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窑碎片忽然开口了:“我记得你身上的气息。是你造的我,对吗?”
白汐轻微地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我是一件钧窑的鼓钉洗……后来,我在明代的时候碎了。被下令深深埋入土地里头。”
鼓钉洗是吗?她从十岁上头,就做过鼓钉洗了……还在发呆中,沈老板提醒她了:“白小姐,还有一分钟。”
对了,鉴定时限为五分钟。她不小心听了四分钟的故事。赶紧转回注意力,先看了下颜色,是钧窑当中的葱翠青。胎很厚。符合鼓钉洗的造型。蚯蚓走泥纹也没错。于是道:“宋代,钧窑,葱翠青鼓钉洗。”
沉默。沉默了十秒。
然后,沈老板告诉她:“不对。东西不是鼓钉洗,是海棠式花盆托。鼓钉洗的下缘圆口,不会有釉色散瘀的现象。”
“……”白汐低下头,手中的一小块钧窑碎片,坏笑了下:“开了个玩笑。我的确不是鼓钉洗。没想到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记得个鬼啊!她死了一千年了!要是它不开口,自己就是看个两分钟,也能注意到散瘀啊!鼓钉洗的釉料,不可能出现底部散瘀的啊!她不靠通灵,也能鉴定出来的。却被东西本身的灵,给活生生误导了……欲哭无泪。
而周围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还有人吹了个口哨:“恭喜沈老板!”“沈老板,这一回你赚大了啊!”“下次沈老板要请客!”
沈老板笑了笑。没说什么,将她的那一只钧窑天青釉海棠红莲花碗拿走了。最后道了句:“承让。”
于是,这一个晚上,白汐翻来覆去一整晚都没睡着。她是个死要面子,自尊心很强的妖怪。虽然知道谢文湛能帮自己要回来那一只碗。但打电话给谢文湛说,我打眼了,把莲花碗给输了……男人不鄙视她,也会笑话她。
那真的比杀了她还难受。
所以,她在思考,怎么拿回来……好烦啊!
另一方面。那沈老板回到家之后,把玩了下“战利品。”钧窑后期加。海棠红绚丽多姿。云蒸霞蔚,简直令人目不暇接。更绝的是,宋代和民国的窑变,连到了一处。无论从釉料,火候,还是窑变本身的深浅来看,都完美无瑕。
难怪,这一只碗会让那么多人走眼。也只有他的那位天才师弟,才有这个眼力劲辨认出来吧…想到这里。沈老板打了个电话。
“喂?谢老弟。”沈老板人往沙发上一躺,把莲花碗放在掌心上。摩挲不已。
“沈师兄?”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忙,然而他还是彬彬有礼。清润的嗓音很有磁性:“你好久不打电话过来了。”
沈老板笑了:“你是谢家的大少爷,我们这种闲人,怎么敢天天叨扰你。”顿了顿,又问道:“从南京回上海了?”
“上个星期回来的。”
“师父他老人家在哪里?身体还好吗?”
“爸他去了北京,参加人大代表会议。身体老样子,思思陪着去了。”
“嗯。”沈老板把碗搁在了桌子上:“你前年不是建了一所程璋纪念馆吗?我今天得到一件程璋的钧窑后期加,东西我已经看过了。是真的。而且是你从前鉴定的那只钧窑窑变程璋后期加。我可以捐献给你的纪念馆。”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良久,谢文湛的声音都变了:“你怎么拿到的?!”
“嗯……今天和一位姓白的小姐斗瓷……”沈老板把他的经历讲了出来。最后笑道:“那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走了神。愣是把最后一件钧窑的碎片看错了。”
再沉默,沉默完毕之后。谢文湛深吸了一口气。下了个决定:“师兄,东西不用捐了。算是卖我一个人情。你想个法子,输给她。不要告诉她你认识我。”
“嗯?为什么?”
