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为什么不当场拆穿呢?”
“我们要找的是天杀门主,小青说的谎太拙劣,可见他们都不是正主儿,我当场拆穿了,最多抓住两个小喽罗,所以我留下他们,要把天杀门主给揪出来!”
尤二混道:“我也要去问问那个丫头,究竟是什么居心,竟然对自己的兄长下手!”
铁铮想想道:“二混!你对小青很熟吗?”
“当然熟,从小看她长大的,最近这两三年,她进了八大胡同,我才不大见到她了!”
铁铮想了一想才道:“那她可能只是一个外围,那个姓周的家伙才可疑,他随手一捏,能在金锭上留下指印,内力相当惊人,而且那金锭又是天杀门主私用的表记,线索得从他身上追,这样吧,我一个人去摸摸他的底,妙容,你跟尤二在暗处守着,我把他逼出来时,你们就钉下去!”
玉妙容显然不愿意。
铁铮道:“妙容,别孩子气,想想裘老好,尤二混人很机灵,但手底下弱一点,我不想他又不明不白地死了,因此要你保护他!”
玉妙容这才不说话了,把车子停在一个僻巷里,三人都下了车,慢慢踅回八大胡同,铁铮把隐身的地方为他们找好,又指点了一下,才一长身,轻轻地飘上了屋顶,一直向小珍珠的屋子摸了过去。
掩近窗子时,铁铮用双脚勾住房檐,把身子倒挂下来,舐破了窗纸看进去,但见裘小青坐在桌上低声饮泣,那个叫周长吉的家伙已经醒了,劝着她道:“别伤心了,马行空杀了你哥哥,我已经让他抵了命,你还有什么不趁心的呢,而且从今后你脱离了苦海,不必在这儿混了!”
遂又听得小青的声音道:“你糟蹋了我的身子,我认了,干上这一行,想保清白是不可能的,你们在我这儿商量进行着伤天害理的事,我天天心惊肉跳怕遭受恶报,想不到却报应在我唯一的兄长身上,你说我哥哥是老马杀死的,谁知是不是,你只是拿了老马来敷衍我而已!”
周长吉连忙道:“别胡说了,老马自己不认了吗?”
裘小青道:“可是那个黑燕子说我哥哥是死在一种圆珠子上,那玩意儿只有你才有!”
周长吉一怔道:“你怎么知道的?”
裘小青道:“我看见的,一粒粒像冰糖似的。”
周长吉叹道:“这是我们的暗器,每个人都有,大家都会,因为我跟你近一点,你只看见我的而已,不信你跟我到家去看看,我们师兄弟五个人,个个都有。”
裘小青道:“你家里只有父母,那有什么师兄弟。”
周长吉笑道:“那只是我掩饰身分的地方,又不是我真正的家,那两个老的也不是我父母,是我师父的手下!”
裘小青道:“说了半天,你师父究竟是什么人?”
周长吉道:“这个我可不敢说,而且告诉了你也没用,我们师兄弟五个人,每个人都知道师父的名字,然而我们五个人知道的名字都不相同!”
“你们不是一个师父?”
“师父是一个,名字是五个,谁也不知道那一个才是他的真名,也许没一个是真的,小青,到了那儿,你可得谨慎些,少问,少开口,弄不好就有杀身之祸!”
裘小青道:“那我还是不去吧!对你们这个圈子,我实在是害怕,每个人都是阴沉沉的,没一句真话!”
周长吉叹道:“恐怕由不得你,命令中要把你带去,你就非去不可,小青,收拾收拾,接我们的人快来了!”
裘小青道:“这么快,不是说明天早上吗?”
“那是你说给铁铮听的,今天处决老马的手法太不高明了,铁铮不是糊涂虫,他回去想一想就破绽百出,一定还会再找来的,我们得快点离开!”
裘小青这才起来到后屋收拾去了,周长吉在屋里负手踱方步,神情显得很不安,没有多久,还是先前那个毛伙进来了道:“珍姑娘,车子来了,停在后门口,请你就上车!”
周长吉一怔道:“怎么!叫她一个人去?”
毛伙儍儍地道:“不!另外有人接她去!”
周长吉忙道:“我呢?我不必去了?”
毛伙冷笑道:“四爷!主人说你的话太多,而且处置马行空这件事做得太笨了,叫你留下来!”
