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吗?”念生纵容地说,心却已经被心智退化的父亲戳痛。她不敢让他摸到他的疤,也许他又会发病。她不想再承受眼看心爱的父亲病痛的无力感,“睡觉好不好?给你讲故事。”
深邃如潭的眼睛亮了起来,念生见了笑道:“泱生好乖。”啾的一口亲在他的鼻尖上,翻下来侧身抱住他,开始讲述她心中的故事。
“有一个小女孩,她有一个很爱她的父亲。因为她的身体很差,所以他的父亲都是亲自给她洗衣煮饭,还用所有钱去给她买昂贵的药材给她吊命。小女孩越长越大……”
泱生突然插了一句:“她长大会嫁给那个父亲吗?”
念生手一震,希望是泱生在开玩笑。然而泱生此刻的眼神除了透澈就是真挚,说明他是在很认真地问这个问题。
心乱如麻,念生没有回答。
“肯定会的。”泱生像抱住一个大布偶一样,四肢紧紧缠住她的身体,在她耳边傻里傻气却无比肯定地说:“她肯定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傻气的泱生啊……
咳咳,我说,这卷大概是向逍遥致敬了,大抵会有点尺度……
☆、谁侧畔轻昵
*
“肯定会的。”泱生像抱住一个大布偶一样,四肢紧紧缠住她的身体,在她耳边傻里傻气却无比肯定地说:“她肯定会的。”
泱生的嘴唇贴着她的额头,她甚至能感受到那条深刻进他唇片的长疤的形状。浴后的泱生,身上散着皂角的味道,前阵子的折磨让他瘦了很多,可是胸膛仍然牢靠。
这样的怀抱念生已经太熟悉,熟悉到刻骨入血,理所当然。但是今天狗子的提醒和泱生无心的话,就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逼着她无法再欺骗自己。
泱生对她,绝不是正常父亲对儿女该有的。绝对不是。
念生抚摸他的脸颊,上边伤痕满满,一道道一条条都深入至极,他是怎样地绝望才亲手毁了他的脸?眉毛鼻梁嘴唇,所有的地方都被刀痕所断,说是一张人的脸,还不如说是一幅破碎的画卷。不管你的五官多美,撕毁了再拼起,都不会是好看的,只能是吓人的。
泱生睡着了,面容沉静,细细的呼吸声听在念生耳里,十分定心。幸好爹的睫毛没毁,还是又长又弯的,闭着眼时会微微的颤动,好比蝶舞。她左胳膊支起身子,泱生一只手从她身上落下去,吓了她一大跳。用手指轻轻触碰他的睫毛,软软的,然后是他的断眉,直挺的鼻梁,毁掉的菱唇……
念生的手指停下,沿着泱生的唇线隔空描摹,回忆他往昔的绝世之姿。
青袖一拂,佳人半面现;眼波百转,芳华低吟出。
他曾那么美,倾倒众生,却因为悔恨丢了自己而自毁容颜。未念生,爹爹为你做过妓子,为你受过凌。辱,为你舍过荣华。
百般千般吃苦受罪都是为你,这份炽烈的情意不是你能辜负得起的。
所以,爹爹,你想要什么,儿都给你,全部都给你。
念生的眼神渐渐坚定,挑起一抹微笑,手指终于敢落在他的嘴唇之上,柔柔摩挲。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念生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年轻时风姿绰绰的泱生,一笑一动皆清雅,怀抱弱小的她爱深意切;有话匣子小爹爹,狐眼轻佻瞳仁纯善,握着她的小手教下一笔一划;有稚气未脱的李适,装作顽劣地问她“我不好看吗”;还有狗子,脏臭拉塌,却宁愿饿着肚子把东西给她吃。
时光能带走很多东西,现今他们全都变了,面目全非。
梦境画面一转,变成了疯疯癫癫的泱生抱着死去的风吟低吼,旁边站着冷笑的李适,身着太子华服,指着泱生说:“小东西,可还要你爹活?”
