不让开?”
他口中虽这般说法,其实方才凌空一撞,已知此人的功力,决不在自己之下,因此话声
未落,先下手为强,右手随着一掌,迎面劈去。
石驼子看他余音未绝,掌已递到,仰天笑道:“来得好。”横臂出掌,硬接张寒笙的掌
势。
张寒笙似乎存了速战速决之心,右手直击不变,左掌一记“横澜千里”,紧随着击出,
疾劈石驼子左胁。
石驼子不避不让,左手从右肘下推去。
两人出手何等神速?但听“蓬”然一震,双掌接实,各自被震的后退了一步。
张寒笙心头微感凛骇,暗道:“此人不知是谁,竟能硬接自己两掌!”心念转动.左手
徐徐举起,冷嘿道:“你再接我一拳”
“拳”字出口,左手握拳,已朝石驼子当胸捣去。
这一拳也不打紧,但大家目光一注,发现他左手拳头,竟然色呈金黄,经牌楼前面几盏
气死风灯一照,好不刺目!
这时但听有人低声叫道:“石驼子.当心他‘翻天金印’!”
石驼子大笑道:“驼子虽穷.金的拿不出,铁的还有一个。”
右手握拳,呼的一声,朝张寒笙金拳头上击去。他说铁拳,倒是不假.一个钵头大的铁
拳,果然乌黑有光,像是铁铸一般!
但听有人轻吁了一声:“玄武拳!”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两拳交击,发出一声砰然大震,两人这一拳硬拼.都感真气浮
动,各自后退了三步。
张寒笙一张紫脸,肌肉微见痉挛,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掉头就走,敢情他自知不是
石驼子的对手。
石驼子哈哈大笑道:“姓张的,驼子不送。”身形一闪,便已隐入林中。
张寒笙几乎气炸心肺,他这一转身,就朝江边而去;但走了不过十丈远近,蓦听一声嘹
亮长笑,起自两艘楼船之上!
笑声划空而来,一道人影已经到了面前,那是一个身躯短小的红袍道人!
这道人背负长剑,手执拂尘.生得长眉凤目,胸飘五绺黑须,身材虽然矮小,却是一派
仙风道骨,有飘然出世之慨!
大家一见此人,立时暗哦一声,纷纷想到:“他是武林盟的总护法!”
没错,他正是和铜沙岛主真假难分的齐天宸是也。
张寒笙目光一凝,切齿道:“又是你。”
他身材高大,齐天宸站在他面前,只到他的胸口,此时喝声甫出,双掌倏扬,一记“雷
电交击”,朝齐天宸当头击下。
齐天宸大笑道:“不错,老夫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了。”
随着话声,身形飘空而起,横飞出去,让开张寒笙的掌风。
张寒笙一击未中,身子跟着旋转,由上击下的双掌,带转击出的力道:“雷电交击”乍
化“移山填海!”
强猛潜力,如波涌浪翻,横衣五六尺宽,朝齐天宸横卷过去。这一记“移山填海”,掌
风威力奇强,比之刚才,尤为猛恶,大有海立云垂,风云变色之势!
齐天宸大笑一声,飘飞出去的人,忽然迎着掌风飞来。
照说这掌风挡者被靡。齐天宸居然不避不让,也不和张寒笙硬挤,却向掌风投来!
说也奇怪,排空狂飚,从齐天宸身子左右掠过,吹得他一袭红袍,猎猎有声,但这等雄
猛掌风,不仅无法伤他,也拦不住他逆风飞来,这来势何等迅速,一下就欺到张寒笙面前。
张寒笙睹状大惊,力贯双臂,双掌当胸推出。
齐天宸道:“这还差不多。”
同样双臂一振,双掌直竖,奋起迎击。这一记,四支手掌倒是不折不扣的拍了个结实,
但听“啪”的一听,两条人影一击即分!
张寒笙和他双掌对实,便感不对,但觉一缕震力,循臂而上,直震心脏,不由猛吃一
惊.心知上当,骇然惊呼道:“摧心掌!”身形迅快往后跃远。
“摧心掌”,江湖上虽有人传说,但绝传已久。据说练成“摧心掌”的人,举手投足.
