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也施了个眼色。范骅立即会意,恭声应退:“遵旨!”其实他心里已打好主意,一出寝宫,就去召来大批御前侍卫,将整个寝宫;团团围住,任凭这蒙面人插翅也难飞。
那知刚要转身,那人却喝阻道:“不用去接,只需备好车子劳驾皇后陪我同去。”
段誉怒斥道:“你这厮胆敢挟持皇后!”
那人耸耸肩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可不知道你们会打什么歪主意,所以嘛!只好……”
段誉忍无可忍,出其不意地欺身暴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由左侧探手向那人腰间抓去,出手之快,好比电光石火。
不料那人向右一闪,被他紧抓肩头的王语嫣,便身不由主地,跟着挪开五尺,使段誉抓了个空。
想不到段誉与那人,竟不约而同地失声惊呼道:“凌波微步!”
那可一点不假,双方一攻一退,用的居然同是那玄奥无比的“凌波微步”!这种独步武林的步法,段誉是得自“琅环福地”,石洞中,“神仙姐姐”所留的帛卷上学来,钟灵仅缠着他学会几步而已。
只道普天之下,真正会施展“凌波微步”的人,除他之外,绝不作第二人想。
那知今晚遇见的小小盗马贼包小靓,竟然也会这种神妙步法,只是火候不足罢了。
而眼前挟持王语嫣的蒙面人,不但也会“凌波微步”,更能在段誉的空袭下,从容避开,显见火候并不在他之下,教他如何能不暗自吃惊?这一来,段誉不禁想到,蒙面人与那包小靓,极有可能是一路的。当即喝问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摇摇头道:“很抱歉,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段誉怒哼一声,突然向右横跨一大步,作势要欺近,却在蒙面人身形乍动之时,双足连连交错,以他自创的凌波微步“逆走法”,绕回左方,正好堵上对方退路。
那人大出意料之外,尤其带着个王语嫣,行动自不及段誉灵活轻使,等他发觉退路已被封死,除非及时撤手,放开被挟持的人质,只有全力硬拚了。
在这种情势之下,若是放开王语嫣,对方便毫无顾忌,可谓大大的不智,情急之下,蒙面人不得不把心一横,大叫道:“你是自找的,可怪不得我了!”
霍地出掌,迎向段管击来的右掌拍去。
“啪!”地一声,双方掌与掌击个正着,彼此均感全身为之一震,显然是棋逢对手,势均力敌。
段誉惟恐伤了王语嫣,不敢以全力硬拚,心忖道:“此人功力甚是了得,我何不以‘北冥神功’,将对方内力尽吸归我,使他无力抗拒,抢救下嫣妹再说。”心念方动,不意那人竟行发制人,以搦指向他的拇指捺来。
“北冥神功”所记练功法廖,最后便是这样写道“世人练功,皆自云门而至少商,我逍遥派则反其道而行之,自少商而至云门,拇指与人相接,彼之内力即入我身,贮于云门等诸穴。然敌之内力若胜于我,则海水倒灌而入江河,凶险莫甚,慎之,慎之。本派旁支,谁能逍敌内力,不能引为我用,犹日取千金而复夺之于地,暴殓珍物,殊可晒也。”
那人居然自行用拇指捺来,段管正中下怀,心里暗自好笑道:“嘿!你这才是自找的,真不知死活!”
不料两人的拇指一相交,均都惊觉对方的指头上,发出一股无比强劲的吸力,似欲将对方的内力一股脑吸将过来。
这正是绝世武学“北冥神功”!段誉这一惊非同小可,对方不仅会“凌波微步”,更会“北冥神功”,莫非是“逍遥派”的弟子?猛然间记起,当日在石洞中破裂的小蒲团内,发现那白绸包上,几行细字的最后一段,便是:“学成下山,为余杀尽逍遥派弟子,有一遗漏,余于天上地下耿耿长恨也。”
但他这一年多未,从未发现江湖中,有“逍遥派”弟子出现过。
况且,他当时就未将此事当真,根本没这打算,也想不到自己毫无武功,那有能力去杀尽“神仙姐姐”痛恨的人。
更想不到的是,后来接掌“逍遥派”的虚竹,居然成了他结拜的盟兄!这时那容他多想,对方拇指上的吸力正逐渐加强,若非过去一年多来,曾以叫“北冥神功”不断吸入一些高手的功力,贮为已用,今晚很可能就成了废人。
而对方吃惊的程度,似乎较段誉犹有过之,他大概作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位大理国的年轻皇帝,竟然也会“北冥神功”。
双方各尽全力,欲将对方的功力吸为已有,但都无法如愿。
两股强劲吸力,互相抵制,冲澈,僵持着……范骅见多识广,心知双方均形同搏命,正值生死开头,绝不可贸然插手,否则极可能造成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的局面。
王语嫣曾博览天下武功奇书,更深知其中厉害,况且,她根本不会武功,纵然想助段誉一臂之力,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爱莫能助。
但她灵机一动,心想:“此人的来厉实在可疑,趁他全力与誉郎较劲,顾此失彼之际,我何不揭开他的真面目,看看他究竟是谁?”
