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举步从容,潇洒地朝石窟走去,其实他早已暗暗凝神戒备,左手按剑,当胸右
手,劲蓄掌心,提聚了十成功力。
龙学文也一手握着剑柄,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入洞不过三步光景,便是一道黄石屏风,转过石屏,但觉眼前一亮,这里面那里还像石
窟?简直是一座宽敞的大厅!
厅上布置古雅,几椅用具,全是用黄石凿成,雕刻得古色古香,极为精致。
大厅四角,悬挂着八盏明角宫灯,柔和灯光,映照在顶倒垂而下的钟乳孔上,幻出缤纷
五彩,灿若莲花,愈显得这座堂皇洞府,隐含神秘气氛!
南振岳、龙学文两人,站在大厅上,正在抡目四顾之际,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你们来了么?”
南振岳心头蓦然一惊:“这好像是师傅的声音!”
他先前在下山之时,总究相距较远,还听不真切,这回声音就在眼前,听的最清楚也没
有了,急忙转头瞧去!
大厅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头戴道帽的灰衣道人,只见他腰背微弓,一手捋着山羊胡
子,双目神光奕奕,含笑望着自己两人!
真是师傅!
师傅真会是这里的总护法?南振岳心头一阵狂跳,慌忙扑的跪下,口中叫道:“师
傅!”
龙学文也跟着拜了下去说了声:“晚辈叩见老前辈。”
洪山道士微微一笑道:“你们起来!”
南振岳、龙学文依言站起,洪山道士朝龙学文颔首道:“令师可好?”
龙学文躬身道:“家师托老前辈洪福。”
洪山道士点点头抬目道:“孩子,你们已经见过宫主了?”
南振岳应了声“是”。
洪山道士慈祥的道:“好,你们随我来。”
话落,飘然朝右首石壁走去,大袖轻轻一挥,石壁上顿时现出一道门户,石门缓缓朝里
开启。
这是一间略呈方形的石室,除了正中一张紫檀雕花锦榻之外,还有一把虎皮交椅,和两
张几椅,上面都垫着锦墩。
洪山道士在虎皮交椅上坐下,伸手朝对面一指,道:“你们也坐下来!”
南振岳满腹疑云,在椅上坐下,忍不住问道:“师傅!你老人家真是这里的总护法?”
洪山道士蔼然笑道:“为师已有多年不履江湖,原也不想担任什么名义,只是成宫主乃
为师多年老友,这次为师从云南回来,路过此地,蒙她一再坚邀,只好暂时住上一段时
间……”
说到这里,忽然呵呵一笑,又道:“没想到你们也会找到这里来,这样也好,为师疏懒
惯了,你们来了,也好替为师办些琐碎事儿。”
南振岳应了声“是”,抬头问道:“师傅,这里的成宫主到底是谁,弟子从前怎么没听
你老人家说过?”
洪山道士笑了笑道:“傻孩子,武林中的事儿,你不知道的,可多着呢,成宫主成名远
在数十年之前,何况又隐居在与世隔绝的桃源之中,就是为师,也有多年不知她的下落,怎
会和你说起?唔,那天岳阳楼上,三眼老妖,和你说了些什么?”
南振岳道:“师傅那天用传音入密说的话,都被他听到了,他说师傅既然不愿和他见
面,也就算了,接着就把取走的金塔立轴,还给了弟子。”
他不敢说出三眼老妖说师傅不是托塔天王王公直的话采。
其实师傅自号洪山道士,也从没说过他老人家就是托塔天王,因此把这段话略过不提。
洪山道士捋须笑道:“三眼金童自视极高,三十年来,为师回避着他不止一次了。”
南振岳几次要待说出奉命求取药方的始末,终因有龙学文在旁,话到口边,又忍了下
去。
自己和龙学文结交以来,情如手足,这倒并不是把他当作外人。
实因直到目前,仇家究竟是谁,还丝毫没有眉目,舅父临行之时,一再叮嘱,连母亲隐
迹嵩山,都不准自己前去探望,可见此事何等重要?他心念转动,几次开口欲言,神色之
间,自然难免流露出来!
洪山道士瞧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孩子,你有什么事么?”
