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有诈,叫我注意了上盘,却出其不意的来攻我下盘。
”于是右掌虚挡门面,左拳横守丹田,只待承志向下盘攻到,立即沉拳下击,只听见承志叫道:“第一招来了!”左掌虚抚,右拳飕的一声,从掌风中猛穿出来,那正是华山派的绝招之一,叫做“石破天惊。”
刘培生疾伸右掌一挡,袁承志一拳将到门面,忽地停住,叫道:“你怎么不信我的话?一掌拦不住,双手同时来。”刘培生见他拳势,已知右掌无法阻挡,只怕这一拳要打破自己鼻子,那知他会忽然一停,忙将左拳伸起变掌,双掌“排门推山”,口中“吓”的一声,推了出去。袁承志这才一拳打到,和他双掌一抵,收拳说道:“以后三招我同时连发,那是『力劈三关』、”拋砖引玉“、和”金刚掣尾“,你怎样抵挡?”刘培生毫不思索的道:“我用『封闭手』、”白云出岫“和『傍花拂柳』接着。”袁承志道:“前两招对了,后一招不对。要和”傍花拂柳“守中带攻,如和功力悉敌的人过招,那当然极好,但因为要回手反攻,守的力道就减了一半,我这招『金刚掣尾』你就接不住了。”刘培生道:“那么我用『千斤堕地』。”承志道:“不错,接着!”只见他右掌一起,刘培生忙摆好势子相挡,那知他右掌悬在半空,左掌倏地劈了下来,同时说道:“武功不可拘泥,师父教你『力劈三关』是用右掌,但随机应变,用左掌也无不可。”他口中说着,拳法不停,不等刘培生封闭,已抢住他手腕往前一拉,刘培生用“白云出岫”随势一送,招数中暗藏阴着,如对方不察,胸口穴道立被点中。但他这时不敢反击,一招刚刚解开,立即收势,沉气下盘,双腿犹如钉在地上一般,袁承志左掌已伸到他的后心,运力一推,刘培生还是立不住足,向前跌了两步,滴溜溜打个旋子,转了过来。承志道:“好,我这第五招是破玉拳的『起手式』。”刘培生很是奇怪,沉吟不语。
袁承志道:“你以为起手式只是客套礼数,临敌时是无用的么?要知祖师创下这套拳来,没一招不能克敌制胜。你瞧着。”他身子微微一弓,右拳左掌,合着一揖,身子随着这一揖之势,向前一探,连拳连掌,正打在刘培生左胯之上。他再也站立不稳,一个身子忽地飞起,摔了下来,等到跌下时承志也已赶到,双手接住,将他放在地下。刘培生扑翻在地,拜道:“晚辈不识师叔,刚才无礼冒犯,请师叔看在家师面上,多多担代。”承志连忙还礼,说道:“刘大哥年纪比我长,咱们兄弟相称吧。”刘培生道:“这个晚辈如何敢当。师叔拳法神妙莫测,刚才这五招明说过招,其实是以本门拳法中的精义相授,晚辈感激不尽,回去一定细心体会。”承志微微一笑。刘培生学得这五招之后,日后触类旁通,拳法果然大进,终身对袁承志恭敬万分,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梅剑和与孙仲君这时那里再有怀疑,只有梅剑和自恃剑法深得本门精髓,心想你拳法虽高,剑术未必能够胜我。正在沉吟,孙仲君叫了起来:“梅师哥,你试试他的剑法!”