念生惊醒坐起,捂着心口,大口地喘着气。太真实了,李适的神情和语气,那让人背脊发凉的心狠手辣,比起不惜勒死自己也要留下的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适,始终都是她心头上的一根针,扎得又深又狠,拔不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继续往深处刺下去,伤及心脉。
心情渐渐平定,念生往外看看,才发现早已过了天明,起晚了。她几句过头去看泱生,他还睡着,安静得像个婴儿,惹人怜爱。情不自禁俯身亲吻了他的嘴唇,等她明白过来自己是在干什么的时候,脸一下子就红了。
真讨厌,怎么能这样对爹爹。念生拍拍自己的头,有些烦恼,爹对自己的吸引力从来都不是脸……而是心。
念生下床穿戴好衣物鞋子,瞧见泱生的黑发铺在床上,在阳光下犹如锦缎,美不胜收。她得意地笑了笑,提起小木桶去给泱生烧热水洗漱。
小玲站在门边,咬着唇盯着念生。
念生出来关上门,打量着小玲。实在是很平凡的一个小女孩,爹是怎么把她当我的?往石凳上一坐,心知小玲也有话想同她说,谈一谈,未尝不可。
小玲扭扭捏捏半天,眼神带有不甘,却很妥协地说:“我想进去看看爹。”
嫉妒从心间滋生,心寒了大半截,她果然,不能完全原谅爹爹。念生冷冷地说:“我没拦着你。”
“你!”小玲哭了出来,“你非要这么羞辱我吗?以前爹都是抱我睡觉的,你一来就抢了我的位置。他根本就不让别人近身,你没拦着我?好,那你把爹爹还给我!”
不耐烦,饶是念生这样的好脾气都受不了小玲的无理取闹。到底是谁抢了谁的爹?不是考虑到爹爹真心对你,早就不搭理你了。念生站起来,指着木门对小玲说:“他睡着呢,别把他吵醒,要搂要抱要亲热,随意。”
拎起小木桶,轻飘飘,却也万分沉重。念生跟大厨打了个招呼,机械地往桶里舀着热水,表情呆滞。
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若水和小玲才是主人,而她未念生,只是暂时停留的客人。如果没有伙计告诉她,她甚至找不到从哪里烧热水。爹爹的新家,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记忆,而是小玲的,都是小玲的。
念生搬着热水回去时,在门口顿住,里面正传来泱生平静的声音和小玲的哭声。
“玲儿,我和我的女儿团聚不易,你莫要再打扰我们了……”
“爹……”
“玲儿,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我不过是把你当成她了,而这,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情。”
百感交集,念生捂住自己的嘴,防止哭出声来。她不是个大度的孩子,尤其是对于爹爹的一切。她强迫自己去接受小玲,因为爹爹喜爱。可是,爹爹竟说,这是他做过最后悔的事情?
爹爹,你给念生的感动,到底还会有多少?
小玲跑出来,离开前狠瞪了念生一眼,不过她无暇顾及这一眼中所饱含的妒恨。
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下,念生吸吸鼻子,用衣袖擦干,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似的进了屋,说:“泱生,我打了热水,你是下来洗还是在床上?”
清晨的阳光甚好,照在大铺上。泱生般坐在床上,长发披散,里衣松垮,眼温柔无双,嘴角正甜蜜地翘起,忽略那些伤疤,清丽恍若当年公子莲,低低说道:“在床上。”
一觉醒来,泱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前前后后的记忆瞬间归位。知道自己时常犯病,所以要赶紧把若水和小玲的事情解决,免得念生不快。
那么乖的孩子,过分的事情……她都随了他了,心中苦郁又怎么会表现出来呢。泱生看着她端来一盆温水,湿巾搭在盆边。念生垂头,把水盆放在床头边,牵过泱生的手为他清洗,道:“洗脸吧。”
泱生倾身,长发随之流泻,妖娆万千,柔声问:“为何不叫我爹爹?”
那还不是怕你发疯……念生嗔怨地瞅着他,手下的动作稍粗鲁了些,见泱生微皱眉的可怜样子又心疼,忙抓在嘴边呼呼。
现在记忆齐全,思路清晰,他能不晓得念生的想法?只是他在期待,她另外的回答……泱生羞涩地抿起唇,眼角带笑,目光清澈如水,“这样很好。”他不必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是她的爹,有些事情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唯独轮不到自己。
泱生洗完脸漱完口,念生端着小水盆出去倒水,再回来衣服湿了一大块,泱生拉过她来,“以后不要伺候我,我自己可以。”
他清清楚楚感觉到了念生的变化,她沉稳,甚至有一股沧桑之感。给念生脱掉鞋子,抱在怀里,泱生定定地看着她。
“泱生。”念生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说:“你的眼快粘我脸上了。”
“我想好好看看你,好多年没陪着你,没参与你的生活,没亲眼目睹你的每一个变化,”泱生眼里起了微薄的雾气,“我很没底气。”
他看不透她了。曾经她愚钝,想法不加修饰,然而现在的她,多了份智慧,他再没办法一眼就看透她的心事。就像这一刻,她的大眼睛明媚,他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丁点也猜不到。
他错过了她惊人的蜕变,还能弥补得来吗?