心念既动,冷不防一侧身,出其不意地一伸手,抓下了那人脸上蒙的黑巾。
那人蓦地一惊,这一分神,体内功力突向拇指狂而出,使他无暇顾及真面目已被识出,急将“云门穴”自行封闭,才把涌出的功力止住。
就在这时,却听段誉和王语嫣,不约而同地发出惊诧呼声:“咦?……”原来那人的面貌,竟然酷似这位大理国皇后!连范骅和几名侍卫,也不禁为之愕然,心里直呼怪事。
难怪那人在拜见王语嫣时,会惊诧地轻呼了声“咦?”,怔怔地望着她问道:“你就是王语嫣?”
大概连他自己也意想不到,这位大理国皇后。竟然跟他如此相像。
段誉来及发问,突觉对方的吸力,化为一股狂的洪流,直向自己的指头冲来,但他方自路喜,那股洪流却又止住,倏地变成奇寒无比的力道,使他几乎无法抵受。
这一惊非同小可,据他所知,游坦之曾服下“冰虫”攻敌时,掌力中含有冰虫奇毒,才会有此现象。
蓦地想起,今晚在镇南王府与虚竹相见时,应付始终怀疑游坦之堕崖未死,莫非真被他说中,且与眼前这年轻人有关……念犹未了,陡觉那股奇寒强劲的内力剧增,慢说是“北冥神功”旨在吸收敌人功力,即使全力抵制这股力道,事实上也很难办到。
段誉虽觉如同置身冰窑,毕竟仗着功力深厚,急用“六阳融雪功”,尚能勉强支持下去。
仍被那人抓住肩头的王语嫣可惨了,从对方手上传来的一股奇寒,冻得她全身直发抖,忍不住叫道:“誉即,我好冷好冷,快受不了啦……”
那人似乎无意伤害她,但又不能把她放开,闻言脸上现出一丝为难的神情,仿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段誉担心爱妻受冻伤,顾不得正与对方以真力相拚,绝不可开口说话,运气叫道:“快放开她,我让你……”“走”字尚未出口,对方那股奇寒之力,突又变成火灼般的狂热劲道。
这一寒一灼之间,使人有如从冰窑中,猛一下转到了火山口里,任凭功力再深厚,也无法抵受。
段誉大惊,情急之下,突以“一阳指”真力猝发。
那人发出的火灼真力,被“一阳指”突破,直冲体内,使他陡觉全身一个剧烈大震,被震得双手一撤,身不由已地暴退两丈,整个身子撞上了墙壁?“哗啦啦!”一片巨响,墙壁被撞出一个大窟窿,那人也跌出了墙外的长廊。
段誉抢步上前,抱住了正要倒下去的王语嫣。
范骅与那几名待卫,则从墙壁的窟窿追了出去。
但是,就这眨眼之间,已不知那人的去向。
范骅一直追出寝宫外,早已不见那人影踪,只得赶回寝宫内,见段誉正在安抚受惊的王语嫣,忙协前恭声道:“启禀皇上,刺客已逃逸无踪。”
段誉盼咐道:“快去替外面那些守卫,把受制的穴道解开。”
范骅恭应道:“是,臣这就……”
王语嫣突然想到什么,急道:“那人急于见我娘,很可能会去镇南王府!”
段誉把头一点道:“对!极有可能。范司马,你立刻亲自去镇南王府,通知西夏驸马和华司徒。”
范骅恭应一声,匆匆而去。
等他们一离去,段誉便为四名宫女解开受制的穴道。
王语嫣惊魂肯定,不禁抱怨起来道:“誉郎,你上那里去了,这么晚才回宫,害我差一点被人……”
段誉示意四名宫女退出,始转身走近道:“嫣妹,让你受惊了,我是去找灵妹……”
王语嫣急问道:“找到她了吗?”
