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劳家三兄弟,跟其他别的打手兄弟们不一样,他们既不喜欢赌,也不喜欢色,只是偶而喝点小酒。
虽只是喝点小酒,却只一喝就喜欢揍人。
只要有人给他们揍,他们绝对不会错过。就算是没有人给他们揍,他们也尽可能惹出一、两个人来给揍一顿。
说他们最跳“跳”的意思,不仅是暴躁、冲动、好勇斗狠,而且还有一点“疯”。
“疯”的意思就很难解释了。
那并不是真正的疯,而是常常莫名其妙、不顾一切的去拼命。
劳家三兄弟都很疯,尤其是喝了这几杯小酒之后,他们已经一跃而起,很疯地拉袖大嚷,嚷着要找亚马拼命。
第十一章 唐门暗器
劳家三兄弟在这里的,是老
二叫劳豹、老五叫劳狼、老么叫劳狗。
劳狗这名字实在不好听,他自己也不太喜欢,可是他老子既然给他起了这么样一个名字,他也只好认了。
他们的老子,是个很凶狠的人,总希望能替他的儿子们也取个很凶狠的名字,一种很凶猛的野兽的名字。
只可惜他知道的字并不多,生的儿子却不少。除了一虎、一豹、熊、狮、狼……之外,他再也想不出还有甚么凶猛的野兽。
所以他只好把最小的这个么儿取名叫“狗”因为狗至少还可以咬人。
劳狗的确会咬人,而且喜欢咬人。
他当然不是用他的嘴去咬,而是用一把类似鳄鱼嘴巴的钳子去咬!
鳄鱼嘴上下都有一排锋利的锯齿,咬起人来,一定比狗咬的痛得多!
他总是随身带着这把会咬人的钳子,他的钳子并没有得到真正名家传授指点,却很凶狠、很有劲。
就是真正的名家,跟他交手时,也常常会被他的钳子咬得头破血流。
因为他常常会莫名其妙的去跟人拼命。
现在他们一群人都已到了平安客栈,亚马就住在平安客栈里。
平安就是幸福,旅途上的人,更希望能一路平安。
“快快乐乐出门,平平安安回家。”所以每个地方都几乎有家平安客栈。
住在平安客栈的人,虽然未必个个都能平安,大家都还是喜欢讨个吉利。
这家平安客栈不但是这里最大的一家,而且是个声誉卓著的老店。
劳狗一马当先,带着他那一群十多个打手来到这里的时候,正有个斯文的年轻人,背负着双手站在门口,悠闲地观望街景。
劳狗等人气势汹汹而来,这年轻人赶紧闪身让路来,免得招惹无谓的麻烦。
劳狗却向他瞪眼道:“有个叫亚马的人,是不是住这里?”
这年轻人点头道:“下错。”
劳狗又道:“他住在哪一间?”
年轻人指指里面的楼梯,道:“从那里上楼,左手边一整排厢房的最后一间,他旁边就是厕所……”
难得他会说得这么详细,劳狗等人立刻就拥了进去,这年轻人却冷笑着喃喃自语道:“依我看,这家平安客栈,只怕一点都不平安,进去的人若想再平平安安的出来,只怕很不容易……”
劳狗霍然回头,盯着他,厉声道:“你嘴里在嘀咕甚么?”
这年轻人神色不变,冷冷地打量他两眼,道:“我说我的,跟你有甚么关系?”
在这一带地面上混的弟兄们,劳家兄弟很少有不认得的,这年轻人看来却很陌生,显然是从外地来的。
劳狗还在瞪着他,劳虎已一把将他拉开,道:“咱们先对付了那个亚马,再回来找这小子也不迟!”
劳狗却还是很不服气,临被拉走,还瞪了这人几眼,道:“你有种,就在这里等着!”
这年轻人背着双手,仰着脸,冷冷的笑,根本不望他一眼。
等他们全都进去之后,这年轻人居然真的在门口一张长板凳上,坐了下来,用一只脚在地上打着拍子,哼起了小调子来: 淡淡的三月天,杜鹃花开在山坡上……
他一支小调还没有哼完,已经听到里面传出了惨呼声,甚至连骨头折断的声音都可以隐约听得见。
这年轻人皱着眉,摇了摇头,嘴里正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连劳家三兄弟一起进去的,共有十二个人,现在果然已剩下六个还能用自己的两条腿走出来。
劳狗虽然还能自己走出来,手腕却似已折断,用左手捧着右腕,痛得直冒冷汗。
这年轻人用眼角瞟着他,又在喃喃自语:“看来这平安客栈,果然一点都不平安……”
劳狗只好装着听不见。
他们实在有够倒霉……
他们十二个人来势汹汹,冲上了二楼,转向左手,冲到最后一间,用力擂着门,大嚷着:“亚马开门!”