谢文湛笑道:“那位白小姐,是我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鉴宝小常识
宋代时期的江西境内,不但景德镇湖田窑烧制的玲珑剔透、质地如玉的影青釉瓷器深受赞誉,而且吉州永和窑烧制的剪纸帖花、褐彩画花、刀笔刻花等黑釉窑变瓷器也名扬遐尔。其中因烧制工艺难度大,产量稀少的吉州绿釉器更是世所罕见。
吉州窑是江西吉安一座举世闻名的综合性瓷窑厂。兴于晚唐,盛于两宋,衰于元末,因地命名,因当时永和又为东昌县治,故又名东昌窑、永和窑。特色是釉不及底,支钉烧,有褐色彩斑,平底或近宽圈足。
吉州窑瓷器种类繁多,纹样装饰丰富多彩。按胎釉可分为青釉、黑釉、乳白釉、白釉彩绘和绿釉等类。在装饰技法上采用洒釉、剪纸、贴花、剔花、印花、彩绘、划花和堆塑等,变幻无穷,在瓷器的实用性与艺术性上得到统一。
景德镇御窑厂:
御窑厂,是明清两代为供应宫廷所需瓷器而设的机构。明洪武年间始设于江西景德镇。明代一般由宦官充任督陶官;清初由工部、内务府派员,或由江西巡抚主管。乾隆以后,以榷九江关使管理,并以饶州同知、景德镇巡检司监造督运,遂成定制。所产瓷器称“官窑器”。
景德镇御窑厂是我国烧造时间最长,规模最大,工艺最为精湛的管办瓷厂。这里集中了最优秀的人才,最精湛的技艺,最精细的原料,最充足资金,造出了许多精美绝伦的瓷器,成为真正的无价之宝。御窑厂遗址,位于景德镇市区珠山路之珠山南侧(今市政府在的地)。
该遗址地下遗存极为丰富,已出土元代官窑瓷器和大量明代洪武、永乐、宣德、正统、成化、弘治、正德年间的各类器皿,对研究我国陶瓷发展史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第93章 想你
沈老板姓沈,大名沈正霖。
“古董之王”谢镛早年曾收过三届入门弟子。共十五个人。如今这十五个人,大部分都成了至尊行的中流砥柱。而沈正霖和谢文湛,是谢老最后一届的弟子。沈正霖是大师兄。谢文湛是老二。下面还有三个师兄妹。
没想到,谢小师弟有了伴儿。沈老板那边笑了笑,却是促狭道:“你小子,有了女朋友,还不请客啊?”
“下次请你们喝喜酒。总之,别告诉她我跟你打过招呼。”
“嗯,为什么?”沈老板换了个把玩的姿势:“做好事还不跟女朋友邀个功?”
“只怕邀功不成,她又要跟我闹分手。”
谢文湛倒是很清楚。白汐毕竟有一千年的尊严摆在那里。谁都不容侵犯她的骄傲。他连送个礼物,都要考虑她的心理承受能力。生怕伤害到她的自尊。所以,这种棘手事。自己就是帮,也不能摆在台面上帮。
那边,沈老板也晓得其中的道道了:“得了。既然你对你女朋友这么上心。那我记住了。下次保证输给她。成了吧!”
“那多谢师兄了。下次来上海,我送你一件雍正的粉青釉海图碗。”
“嗯,粉青先不说……那个,卿卿她马上就要从美国读完博士回来了。到时候师兄妹几个聚一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谢文湛道:“师兄,卿卿她还愿意当鉴定师。至尊行可以接纳她。要是不愿意,那我们也只能帮帮她。”
“那,到时候再说吧。”
这边刚挂了电话,手机又响了起来。谢文湛一看,是白汐的。接了电话,那边她又黏又软又无精打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文湛。”文湛完了之后,白汐一个劲地叹气。叹气了半晌。才道:“文湛,我要晚点回去了。”
“嗯?怎么了?”他很好脾气地把手头的工作停了下来。没办法,对白汐,他只有宠和疼的份。
她胡乱扯着: “呃……景德镇的风景不错。宅子也很好……所以晚点回去。”
“这样……那我下个星期一,二有空,要不要去看你?”