南振岳怔的一怔,嚅嚅的道:“弟子确有一件事要向师傅禀告……”
洪山道士蔼然道:“孩子,你有什么事,只管和为师直说。”
南振岳迟疑了一下,才抬目道:“弟子不慎,把师傅的信符丢了。”
他因师傅不知就理,当着龙兄弟问了出来,自己既不便在龙兄弟面前实说,但又不能不
说,心中一急,只好把话题引开。
洪山道士笑道:“你既已遗失,也就算了,好在此物也无多大用处。”
南振岳内心一阵愧疚,自己纵然不是有心欺瞒师傅,但总是对师傅说谎,一张俊脸,登
时胀的通红。
就在此时,他心头忽然升起另一件疑问!
那是自己在幕阜山瞧到的一幕,师傅一掌震死了长白二老中的盘岭苍鹰,夺走锦盒之
事!
这件事和师傅平日为人,大相迳庭,自己心头存疑已久,只是面对着师傅,不好直说出
来。
此刻既然说出丢失信符,正好把这段疑问,也隐约的说将出来。
心念一转,接着说道:“这信符,实是被一个生相猥琐的老头,从弟子身上取走的。”
洪山道士目光一注,问道:“此人是谁?”
南振岳摇头道:“弟子也不知道,只是弟子曾在酒楼上见到过他。”
龙学文道:“大哥,你说的就是那个糟老头?”
南振岳点点头,洪山道士忍不住道:“经过情形如何?”
南振岳眼看师傅果然追问下来,这就把在崇阳酒楼如何遇到猥琐老头,他坐在自己对
面,如何取出锦盒,又摸出许多金子,和一个绿玉鼻烟壶……洪山道士听到这里,猛然目射
金芒,摆手,喝道:“且慢,此人长相如何?你说得详细一点!”
南振岳从小跟师傅长大,从没见过师父脸色如此狞厉郁怒!心头不由一惊,忙把猥琐老
头的长相,详细说了一遍。
洪山道士怒哼一声道:“千年参王,果然是他劫去的!”
南振岳听的心头大震,他先前还怀疑杀死盘岭苍鹰,夺走锦盒的可能有人假冒师傅,但
师傅这句话,已经证实此事确是师傅干的!
千年参王,那锦盒中放的,原来是千年参王!
师傅为什么要夺走千年参王呢?洪山道士脸色渐渐柔和下来,接着说道:“你再说下
去。”
南振岳接着说出糟老头如何使出“抑浊扬清”,惊退雪地神雕……洪山道士凝神细听依
然摆了摆手,止住南振岳话头,微笑道:“此人居然敢假冒为师,哈哈,孩子,你可曾瞧出
破绽来?”
南振岳愕然道:“弟子,想不出什么破绽来?”
洪山道士笑道:“抑浊扬清,左掌沉地,沉重浊之气,右掌托天,扬轻清之气,这一
抬,贵乎纯出自然,不需着力,真气自然进发,护身克敌,妙存天机。
听你方才所说,他上托手掌,要等到朝前一拍,掌力始发,分明只是摆了个“抑浊扬
清’的姿态!
实际上却是暗把力道凝蓄掌心,藉前拍之势击出去的。
不过此人功力深厚,连你都没瞧出来,张广才自然更难发现了。”
南振岳仔细一想,师傅说的果然有理,这一点,自己当时怎么没有想到?一时不禁低头
道:“弟子愚鲁,不是师傅指点,弟子确实想不到此。”
洪山道士微笑道:“这也不能怪你,总究你年纪还轻,经验不足。”
南振岳道:“师傅教训的极是。”
洪山道士又道:“后来呢?你继续再说下去!”
南振岳接着又把当晚在房外,只觉有人从自己身边擦过,先前也不疑是他,后来发现
易、任两人从房中飞出,自己一时好奇,暗中跟了下去,以及在青云寺所见,一字不漏的说
了一遍。
洪山道士一跺脚,怒声道:“铁佛寺的石芝,又被他骗去了!”
“此人一再假冒为师,着实可恶。”
说到这里,忽然抬头道:“丫头,有人假冒老夫,你们回来之后,怎不立即向老夫报
告?”
南振岳心知师傅这句话,是向山下任如川说的,连忙凝神谛听,但从山下到这里,少说
也有半里来路,自己那想听的到任如川的回答。
过了半晌,洪山道士冷哼道:“你们师傅认为是小事情,已交五福堂去办了,老夫就可
以不知道了么?快去告诉你们师傅,限五福堂在一月内查明此人下落,老夫要亲自会会
他!”