梅剑和道:“好!”向袁承志道:“我想在剑上向阁下领教几招。”这时他语气虽已较前大为谦逊,但脸上仍是一般傲气,袁承志心想:“大概此人剑法确已得到本门真传,到江湖上之后没有遇到过强敌,被人家你捧我拍,奉承得骄傲异常,以致行为狂悖。这人不比刘培生要好好挫折他一下,以后才不致使华山派门户贻羞,对他自己将来艺业的进修,也有好处。”于是说道:“比剑是可以的,不过决了胜败之后,你得听我几句逆耳忠言。”
梅剑和傲然道:“现在可还没决胜负,你要说,未免是太早了点。”他长剑横胸,站左首,刘培生叫道:“梅师哥,你站在下首吧。”梅剑和不加理睬,只当没听见。原来依照华山派的规矩,晚辈与长辈试剑学武,必须站在下首,表示并非敢与对敌,不过是练习艺业,向尊长讨教的意思。梅剑和这时站在左首,那是平辈相待,显然并不肯认他是师叔。他左掌抱住剑柄,一拱手道:“阁下用剑吧。”
袁承志念头一转,对焦公礼道:“焦老伯,请你叫人拿十柄剑出来。”焦公礼忙道:
“袁相公快别这样称呼,我可是不敢当。”焦宛儿手一挥,早有焦公礼的几个门徒捧了十柄长剑出来,他们见袁承志为自己师父出力,自然选了最好的宝剑,十柄剑一列排在桌上。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袁承志身上,瞧他选用那一柄剑。那知袁承志检起孙仲君刚才掷来的半截断剑,笑道:“我就用这断剑吧!”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惊讶,心想这剑没有剑柄,如何使用?只见他把断剑平放,夹在姆指与食指之中,叫道:“进招吧!”梅剑和大怒,心想:“你对我如此轻视,死了可怨不得我。”把剑身一振,只见寒光闪闪,接着是一阵嗡嗡之声,叫道:“看招!”剑走偏锋,向袁承志右腕刺来,他想你这样持剑,右手一定转动不灵,我对准你这弱点攻击,瞧你如何应付。厅上二百多人凝目屏息,随着他这剑尖光芒刺了过去,剑尖将要刺到,袁承志的断剑突然伸出架住,两剑相交,只听喀喇一声,接着当啷一响,梅剑和手中之剑齐柄折断,剑跌在地下,手中只握住了一个剑柄。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他震断别人兵戮的是什么功夫。袁承志向桌子一指道:“我叫他们给你准备了十柄剑,你快换剑吧。”众人这才知道他要十柄剑,原来是预先给对方备下的。
梅剑和又惊又怒,抢了桌上的一把剑,向他下盘刺去。袁承志知是虚招,并不招架,果然他剑将刺去,立即回招,改刺小腹。承志用断剑一挡,喀喇一声,梅剑和手中长剑又被震为两截。
梅剑和又连换三剑,三剑又都被袁承志手中半截剑震断,呆在当地,做声不得。孙仲君叫道:“你说是比剑,怎么使妖法,这还比什么?”袁承志拋去断剑,微微一笑,从桌上拿起两柄长剑,一柄拋给了梅剑和,转头对孙仲君道:“亏你还是本门中人,这手混天功也不知,说什么妖法?”梅剑和乘他转头,突然一剑,快逾闪电,刺向他的后心,剑尖将触及身体,口中才喝:“看剑!”袁承志身体一侧,也喝:“看剑!”梅剑和刚才使的是一招“苍鹰擒兔”,袁承志依样葫芦,使的也是“苍鹰擒兔”。梅剑和跟着身体一侧,想照样让开来剑,那知承志这一剑刺出之后,立即圈转,等身体侧过,剑尖也跟着点到。
梅剑和只觉一件尖利之物刺在后心,吓出一身冷汗,身子往前一扑,接着向上一跃。岂料袁承志的剑始终点在他的后心,如影随形,任他闪避腾挪,剑尖总不离开,但手下容情,只是点着他的衣服,只要轻轻向前一送,梅剑和再多一条性命也都了帐了。梅剑和外号叫做“没影子”,轻功自然的高极,这时心里又惊又怕,连使七八种身法要摆脱背上剑尖,但始终摆脱不了。袁承志见他额头都是冷汗,心想他究竟是自己师侄,也别迫得太紧,收剑撤招,笑道:“这是本门中的剑法呀,你没学过么?”梅剑和定了一定神,低头道:“这叫『附骨之蛆』。”袁承志笑道:“不错,这名字虽然不大好听,剑法却是极有用的。
”
这边青青又叫了起来:“你叫没影子,哈,怎么背后老是跟着人家的一把剑呢?我宁愿要自己的影子跟在我背后。”梅剑和沉住你不理,他精研十多年的剑法始终没机会施展出来,总是心中不服,向袁承志道:“咱们好好的来比比剑吧,你的杂学太多,我不会。
”承志道:“这些都是本门的正宗武功,你怎么说是杂学?好吧,看剑!”一剑当胸平刺,梅剑和举剑一挡,还了一剑,承志回剑格过。梅剑和待要收剑再刺,不知怎样,自己的剑似乎已被黏在对方剑上,只见承志反手转了两个圈子,自己手臂不能跟着旋转,只得撤手,一柄剑脱手飞去。承志道:“你要不要再试?”梅剑和横了心,抢了桌上一柄剑,剑走轻灵,斜刺对方左肩,这次他学了乖,再不和承志的剑接触,一见伸剑来格,立即收招。那知对方乘虚直入,竟指自己前胸,如不抵挡,岂不是被他刺个透明窟窿?只得横剑相格,双剑剑刃一交,被他手臂一旋,自己的剑又向空际飞出。他待要再去拿剑,袁承志喝道:“到这地步你还不服?”刷刷两剑,梅剑和身子后仰避开,下盘空虚,被承志左脚轻轻一勾,仰天跌倒。承志剑尖指住他的喉头,问道:“你服了么?”