只要被他在人身任何部位轻轻击上一下,震力就会循周身脉络,直达心脏,最轻也得当场身
负重伤。
张寒签纵然警觉快,但已经迟了!他往后倒退三步.双脚堪堪站住,陡觉心脏起了一阵
激烈的震动,气血上逆,不由自主的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他自知伤的不轻,但此时强敌环伺,哪有运功调气的时间?身形一旋,身如旋风,腾空
飞起,朝西首一条小径上投去。
齐天宸双脚一顿.一值人影破空飞射,瞬即隐没不见!
这时但听那小径上忽然传出一阵苍劲的吟声:“身外即浮云,手中帚似铁;飘然自去
来,时扫天山雪。”
音调铿锵,一听就知来人是准了。
吟声未落,但见小径上已有一个人飘然行来。这人身穿蓝布大褂,白发白须。脸色红
润,肩头扛着一把黑黝黝的铁扫帚,正是天山扫雪翁!
他的来路.也正是张寒笙的去路!
大家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人家武林盟敢情早有准备,四面都埋伏好了高手,难怪牌楼
前面.空出了十余文见方的一块空地。
那就是说,你一旦进入牌楼前面这块空地的时候,你已注定只有束手就缚一途可循,想
逃,想反抗,那是作梦!
扫雪翁迎着张寒笙呵呵一笑道:“你才来么?老夫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张寒笙怒哼道:“扫雪老儿,你待怎的?”
扫雪翁道:“你已成强弩之末,老夫一生从不捡人便宜,你不妨坐下来歇息一回,再来
闯关。”
张寒笙几乎气炸了心肺,厉喝道:“老匹夫欺人太甚,张某对付你扫雪老儿,还不用休
息。”
双掌乍分,疾劈而出。他存上挤命之心,这两掌直击横扫数尺方圆,不论你封架闪避,
都很难避开这一轮掌势。
扫雪翁一双细目,精艺一闪,呵呵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阁下果然有些门道。
他随着话声,脚下踉跄欲跌,连跨两步,轻妙绝伦的闪过了张寒笙的两掌,铁扫帚呼的
一声,从地上扫出。
他不扫人,扫地,招式十分奇突。
张寒笙双掌连环,一见扫雪翁轻易闪开,立即如影随形,挥掌攻到,突觉一股旋风,从
地上飞卷过来!旋风之中,竟然夹击着大小石块,和无数沙石,密集如雨,打到身上,虽然
伤不了他,也觉隐隐生痛。心知是扫雪翁刚才那一帚扫起来的,一时更是怒不可遏,大喝一
声,挥动双掌,着着进逼。
扫雪翁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脚下踉踉跄跄,步履不稳,但举足之间,无不正好险险地避
开张寒笙的掌势。
他一面闪避,一面不住的以铁扫帚扫地,每一帚都被他扫起无数大小石块,像雨点般围
着张寒笙打去。
眨眼工夫,山径上砂飞走石,尘土漫天,已把两条人影一齐掩失不见!
不,这是观战的人所看到的情形,但在动手的两人,却又不同。
张寒笙纵然功力深厚,炯炯双目在一片尘土砂石飞旋弥漫之中,也渐渐看不清对方人
影。
扫雪翁展开怪异身形,根本用不着去看对方人影,他一柄铁帚愈扫愈快,石块砂上,也
愈滚愈多,就像一根风柱.把张寒里裹在里面,没头没脑的乱打。
张寒笙空有一生武功,身外被飞旋滚转的石块砂土重重裹住,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任
他双袖飞飒但石块砂土是扫雪翁扫起来的,一扫帚少说也有百十来块石子,和一大篷砂石泥
土。
扫雪翁越扫越快,运帚如飞,石子砂土愈打愈密,源源不绝,滚滚而来,张寒笙仅凭一
只大袖,又能深得开多少?