门都差点被撞倒,却没有人来开门,隔壁房门却开了,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吼道:“是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原来亚马不住在最后一间,原来这个才是亚马,劳狗三兄弟一挥手,十二个人就围殴而上。
谁知这黑衣人武功远比他们想像的强得多,才一出手就被人家像打狗一样,打得爬不起来。
十二个人至少断了二十六根肋骨,其他的骨头不算!
幸好那黑衣人道:“我从不杀不花钱的人,快滚!”
他们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逃出来,却又遇上这个冷言冷语的年轻人。
劳狗一向喜欢乱咬人,这下子就算他还想咬人也没法子咬了,这人所说的话,也只好装作听不见。
谁知这人却并不放过他,忽然站了起来,一闪身就到了他的面前。
劳狗变色道:“你想干甚么?”
这年轻人冷冷一笑,忽然出手。
劳狗只好用还能动的一只手反掴过去,忽然觉得肘上一麻,连这条手都垂了下去,不能动了。
后面有两人扑上来要相救。
这人头也不回,曲着肘往后一撞!
扑上来的两人也被打得倒在地上。
这人出手不停,又抓起了劳狗那只本已被打断的手腕,轻叱一声:“着!”
只听“喀嚓”一声脆响,劳狗痛得满头大汗,断了的手腕,却已被接妥。
劳狗怔在那里!忙了半天,看看自己的手腕,用力甩了甩,才看见这年轻人已飞快地用不同的手法,将其他人的断掉骨头,全都接上……
劳狗生性鲁莽,却很豪爽,上前拍拍他的肩,道:“我能不能请你喝杯酒?”
这人回答得很干脆,道:“不能!”
劳狗等人只能叹气,这年轻人没有乘机打落水狗就已经不错了,凭甚么想要跟人家攀交情?
正当他们垂头丧气要走开时,这年轻人却笑道:“我能不能请你们全都来喝杯酒?”
劳狗一怔!
他又道:“咱们到五月花去,开个房间,大喝一顿!”
五月花是个大酒家。
是武昌城里曼蒙华、最高级的大酒家。
不见得是最高级的酒,但是保证卖得最贵。
不见得是最好吃的下酒菜,但同样保证是价钱最贵。
这酒家卖的,不止是酒和菜,还有各式各样的漂亮女人,提供酒客各式各样的服务。
不见得是真的美女,但保证是最高贵的!
奇怪的是,这么贵的地方,却照样有许多人要来这里,来当冤大头?
研究其原因,无他,只不过是抓住了人类“爱骚包的心态而已”。
凡是有资格在外面“走跳”的男人,如果要请客而不能在五月花请,就绝对称不上是能够“站起”的角色!
所以这五月花大酒家经常客满。
据说三天前就得订位,否则根本挤不进去。
而这个年轻人竟然舍得用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悄悄地塞到领班手里。
所以这个领班,很快就设法替他腾出一间很宽敞的“包厢”来。
劳狗等人不止是受宠若惊,简直是目瞪口呆,这是他们这一号人物,一辈子也别想享受一次的豪华招待!
这年轻人吩咐道:“好酒、好菜尽量上,除了我之外,漂亮妞儿每人找两个!”
这领班知道今天来了大凯子,立刻领命而去,片刻工夫酒也来了,菜也来了,漂亮妞也来了。
果然是每人身边两个,个个是训练有素,服侍男人的功夫一流,直让这些粗汉子感觉到简直是在当皇帝一样。
一位漂亮妞儿忍不住向这年轻人调笑道:“每人都有两个,你怎么一个都不要?”
年轻人叹道:“以我的胃口,一次非得四个才能过瘾,只可惜今天恰巧是斋戒日!”
她咯咯笑道:“满桌子大鱼、大肉,又吃、又喝的,还斋戒日?”