周长吉脸色一变,毛伙把手一扬,周长吉连忙跳起闪避,可是他才窜起三四尺高,就叭哒一声掉了下来。
裘小青从后面赶了出来道:“他怎么了?”
毛伙笑笑道:“没什么,珍姑娘,令兄是死在他手上的,主人感到对你很抱歉,只好杀了他向你赔罪,走吧!”
裘小青怔住了,毛伙上前轻轻一指,就闭住了她的穴道,托着向外走去。
屋外的铁铮见这些事的发展大出意外,却没有跟了去,因为他知道玉妙容与尤二混会缀着的。
他心里很兴奋,因为天杀门主的踪迹渐现,目前已经追到他弟子的身上了,因此铁铮轻轻地托开了窗子,飘身进了屋子,首先在周长吉的身上翻了一翻,找到了一袋冰魄神珠,比玉妙容所用的略大一点,他取了三四粒,放在衣襟里,再翻了一下,找不出一点其他的线索了,只是在咽喉处找到了一根鱼刺般的细针,周长吉就是死在这上面的。
他又到了里屋,但见裘小青只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却没有来得及带走,他打开包袱,却看见一张纸条,字条上用眉笔匆匆写着:“铁爷!耳目环伺,未敢直言,为雪兄仇,决深入虎穴,贼獠将以我为质而胁君,请勿以苦命人为念,下列三处俱皆可疑,可伺机一探,小青!”
纸是解手用的草纸,球成一团塞在包袱口头,可见这妮子是准备在离开时偷偷给什么人的,那知道还是没机会送出去,幸好自己没鲁莽,先一步进来发现了,否则慢一步这张字条被对方发现了,那妮子就危险了!
他藏好纸团,仍然把衣服包起,从窗子里悄悄地离开,到了外面,只见玉妙容与尤二混还在暗处守着,不禁急了道:“人都出来了,你们远守着干吗?”
尤二混一怔道:“没有啊!我一直在这儿看着,没有一个人出来过,也没人进去过!”
铁铮微微一怔道:“人是从后门走的,早就有车在等着。”
尤二混道:“铁爷!这屋子那有后门?”
“没后门,我明明听见那家伙说是要从后门走的,而且的确带着小青离开了。”
“别是您听错了吧,这儿都是单家独院,没后门的!”
“那……这后面是那儿?”
“是另一条胡同,都是些店家,不过都起了高墙,跟这儿隔死了,两边儿是不相通的!”
铁铮道:“假如跟他们有连系的,开一道暗门,不就是最好的出入门户吗?我们快过去!”
三个人绕圈子来到了那条胡同,却是条闹市,由于靠近八大胡同,夜市很兴旺,多半是各种卖小吃食的,零碎小玩意儿,而且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尤二混一叹道:“您早说一声就好了,这会儿混水摸泥鳅,上哪儿找去,您该一直追下去的!”
玉妙容道:“还有个办法,我们再上前去,看看那道暗门究竟通到那一家,不就行了吗?”
铁铮摇摇头道:“找不到的,那家书馆是天杀门的巢穴,里面的人手是天杀门的耳目部属,即使有道暗门,也一定是设在很秘密的地方,小青偏偏卖到这一家来,不是送羊入虎口吗?白糟蹋了那孩子!”
玉妙容道:“铁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铁铮道:“回头再说,尤二混!你这儿熟不熟?”
尤二混道:“这儿虽然不是我的地段,但同在一城,总有点交情的,您要打听什么呢?”
“先前带我们去的那个毛伙,就是他把小青带走的!”
尤二混道:“他叫毛五,干了多年大茶壶了!”
“你走眼了,这家伙是个绝顶高手,一抬手就摆平了周长吉,你不妨找个可靠的人问问有没有看见他,可得留神一点,别又问上他们的自己人。”
尤二混连忙答应着去了,铁铮才把在屋外所见的情形说了出来,玉妙容一怔道:“这么说我们倒是寃枉裘小青了,铁大哥!你不该让他们带走她的,如果对方拿她作为人质,我们真忍心弃之不顾吗?”
铁铮叹道:“我是在她离开后,才发现她塞在包里的纸团,照先前的情形,我怎么知道她是别有用心呢!”
玉妙容也是一叹道:“真想不到天杀门的势力会这么大,到处都有他们的耳目巢穴!”
“这个组织控制着半个江湖,多少大门派都不敢惹他们,当然不是简单的,所以我发誓要刨出他们的根!”