梅剑和自出道以来,从未受过这种折辱,一口气转不过来,竟自晕了过去。孤仲君见梅剑和双目上翻,躺在地下一动不动,以为被袁承志打死了,空手扑了上来,大叫:“你连我一起杀了吧!”袁承志见梅剑和闭住了气,也不觉大惊失色,心想:“如失手打死了他,将来如何见得师父与二师哥之面?”忙俯身察看,一摸他的胸膛,觉到心脏缓缓跳动,这才放心,忙在他胁下和颈上穴道拍了几下。这时孙仲君双拳在背上头上如擂般敲打,承志只是不理,忙着施救。青青和刘培生一齐跃到喝止,孙仲君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不久梅剑和悠悠醒来,低声喝道:“你杀了我吧!”刘培生道:“梅师哥,咱们听师叔教训。
别任性啦。”
青青向孙仲君笑道:“他没死呢,你哭什么?”孙仲君大怒,忽地纵起,一拳向青青打来,她究是华山派中的高手,这一拳又快又狠,青青竟没避开,只打得她左肩一阵刻痛。青青待要还手,孙仲君忽然“啊唷,啊唷”大叫,弯下腰去。青青呆了一呆,怒道:“你打了我,怎么反是你叫痛?”承志向她使个眼色,青青不知是什么用意,也就不言语了。这时只见孙仲君双拳红肿,痛得十分难受。原来她猛力在承志背上敲击时,承志运气于背,她每一下打击之力,都被反弹出来,回到自己拳上。初时还不觉得,等到在青青肩头打了一拳时,才发觉自己拳头已经又红又肿,如千万枚细针在肉里乱钻乱刺,痛得泪水都流了出来。要知袁承志最恨她出手毒辣,一下子就砍了那姓罗的一条臂膀,梅剑和虽然狂妄,真正过恶倒没有什么,所以存心要给她多吃点苦头。旁人不知,都以为青青既是金蛇郎君的儿子,武功只怕比袁承志还高,孙仲君贸然打她一拳,自然是自讨苦吃了。十力大师、郑起云、万方等却知道孙仲君是受了反弹之力,只要按摩和点解相应穴道,就可以止痛消肿。只是他们见了袁承志武功,自知不是他的敌手,不敢贸然出来为孙仲君解救。
梅剑和站起身来,向袁承志连作了三个揖,道:“袁师叔,晚辈不知您老驾到,多多冒犯,请您老给孙师妹解救吧。”袁承志正色道:“你知罪了吗?”梅剑和不敢再行倔强,低头道:“晚辈不该擅自撕毁了焦大爷的那两封信,又不该强行来替闵二哥出头。”袁承志道:“以后梅大哥做事,总要再加谨慎才好。”梅剑和道:“晚辈听师叔教训。”袁承志道:“闵二爷不知当年缘由,来为兄长报仇,本来并无不当,这里许多英雄豪杰受邀助拳,也都是出于义气。现在既然说明了这事的前因后果,大家罢手,化敌为友,足见高义。这一点我并不怪你,可是你做了一件万分不对的事,只怕梅大哥自己还不明白呢。”
梅剑和一楞,问道:“什么?”袁承志道:“咱们华山派十二大戒,第五条是什么?
”梅剑和道:“适才师叔问弟子四条戒律,第三条『滥杀无辜』,孙师妹确是犯了错过,只好待会向罗大哥郑重赔罪,我们再赔还他一点损失……”焦公礼的一个弟子在人丛中叫道:“谁要你的臭钱?割断了膀子,银子补得上么?”梅剑和自知理曲,默不作声。袁承志转头向在人丛中叫话的那人道:“我这个师侄确是行为鲁莽,我十分抱愧。待罗大哥伤愈之后,兄弟想和他研究切磋一件独臂使用的功夫。这功夫不是华山派的,兄弟不必禀明师尊再行拿出来。”众人见过袁承志的惊人武功,知道他虽然谦称“研究切磋”,其实明明是答允传授一项绝艺。这样,罗立如虽然少了一臂,因祸得福,将来功夫一定反而高出同门侪辈了,早有师兄弟把喜讯报了进去。焦门弟子见袁承志如此说,他又把孙仲君的过失揽在自己身上,倒不便再说什么。
梅剑和又道:“第六条是『不敬尊长』,这条弟子知罪。第十一条是”不辨是非“,弟子也知罪了。只是第五条是『结交奸徒』,闵二哥却是够朋友的好汉子。”众人本来大半不知道华山派的十二大戒是什么,一听梅剑和这话,闵子华第一个跳了起来,叫道:“什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