他笑道:“不是我的嘴巴斋戒,是他——小弟弟斋戒。”
她奇道:“我从没有听说过小弟弟还有特别的斋戒日的。”
这年轻人笑道:“这你们就不懂了,男人的小弟弟,常常会为了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原因而斋戒的,例如……”
他突然眨眨眼大笑道:“不行,这种秘密是绝对不能让你们女人听到的,否则咱们男人就别想再混啦!”
劳狗那十二个大男人,亦不由得同声哈哈大笑!
年轻人举杯道:“来,小弟敬各位一杯!”
劳狗举杯道:“咱们被你请来又吃、又喝,到现在为止,连你的大名都不知道……”
这年轻人赫然大笑道:“各位还是不要知道我名字的好。”
劳狗道:“为甚么?”
亚马道:“如果我告诉了你,你就会觉得,你们刚才挨打挨得太冤枉了!”
劳狗瞪眼,打量了他半晌,突然用力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失声道:“原来你就是亚马!”
劳狼亦道:“我们早该想到的!”
劳虎道:“我们只问你亚马住在哪一间?却忘了问你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的?”
劳狗再道:“你隔壁那个穿黑衣的家伙又是谁?”
亚马道:“他的名字,各位也不要知道的好。”
劳狗又道:“为甚么?”
亚马道:“你要是知道了,一定在回家的路上找间庙,去叩头上香,感谢菩萨保佑,遇上了一个没有胡乱杀人的杀手!”
劳虎骇然道:“杀手?你说他就是杀人黑豹?”
劳狼亦道:“我们早该想到的!”
劳虎道:“难怪他说他从不杀不花钱的人,还叫我们快滚!”
这一顿,他们是吃得直呼过瘾。
酒醉饭饱之余,再去把领班找来:“结账啦!”
这领班早就已经结算出来了,恭声道:“连酒带菜,房间包厢费用,小姐坐台费,小弟打赏费,一共两百六十七两银子!”
劳狗的眼睛又瞪得像龙眼,他们三兄弟在尊荣赌坊算是地位很高的打手级人物了,每人每月薪俸连小费加起来都不到五十两银子……
亚马却连声道:“便宜便宜……”
伸手口袋中掏出一叠来,却尽是房地契,竟没有一张是银票。
他叹了一口气,抽出取中的一张来,向这位领班扬了一扬道:“你可知道,你们武昌城里头,最大的一家赌坊是哪一家?”
那领班一眼看出,那正是武昌尊坊的房地契!
亚马将这张房地契塞到他手上,道:“你先替我保管着,明天上灯时分,我会带现银来赎的……”
这领班目瞪口呆,亚马补充了一句:“你不敢作主,是不是?那么赶快去找你们经理来!”
其实他们经理早已在门口等着了,立时跨了进来,一副比职业性笑脸更假的笑脸道:“我姓雷,我就是这里的经理……”
亚马打量着他,道:“我知道,你是荣华富贵楼雷家,雷庆堂的长公子雷立铭。”
雷立铭一怔!道:“你倒打听得很清楚……”
亚马道:“那也没甚么……用这样一张东西抵押一顿饭钱,你可放心得下?”
雷立铭嘻嘻笑道:“放心,当然放心……”
亚马这才与劳狗等人扬长而去,临出门还向雷立铭道:“这种东西可千万别把它弄丢了‘武林种马’加上雷景光,就不是你们父子惹得起的!”
雷庆堂阴笑道:“不错‘武林种马’加上雷景光,绝对不是我们父子惹得起的,但是‘武林种马’加上雷庆堂,也就绝对不是雷景光惹得起的!”
雷立铭道:“甚么?”
雷庆堂手中摆着亚马留下的那张抵押,微笑道:“亚马手上怎么会有这东西的?”
雷立铭道:“孩儿不知。”
雷庆堂道:“当然是赢来的……你想这东西值多少钱?”
雷立铭道:“孩儿不知。”
雷庆堂再道:“雷家的这一家尊荣赌坊,地段、面积、建筑,每天的营业额,粗略估计,至少值得黄金三千两!”
雷立铭吓了一跳,雷庆堂又道:“你想,这么值钱的东西,亚马怎么会为了一顿饭钱,押在你的手上?”
雷立铭惶然道:“孩儿不知……”
他的确惶然,因为父亲问的问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