张寒经心头虽是气怒.但除了挨打,竟无还击之力,而且双袖也只能护住头脸,身上被
大大小小的石子,像冰雹般打落。
以张寒笙的功力,这些石袂纵然密集如雨,也伤不了他,但一个人,就是一口气,石子
固然伤不了他,这份怒气,却比伤了他还要厉害。
这一阵功夫,张寒笙直气得三月暴跳,七窍生烟,口中连连厉喝,但你一张口,砂土就
毫不留情往你嘴里直钻!
现在连声音都已嘶哑了。这如果也算是激战的话,这场激战就延续了差不多一刻工夫之
久!
猛听扫雪翁一声断喝:“去吧!”
一条人影,从一幢弥漫如墓的尘土中腾空飞出,身子在半空接连翻着筋斗,跌落下来!
这人正是张寒笙,他被扫雪翁一记铁帚拦腰扫中,差幸他有护身真气挡得一挡,伤得不
重。只见他一身灰头土脸,鼻青眼肿,连身上一袭蓝袍,都被石块擦破,看去更是狼狈不
堪!
就在他飞身落地之时,但听嘶的一声,一条瘦小人影,同时泻落。
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童子,身穿一套天蓝劲装,背插两柄短剑,生得眉清目秀,甚是英
俊!
岳小龙夫妇站在牌楼前面,骤见一个童子落到张寒笙面前,不禁大吃一惊!
须知张寒笙此时,正当屡遭拦截,连番挫败,怒火高炽,充满了杀气,有人落到他面前
岂肯轻易放过?
这童子不知是哪一派门下,当真是初生之犊,竟敢拦在张寒笙面前,岂非自己找死?”
这就高声叫道:“这位小弟,快快退开。”
那童子回过头来,笑了笑道:“岳叔叔,凌姑姑,我是珏儿,奉命收拾他来的。”
这童子小小年纪,口气居然极大!
只见他话声一落,就转脸朝张寒笙喝道:“张总管,你还认识我么?”
张寒笙一脸狞色,厉笑道:“小狗,你是南宫珏,老夫焉会不识。”
南宫珏,就是北岳老神仙的曾孙。
南宫珏道:“张总管知道我是做什么来的……”
张寒笙道:“小狗,你是送死来的。”
南宫珏小脸一绷,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符令,朝张寒笙面前一扬说道:“老祖宗令
符在此,要你立即回山,听候发落。”
张寒笙狞笑道:“小狗,听着,老夫三年前,早已离开,如今不是会仙府总管,南宫老
鬼的令符,对老夫并无约束。要老夫回山听候发落,那是做他的清秋大梦,不过你小狗来的
正好,老夫也不难为你,乖乖的随老夫走……”
话声出口,右手一探,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朝南宫造胳臂抓去。
岳小龙、凌杏仙睹状大惊,双双急掠而出.岳小龙喝道:“张寒笙,你给我住手。”
南宫珏身形十分滑溜,轻轻一闪.便已避了开去,一面叫道:“岳叔叔、凌姑姑,不要
紧.他伤不了我的。”一面朝张寒笙喝道:“张寒笙,你知道我来的时候,老祖宗如何交代
我的?”
张寒笙一抓落空,不禁微微一怔.嘿然道:“南宫老鬼怎么说?”
南宫还道:“老祖宗早就知道你桀敖成性,决不肯束手就缚,因此他老人家交代我,你
若敢违抗玉令.就要当场把你废了”
话声出口,突然一指朝他脐下点去。
张寒笙杀机已动,听了南宫珏的话.心头不由大怒,右手扬处,正待朝南宫过劈去!
哪知南宫压抢先出手,他人本矮小.这一指出手奇快,所取部位又是张寒笙脐下,一晃
而至,一指正点在他“气海穴”上。但听张寒笙大叫一声,一个高大的身子,一个跟斗,翻
摔出去一丈之外.一扑即起,如负创之兽,急不择路,腾身朝牌楼阁来。
岳小龙夫妇原是守在牌楼下面,但方才张寒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