一面回头道:“时光不早,你们也好回去了,明天可向逍遥宫报到去。”
南振岳不知是不是因为有龙兄弟在旁?还是和师傅有几个月不见的缘故,总觉得师傅没
有像从前那么亲切了!
他和龙学文双双站起,退出石窟!回到山下,只见任如川果然还站在那里等候,赶忙奔
前几步拱拱手道:“有劳任姑娘久候,在下兄弟,实感不安。”
任如川抬眼嫣笑道:“南兄不必客气,小妹还没向两位恭喜呢!”
南振岳听的一奇,含笑道:“在下兄弟,有什么值的任姑娘恭喜的?”
任如川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瞟着他,嫣然笑道:“两位荣任副护法,难道还不值的小妹
恭喜?”
“副护法?”
南振岳想起方才师傅曾要自己两人,明天到逍遥宫报到之言,心想:“是了!成宫主要
自己两人前来叩见总护法的意思,就是要师傅斟酌情形,派自己两人的职司。”
任如川接着说道:“是啊,副护法,和护法,只低了一级,南兄还不知道,我们这里的
护法,地位可高着呢,就算是九大门派的掌门人,也不过是个护法名义。”
这倒不假,南振岳亲耳听到像五台铁佛寺,枯佛石空大师,在武林中声誉极隆,成宫主
也只聘他担任护法!
心中想着,一面说道:“在下兄弟年轻识浅,怎好担当副护法重任?”
任如川格的娇笑道:“这是家师和总护法的意思,其实南兄在龙门帮,当上副坛主,地
位也不低呀!”
说话之间,三人已回到精舍前面。。
任如川停步:“两位请进去休息吧!小妹明天再来奉陪。”
南振岳连忙拱手道:“任姑娘请便。”
任如川脉脉含情的瞟了他一眼,含笑离去。
龙学文瞧着他后影,口中轻哼了一声,一言不发,转身朝院中走去。
南振岳自然知道龙兄弟因任如川一路和自己有说有笑,他心中有些不大自在,和自己赌
上了气。
两人回到楼上,就各自回房。
南振岳随手掩上房门,盘膝坐在榻上,运气调息,那知这一坐定,只觉重重疑窦,泛上
心头,竟是难以安心运功。
他毫无江湖阅历,心中虽觉这古桃花源,似是潜伏着无数隐密,到处都笼罩了一层神秘
气氛,但却说不出那里不对。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索性脱去长衫,睡了下去,只是思维如潮,难以入梦,不觉已是三
更天气!
忽然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喝叱!
南振岳身怀上.乘内功,耳目过人,这叱喝之声,虽然极轻,但如何瞒的过他,暗想:
“莫非有人闯进桃花源来了?”
凝神倾听,却又寂然无声,心中正在迟疑,忽然又听到一阵银笛之声,隐隐传来,那好
像还在半里之外。
此刻夜深人静,住在高楼上,自然听的较远。
南振岳不觉披衣而起,轻启窗门,凝神谛听,这会果然听到正西方似有人声!
他总究是初入江湖,沉不住气,轻吸一口真气,从窗口飞出,飘然落到地面,立即穿花
绕树,循着小径,朝西寻去。
他脚下何等快速,片刻间,走了半里光景。
但这一阵工夫,先前的叱喝之声,已经听不到了,四周一片沉阒,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
什么事情?南振岳心头大奇,方才那阵喝叱和银笛之声,分明是队西首传来,难道自己听错
了方向?心念转动,·正待站停下来,仔细听听清楚!
那知这一停步,瞥见林外一条大路上,赫然倒卧着两个大汉!
这一瞥之下,业已看清这两人年约四旬以上,一个手隆长剑,一个手上却是一柄短戟,
仰卧地上,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去。
南振岳掠到两人身边,略一打量,果然早已气绝,奇怪的,两人身上既没有血迹,就是
连一处创伤也瞧不出来!
从两人服饰上看去,不会是里面的人,那么可能就是闯进来的敌人。
他们手上还紧紧握着兵刃不放,可见他们还没和人动上手,就骤然死亡,而且死的极
快,连兵刃都没有撒手。
这是什么手法所伤?会有这般快法,而且不留丝毫伤痕?一时忍不住俯下身去,仔细检
查了一遍,依然找不到伤在何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