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学着,如何才能将人心玩弄得漂亮。
汐然并不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并非刻意的模仿着当初他对她所做的举措,只不过吃一堑长一智,她明白自己的软肋在何处。
但最终还是疲倦了,被对他的种种复杂的情绪折磨得不堪忍受,像是强行在扭曲着自己的性格。平淡的面对自己恨着的人。
玖言是个道行高深的骗子,她学不来,也敌不过的。
压在被中,承载着宸雅灵魂的玉瓶被握在手心,只要再稍稍一用力,便会被碾碎破裂。
“你……”
“我救……”轻的几乎不可听闻的声音从玖言苍白的唇中溢出,他的双眼依旧是无所谓神采的,蒙着一层极淡的水雾,“我会救他,回去之后,我便会尽力救回悠辰的。”
抬起的眼中,空荡无一物的细细凝着汐然,忽而温顺一笑,像是有点歉然一般,“是我任性了。”
他这一句带着释然的语气,竟让人听出一份低到尘埃中的卑微。
汐然扬起一抹未达眼底的笑意,按着惯例在他额上印上一个吻,权作仅有的安慰。
……
翌日一大早,神采飞扬的玛西尔便在门外唤着,“汐然大人,您可休息好了?”
汐然添了件外衣出门,略为冷清的应了一句,复而开口问道,“我们今日是要去‘门镜’么?”
门镜,是玛西尔踏入神之境,有所领会之后自发开辟出来的一方小型修炼的空间,也就是他卖给雪陌面子,答应将汐然邀来的主要事项。
玛西尔望一眼汐然的表情,理理领口,稍稍试探道,“您昨夜,睡得不好么?”
汐然知道自己没能调整好情绪,无奈之下只得顺着他的话,暧昧道,“是您来得太早了。”
玛西尔的俊脸上神情一下子便开朗了,“啊,是我考虑不周,扫了你的兴致,还真是抱歉。”
汐然似笑非笑的摇摇头,“无碍的,我们先行出发罢。“
其实汐然想去‘门镜’,还有一个理由。沙利叶是保护人灵魂的种族,对于纯洁的灵魂更是抱着无与伦比的热情,玛西尔自打一开始便不愿意接见自己的理由,汐然本身也知道一些,大概是她被恨意染得漆黑,是不洁的灵魂罢。
在‘门镜’,她也便能看清,自己已经腐朽成怎样的模样。
可真正入了‘门镜’所在的空间,四周却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瞧不清楚。
站在身边的玛西尔道,“看您失望的神色,也是想瞧一眼门镜的吧?但是人在心思徘徊的时候,是不能接触门镜的。您还未堕落,只是在通往黑暗的路上,这是我唯一能告知给您的讯息。”
汐然笑得莫名,“原来如此。”
如果按着自己以往的性子,如果恨,就该像割断发丝一般,干干脆脆的了结,明明白白的道出来。但如果恨一个人恨到极致了,也会极端的想,若是他死了,这世上便只剩她一人体会着这场恩怨的绵绵无尽的恶果,对逝者的想念。
他最爱的主上亦死了,所以他走得了无牵挂,岂不正好?
从爱他爱到心疼,到恨他恨到心疼,如此的结果便是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了。
折磨,这个词从未从她的脑海中出现过,直至方才玛西尔告诉她,她的灵魂还未堕落,那恨意处于徘徊不定的犹豫中。
这是在变相的宣称她的仁慈么
之后便是同玛西尔讨论‘神之境’修炼的事项,姑且算是研讨的会议。玛西尔纵然看上去并不怎靠谱,对于修炼一面却别有一番独特的见解。
且而他开辟的空间,魔法元素的波动同外界的纷繁散乱不一,而是带着冥冥的规律。那规律很是奇特,竟会让汐然憋在心中死死压抑住的浮躁减轻不少。
当夜结束的时候,玛西尔嘱咐道,”汐然大人纵年轻有为,但实在操之过急,不妨停下来,多稳固一下境界。须知急功的浮躁,亦会影响到平素的心境的。”
玛西尔是个纵情玩乐,自由享乐的人,因为近期并没有打算避世近修,于是移到夜晚便出了‘门镜’参与夜宴去了。
汐然则独自留在‘门镜’之中,听从玛西尔的建议,试着巩固修为,而非冲击下一境界。
一晃便是半月的过去。
不知是不是过往形成了习惯,汐然闭关的周期,每每都是半月自深度冥想的状态中醒来一次,四周魔法元素的波动痕迹已经了然于她的脑海,如今要做的,便是同样仿造出一个如此的空间来。既然还未达到玛西尔那种境界,便先按着前辈的方式来做罢。
也是因为再次在门镜中体会到玛西尔与之外表性格截然不同的高深修为领悟,汐然于茫茫寂黑的‘门镜’空间内感知道玛西尔之时,态度也谦和敬重许多,“玛西尔族长,您来了么?”