于是念生娓娓道来,跟他说起这几年她在外面和狗子从乞讨流浪到安定在武馆的生活。
显然泱生的注意不光是在她艰难的乞讨生涯,还有让她以无比亲昵的口气说出来的男人,狗子。泱生失望地垂下眼,醋意满满地问:“就那么喜欢他么。”
念生眨了眨眼,轻快地说:“比起泱生来自然是差了些的。”
“真的?”语气不信,嘴角却轻扬了起来,掩也掩不住,干脆开口笑道:“嗯,我也想念生,想得发疯,结果,还真的发疯了!”
说到这里,内心又闪过一丝惶恐。泱生不笑了,紧张地问:“念生可还怪我?会不会……再抛下我?”
念生在他怀里躺着,惬意又舒服,轻哼了一声,“只要你身体好起来自然不会。”
“那你为何不叫我爹爹?”看她这猫儿样,他不禁想逗弄,想挠她的下巴,看她会不会眯起眼来享受;想摸她的头,看她会不会扬起脖子蹭手。
念生睁开眼,就看见泱生噙着盈盈浅笑,眉目清朗,即便是美貌不再,也是那脱俗清新的莲,摇摇曳曳,伫立碧湖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甜得腻歪,我早说过这是甜文……
☆、谁侧畔轻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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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生一拍脑袋,想到了什么,就要往外跑,说:“我这有祛疤的药膏,在狗子哥那,我去拿。”衣袖一紧,她纳闷地回过头,“怎么了?”
泱生哀怨地看着她,眉头轻蹙,“你是嫌我丑了么。”
“不是,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念生握住他的手,“那药是……温如凉以前给我的,说过时间愈久药效愈好的。”她眸子一暗,低声说:“他把小爹爹忘了。”
温如凉念生方才才跟他提过,只是没提忘了风吟这件事。泱生见她情绪低落,摸着她的脸道:“你光说风吟他自然是不知道的,有没有具体说一下你小爹爹的样貌?”
念生身子一抖,眼睛猛地睁大。她没有,她当时很生气,气他对小爹爹毫无印象,却忘了自己说的一直都是小爹爹的花名,甚至气到没有把他标志性的狐眼说给温如凉听。只一念之差就让小爹爹错失幸福,她呆呆站在原地,低低说道:“都怪我,我要是再多说一句他就能去长安接小爹爹了。”
泱生无奈苦笑,风吟,怕是早就不在了。他和念生出逃的前前后后,分明都是风吟早就算计好的,然而慌乱之中他们都错过了风吟眼中视死如归的坚定。但是这些还是不要告诉念生了吧,一个小孩子,已经够早熟了,没必要再往她的心上刻疤了。
泱生把念生抱上床来,柔声安慰道:“算了念生,你小爹爹一定过得很好的,他那个脾气,不会给别人占了便宜的,你说对不对?”泱生用衣袖擦净念生哭得可怜的小脸,手指在她的下巴上停住,俯下头,鼻尖碰上念生的,问:“真想让我的脸好?是不是这样给你丢人了?”
“不是。”念生抽抽搭搭,总算有了点小孩子的样子。这些年她的那根弦绷得太紧,不敢放松,见到清醒正常的泱生,有了依靠,才敢卸下那些防备。
泱生的散发落在她的耳边,一阵芬芳。他目光如水,似有委屈在波动,幽幽地说:“可是念生都不叫我爹了。”
念生眼一闭,闻到他的口齿清新,他的气息如兰。然后唇上落了个柔软的物体,香香的,从里面探出一个更为软滑的湿物,沿着她的外唇轻舔。
“爹爹?”感到泱生直起了身子,念生睁开眼,不解地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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