段誉沮然道:“找是找到了,但她执意甚坚,说什么也不肯随我回宫,关于诰封之事,她更断然拒绝。”
王语嫣深深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灵妹对我的成见极深,尤其对我答应嫁给你,做了大理国皇后这事,更不能谅解。”
段誉微微点头道:“确实如此,但我又怎能向她说明真相,说出我不是段王爷的亲骨肉……”
王语嫣苦笑道:“那样她会更恨我,誉郎,你跟她一直谈到现在?”
段誉道:“没有,我费尽口舌,她不等我把话说完就跑了。我一时心烦意乱,想到去天龙寺见伯父,结果不巧他老人家正值闭关,未能见到,回城的途中,又遇上个小女孩……对了,嫣妹,你可知有个叫包小靓的小姑娘是谁?”
王语嫣怔了怔道:“包小靓?我只知道死去的包三哥,有个女儿叫包不靓……”
段誉诧然道:“父亲叫包不同,女儿怎么叫包不靓?那不是成了同辈?”
王语嫣笑道:“包三哥就是这么个疯疯癫癫的人,他从不拘泥什么礼法,认为这样更显得父女亲近。誉郎,你刚说的包小靓,又是什么人?”
段誉道:“我就是不知道她是谁,才赶回来问你呀!”
便将途中被盗坐骑,及包小靓被范骅所执,带至镇南王府的情形,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王语嫣听毕,问道:“那小姑娘多大,长的是什么模样?”
听段誉描述之后,她沉吟一下道:“错不了,一定是那鬼丫头!”
段誉诧异地问道:“你说她就是包不同的女儿?”
王语嫣把头一点,肯定地道:“嗯!这丫头是个鬼精灵,才三岁她娘就死了,一直住在燕子坞的参合庄,经常溜到曼陀山庄来,有一次被我发现,她居然溜进了‘琅环玉洞’偷看那些藏书,那时她只不过十岁而已。”
段誉道:“难怪她会‘凌波微步’呐!”
王语嫣忽道:“如果真是那鬼丫头,她怎会还离姑苏,一个人跑到大理来?”
段誉判断道:“说不定是来找她父亲的吧!”
王语嫣道:“我姑父手下的四员大将,郑百川、公冶乾、包不同和风波恶是生死之交,慕容表哥杀了包三哥,其他三人悲愤离他而去,必然是回江南,共同全力照顾包三哥的遗孤,怎么可能让那小姑娘乱跑……”
段誉接道:“也许郑百川他们,不忍告诉她包不同已死,她才会跑出来找父亲。你不是说,这小姑娘很会溜吗?”
王语嫣不以为然道:“就算她是溜出来的,郑大哥他们一旦发现了她失踪了,也会出来找呀!”
段誉笑了笑道:“这小姑娘人小鬼大,是个鬼精灵,要找她可不太容易……嫣妹,暂不去管她了,刚才那个人,闯进寝宫来究竟想干嘛?”
王语嫣道:“他想查问无崖子的下落。”
段誉“哦?”了一声,诧异的道:“嫣妹,你有没有看出,他的面貌几乎跟你一模一样?”
王语嫣点头道:“是啊!这不知道怎么回事……”
段誉忽道:“嫣妹,看他的年龄,好像比你还小一点,会不会是……”
王语嫣不等他说完,就接道:“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女儿,你别胡思乱想!”
段誉强自一笑道:“这倒真是怪事了……”
王语嫣正色道:“更怪的是,刚才他的掌力忽冷忽热,倒很像失传已久的”阴阳七煞功“呐!”
段誉一听,情不自禁地失声叫道:“阴阳七煞功!嫣妹,虚竹二哥方才还提起,去年为了找寻萧峰大哥的遗体,冒险寻路到达那悬崖下的谷底,发现一处山沟,极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阴阳谷’啊!”
王语嫣惊问道:“真有那个地方?”
段誉便将虚竹所说的话,向她述说一遍,最后皱起眉头道:“嫣妹,刚才那人不惜冒险闯入宫来,急于查询无崖子老前辈的下落,虽不知他所为何事,但他的面貌如此酷似嫣妹,委实令人不可思议,只用此事与令堂上一代的恩怨,至少有些瓜葛。”
王语嫣沉思不语,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