“醒了?”玛西尔的话语中没有过往的轻浮,渗着一丝沉稳的凝重,略带急促,好像只是一句不走心的回应。
汐然迟疑一阵,应了一句,便不再多话。玛西尔又往外走了几步,突然似想起什么一般,回头,“啊,汐然大人,您从冥想状态中苏醒过来了么?是我吵到你了?”
这回汐然便有些错愕了,“我在玛西尔族长进来之前便醒了,怎么了?”听他的语气,好像是惊喜一般。
双手蓦然被人捧住,“您,您能帮帮我么?我们族落中出了点小事。”
汐然默然抽回手,自然而然的站起身,谦和道,“有什么事您便直说罢,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会帮的。”
麒麟闯入我们族的领地了。
“……”
☆、第103章 麒麟灾
若说沙利叶族在森林之中还有什么惧怕之物,那必当是麒麟了。
故而当汐然被玛西尔带出‘门镜’之后;见着的就是抱着行囊慌不择路逃散的沙利叶族人;和远远的地方闪耀着的火光;那嘈杂慌乱的形容同十一位面地狱门开启之景差之不远。
沙利叶的族落繁衍至今愈发的强盛,甚至出现了步入‘神之境’的玛西尔,论族力便是森林中最为强悍的种族;但他们同麒麟的关系却奇特而微妙。
面对麒麟的沙利叶族就像是遇见猫的老鼠;是为天敌,光瞧着就会震颤不已;纵然麒麟最高不过九级;还未能踏入‘神之境’。
这样的惧怕是传承自内心的本能势弱;寻常的族人是万万不能自我克制的,所以一旦麒麟来袭,往往都是他们的防御自行溃散。
而这样的局面,更是极难镇定下来的。甚至于当前方的密林,燃起熊熊烈火的方向,传来一声极其震撼人心而暴虐的吼声之时,汐然眼尖的发现,玛西尔握着晶绿法杖的手稍稍抖了抖。
据闻,因为沙利叶本为恶魔一族,麒麟是他们文化传承中敌对一面神明象征,是高于他们本身种族的圣物。
若是按实际来说,沙利叶族属性为木与空间,正好被麒麟火所克制。
慌慌张张撤退的族人根本无心参战,纷纷只想躲进聚集族内最高级防御的神树内空间,但这样一来,为扑食而来的麒麟过境,他们的族内领地,应该会被毁得七七八八。
有一满头大汗的女子气喘吁吁的跑近,撑着腰道,”族……族长,召集令已经发下去,可是麒麟神的速度太快了,住在外援的人……”
玛西尔先是瞥了一眼汐然,身形牵带,缀着的宝石坠子衬着远处燃起的炙热火焰,耀眼的闪动着。
汐然不觉眯了下眼,偏开头些。
玛西尔的脸一下就搭耸下来,“恩,我就去……”
汐然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做出了无心的暗示,但此时此刻玛西尔已经御风走远了。无语的笑了一下,正要跟上,忽而便望了一眼早前居住的树屋,心中一顿,拉人询问道,“可曾见到玖言?”