谈着,尤二混来了道:“问到了,有个叫赛杨妃的姑娘坐了车子跟个老客人在首饰铺里挑货色,毛五跟着车子一起走的。”
铁铮道:“那间首饰铺,赛杨妃都是天杀门所属,由这儿不知不觉的走了,真是好安排!”
尤二混皱眉道:“可是那是刘御史府的车子,一起走的是刘御史的大少爷,叫刘绍棠!”
铁铮眼光一亮道:“刘御史,是官讳叫刘景龙的吗?”
尤二混道:“是的!他是十年前考中的二甲榜眼,因为投进了和相的门下,做了和相的门生,一帆风顺,十年就升了御史,成为京中红极一时的大员,跟他同榜的状元朗胡昌霖却还在翰林院里穷窝着,多少人都为这个不平!”
铁铮道:“官场上的事我们不管,刘御史的府第可是在铁狮子胡同靠西的那所大宅吗?”
尤二混道:“是的,那是有名的一所大宅院!”
铁铮笑笑道:“不错!这把我心中的一个哑谜给解了,我正在捉摸,铁狮西,刘御第,两句话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小青写了个别字,御弟写成了御第,这个别字是不该错的,而且御弟不会姓刘,谁知道是刘御史第呢?”
尤二混诧然道:“铁爷!您说的是什么啊?”
铁铮笑了一笑,把裘小青的留字给他看了,然后道:“她留了三个地名,都是打哑谜一样的,现在总算解出一个了,我们上那儿去吧,八成儿小青被送到那里去了!”
尤二混接看了,又听铁铮说了当时的情形,不禁叹道:“幸亏是您细心,要是我鲁莽地闯了去,可屈死那个丫头,不过刘御史是朝廷命官,会跟天杀门有关系吗?”
铁铮道:“刘景龙平步青云是靠和坤的力量,他那所宅子是御赐的,然而跟义勇侯张勇的宅邸相邻,住着很不方便,另外设了公馆,因为他等于是和砷贪赃鬻爵的经手人,要走门路的人上那儿去太显形迹,所以把宅子空在那儿,只有一些家人在照管着,正合于作奸犯科!”
尤二混道:“但也不能给天杀门利用呀!”
铁铮道:“长白扑天雕辛奇是和坤家的门客,我想天杀门多半跟和坤有点关系,刘景龙既是和坤的爪牙,他的宅子供天杀门运用也不无可能,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另外两个地方你也去查查,北京城你比较熟悉,找你的弟兄研究捉摸一下,铁狮子胡同那儿,我们这就去一探!”
“就是您二位去!”
铁铮一笑道:“尤二,你的根在北京城,像这些官府大员的宅邸,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否则叫人坑住了,你就没法在北京立足了,我们无所谓,最了不起拔腿一走。”
尤二混道:“我不怕!他们杀了我的弟兄,我不能白白地就算了,好歹也得拚了他们几个!”
铁铮叹道:“二混!我知道你够义气,可是你也得替其他弟兄们想想,他们有的已经成了家,经不起拖累!”
尤二混才低下了头。
铁铮道:“二混,你若信得过我,就由我来办。”
尤二混忙道:“铁爷,小的怎会信不过您,好!一切全听您的好了。”
铁铮又吩咐了他一阵,然后才跟他分了手,和玉妙容两人直接来到了铁狮子胡同。
这儿都是公侯大员的住宅,没什么闲杂人走动,但也幸好有几个大宅院,铁铮一身锦绮,像是个世家公子打扮,旁边走着的玉妙容虽是青衣钗裙,绝世秀色加上雍容的气度,而且又昂然而行,虽然有巡视的官人经过,不知道他们是那一家的,也不敢盘问。
走过刘御史第的大门,来到僻静没人注意的地方,铁铮打了个暗示,两人飞快地拔上了院墙,脚才落地,立刻有人窜了过来,喝问道:“什么人!干嘛的!”
玉妙容很紧张,立刻就准备动手了,铁铮却很从容,把从周长吉身上取来的冰魄神珠掏了一颗,轻轻地弹了过去,那人一把捞住了,显然是对这玩意儿很熟悉,但又不认识铁铮,脸现疑色道:“尊驾是那一处的?”
铁铮冷冷地道:“废话!使用这玩意儿的有几处!”
那人被他的气势所慑,不敢再盘问了,立刻垂手道:“是,请恕小的失礼,您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