“不用,不用。”她连忙道:“文湛,你忙你的。我这边……没什么要紧事。”
谢文湛笑了。难以想象现在白汐垂头丧气的表情有多可爱。估计自己看了,会再心动个一百次。所以,到底爱的有多深。他也不知道。尚未把她娶回家。已经不能自拔成这样……把手机换了一只手接听。另一只手摩挲着观音玉佩。羊脂白玉,也抵不上她滑腻的肌肤来的手感好。谢文湛心猿意马道:“那你早点回来。”
“嗯。我会的。”
“对了,”谢文湛点开了电脑,看了下工作安排表:“白汐,上海这边至尊行的夏拍要开幕了。你在景德镇那边,正好方便在古玩市场挑古董过来拍卖。本金我打给你。到时候拍卖盈利的部分,你七我三。佣金各半。”
搁在别人,男朋友还这么算计,早闹起来了。但白汐却觉得这话十分悦耳。用双赢的方式来赚钱。这很好:“那好,如果赔了。我也会赔偿的。”
挂了电话。白汐觉得,脸红加受之有愧。毕竟打眼了啊!……
总归,因为谢文湛的这一番嘱托,她心情好了不少。
第二天早上,谢文湛就告诉她,转账到了。没提到具体数字,白汐就跑去银行查了下……一百万。很好,谢文湛果然对她信心十足。
要知道,至尊行夏拍的客流量非常大。而且主办场地是上海,每一件古董都得精挑细选。
去年,至尊行的夏拍,所有参拍古董的起步价通通在五十万以上。后来成交下来,最高价的是一件辽代的契丹黄釉迦陵频伽纹军持。军持是一种盛水器,为云游僧人、伊斯兰教徒盛水洗手用具。大约在隋唐时期传入我国。甚为游牧民族和军队所喜爱。而迦陵频伽,是佛教中的“妙音鸟”。也是西夏,契丹等王室的图腾象征。
所以,那一件黄釉迦陵频伽纹军持,毫无疑问是契丹皇室用品。而契丹朝代的本身物品更是少之又少。最后成交价达到一个亿。
最次的拍卖品,一件明代万历年间德化窑的外销瓷,也拍出了五十五万。
所以,怎么用一百万捡漏,着实是个大问题。其实,从内心来说……她还是觉得谢文湛抠门了点。昨晚的电话,也不是他往常的风格。
往常,她叹口气,他会哄劝个半天。她买一件衣服。他会配送合适的鞋子和包包。她打开双腿躺在床上,他人性都没了……钱财方面,更是尽量满足……难道男人开始抠门,是代表他开始接受自己成为家庭成员了?
因为彼此的财富是共享的,他才会要求她也开始赚钱。共同经营生活和爱情。
这么一想,顿时心情就明媚了起来。阳光灿烂。
白汐一路灿烂到了景德镇陶瓷市场。先问了问站街久远的陶瓷,什么地儿的风水好。陶瓷们都指明了一家叫做“博古斋”的地儿。
但是刚一进博古斋,就看到了昨儿那位“沈老板。”服务员都对沈老板点头哈腰,十分客气。幸好,他没看到自己。白汐觉得略丢脸,假装看不到他。移到了瓷器柜台去。选中了一件白釉珐琅彩花鸟纹脱胎瓷碗。
脱胎瓷碗是薄胎瓷,特点是薄如蝉翼,轻若浮云。白汐掂量了下,东西的确很轻。是很开门的真品。于是咨询了下价格。
售货员小姐答曰:“一百五十万。”
“……”她错了,不该低看景德镇人民对于古代陶瓷的了解程度。她的估价,也正好是一百五十万。十万是利润空间。再问了几件,东西开门的,都价值不菲。一百万本金,根本买不起这些好东西。
没办法,白汐只好往回走。但她太专注于看玻璃柜了,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走来的沈老板。沈老板手里还端着一方尊,幸好手稳。没摔下。白汐抬头,尴尬,道了句:“不好意思。”就匆匆忙忙走了。
有小店员在后面道:“这女的眼瞎啊,走路不看路!”但沈老板却追了上去。白汐刚出门,他就喊住了她:“白小姐,等等。”
她停下,觉得略丢人:“沈先生?。好巧,好巧。”
“白小姐,连续两天都能遇见你。不得不说,这是一种缘分。上次斗瓷,我也十分佩服你的才学,一直想交流交流。这样,中午我请客,还请白小姐赏个脸。”
她惦记着莲花碗,于是答应了。
到了酒店,入座。沈老板问她想吃什么,随便点。但白汐哪里敢随便点啊,只能点了些便宜的青菜豆腐,番茄炒蛋。大概是嫌她墨迹,沈老板又大笔一挥:这个,景德镇特色菜单里面的菜,全部上来。嗯,总共十三道……
菜上齐了,沈老板又问她想喝什么,白汐答曰:“雪碧。”
于是,就着雪碧。他们两个聊开了。分明是第二次见面,白汐觉得沈老板热情过了头。但她也有恃无恐,所以白吃的便宜绝不浪费。
“白小姐,昨天你打眼那一件钧窑,实在是令人惋惜。”沈老板倒是气量很大:“本以为,还可以再和你斗个几百回。”
“见笑了。”她叹了口气:“不输外家,输在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