那人慌的不行,在只差一步便能进入神树之内被人揪住,急得就差没回头将汐然咬上一口,“没有,但是族长已经派人去唤他了,所以现在他该是在神树内。”
汐然会意的松了手,那人脚下生风,嗖的就栽进了神树空间。
汐然倒不是担心其他,玖言会神不知鬼不觉无视结界的转移,自然不会生命垂危。她担心的是上次对他说过那番话之后,他会趁乱逃走。可转念想想,既然宸雅还在她手中,他又能跑去什么地方,遂不予多想的朝族落边缘移动。
与玛西尔不同,汐然没有凭虚御风,而是脚踏实地,短距离瞬移,因为贴着地面,便能感知到麒麟奔跑时大地的震颤感,借此感知它具体的方位。
麒麟周身炎火在浓密的森林之中燃起一条炙热的痕线,那就是它移动的痕迹,并且不止一只。
汐然逆着奔逃的人流和渐渐明晰起来的热浪,转向同玛西尔不同方向的第二只麒麟所在。
眼边闪过一张张恐惧惊骇的脸,迈着紊乱带着颤抖的步伐逃窜,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在第十一空间的时候,她实在是见过许多。
不同的是,在那样的人流中,有一个人恍似刚刚从树内空间中出来,怔怔站在一棵参天的大树前,没有逃。
他那一袭紫衣被炙热的火光印得深沉,银发飞舞时,眸光明灭着。
“玖言。”隔着人流,汐然不急不缓的唤过这一句。
嘈杂的人声中,竟也好好的传达到了那发怔的人耳中,他身子一颤,真的回身过来,飘忽的目光落定在她的身上,只是没有所谓的情绪。
几乎是同时,汐然看见玖言的背后密林势如破竹的涌起一团滔天的火焰,火焰之中一双凶恶的狮眼,大若铜铃,瞬间闪现。
兴许是那一瞬间的震撼太过于强烈,汐然身后的不远处,有不少沙利叶族人尖叫起来,甚至与失声痛哭,行为举止更为惊惧而狼狈的逃窜着。
汐然离玖言所在还有一阵的距离,但玖言离从密林中跃出的麒麟却只有数米之隔了。
玛西尔的侍女贝尔仓皇的从人流中逆向脱离,捂着耳朵不敢听麒麟的低吼,低头逃跑的慌忙时不慎摔在了汐然的脚边。一抬头眼神蓦然一亮,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死死的拽住她的衣角,颤颤巍巍道,“汐然大人,快去救救玖言大人!他前日腿脚上受……受了伤!”
她眼中晶亮,映衬着火焰,汐然从她那样撕心裂肺的求救声中辨出一丝别样的情绪。
这样恐惧着的人,竟还惦记着行动不便的玖言。
汐然淡淡回想,他们相处的时间充其量才半月,一张倾世的容颜,委实好用。
热浪使得迅速垂落的叶迅速枯黄萎蔫,沙利叶族的人已经逃得远了。
玖言分明也听到了贝尔这一句,面色却无端更苍白了几分。
身后狂暴追逐而来的麒麟仰头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吼声,一团蕴着暗紫色的火焰瞬间涌出。仿佛只是产生的一刹那,临近的树叶迅速自燃灰化,瞧在常人眼中便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麒麟生生吞噬掉空间中的一切一般,万物成灰。
一切都只发生在须臾的一瞬,汐然回首,瞧清玖言苍白的面色,这才知道他似乎不是不想逃跑,而是无法逃脱。
因为受伤的腿脚,和已经退化的修为,也因为他看出,她并没有要救他的意欲。
就算是为救人才暂且要将仇人留在身边,但对于恨入骨髓的人,相较于留下,出手相救又是另一番的意义。
因为玖言的存在,汐然只觉心中负担的罪恶感与仇恨交织着,变得愈加的沉重,而她惯来不喜欢这样像是牢笼般囚禁着她身心的仇恨。
故而当那名女子颤颤巍巍的对她道出求救的话语时,那一瞬,她在脑中无端的想,这样也好。
他安安静静的死去,她平平淡淡的继续活着。
当宸雅的性命捏在她手上的时候,输赢便已经定下,她只是赢得不甘心,更走不出这场博弈。
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汐然目睹着那团紫色的火焰没过他的手,肩……
从一开始便未想参与而被强行卷入的博弈,甚至未曾多么投入的参与,无论宸雅是否在世之时,她在意的永远都只是族落,面临着将要开启的地狱门。一面被弄的不厌其烦,一面因为玖言的存在而下意识的从内心排斥这份危险性。
可就是这场博弈,剥夺了她的所有,容尘,泽骞,悠辰,甚至于被刻意挑拨的汐铭汐凛。
原该是满盘皆输的场面,因为雪陌而局势颠倒,她未做过什么,一直防御,却赢得尽然。
不甘心。
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当你竭尽全力想要狠狠反击所恨之人时,他却已然败北,满当当的恨意击在空处,无处宣泄。
败便了结,而胜者却要抱着仇恨继续存活。
眼前,玖言惨白的双唇紧闭,甚至没有唤过她一句,在汐然眼中,不过释然。
贝尔不知发生了什么,泪水朦胧的视野中,身为玖言伴侣的汐然竟一动不动的任由她拉着裙角,眼底眉梢不过凝着一花一草的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