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沉沦。
我绕到他身后,身子挨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他,将头靠在了他的背上,低声道,“小先生,时候已经不早了,陪我进去休息好不好?”
他的身形微微一滞,停了停,站起身来,却不着痕迹地与我拉开了距离,一向清冷的声音里不觉中染上了几分喑哑,“好。”
说罢,他离开我,向内殿走去。
我微笑着跟他一同进了里面,立在距他只有五步之远的地方,然后伸出手,缓慢而又坚定地,解开了衣衫内及胸长裙的带子。
裙子滑落在地上,我顺势脱掉鞋子,向前一步,从堆在脚下的衣物中走出来,此时,我的身上仅剩一件长度刚好抵达大腿处的薄衫。
“小先生,我都明白的,这一个月来,谢谢你对我的尊重。”我保持着微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如今,我终于变回了一个正常人,而不是一个残废、一个跛子……我想,我终于可以把一个完整的自己交给你了。你说过的,我是你的妻子……”
然后,我轻轻踮起脚尖,用自己的行动,直接剥夺了他回话的机会。
满室旖旎,在这一晚终于如烟花般绽放盛开。
接下来几天,我一直在想,也许在别人眼里,我这个监国五年里做了太多勇敢而又冒险的事,可是在我自己看来,那才是我做过的最“勇敢”的事……一时冲动的后果就是我一想起来,就窘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庆幸的是,主动出击这种事,以后都不用我再来一次了……否则,还真是……
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想下去了,我急忙转移了注意力。
今天是十一月初一,我离开洛安已经有整整四个月了。前些日子安明雅对我说的话就如同一记警钟,让我明白朝中那些纷纭复杂的事永远都不会有个结束,总是旧事才去新事又来,可是,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必须去面对。
我也对慕轩林说起过这件事,可是他一直让我别想它,让我等,等到时机成熟这件事一定会得到解决。我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可是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只得暂时压下自己的忧虑与担心,试图让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这难得的清闲之中。
可是这五年来的生活已经让我养成了一种习惯,哪能这么轻易就放下。我一直在盘算这件事,安明雅说,是京中有人与她合伙制造的“瑾羲绑架案”,而且当时也没有把瑾羲带出洛安,而是那个人把他藏了起来。我记得在当日,城门封锁之后,慕沧澜也暗中调动兵马,在洛安搜查瑾羲的下落,可是却一直无果。
如此,就不太可能是一般人所为。能让禁军都查不出结果的,只有朝中的权贵,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官员。
那么,谁最有作案的动机?我冥思苦想了几日,都没有个结果。朝中官员虽多,可排除了一般人,就寥寥无几了。然而难就难在这里,在这一双手就能数出来的人里面,几乎都是这五年里和我走得最近的,我一个个怀疑,又排除了一个又一个,最后什么结果都没有得出来。
风平浪静了几乎一个月之后,今日下午,周桥暗中带领了大约三千精兵回京,走得还挺急,这让我隐隐感觉到,慕轩林对我说的所谓的“时机”,已经到了。
“你又在想什么?”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回过头去,才发现殿内的宫女不知何时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我在想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我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小先生,周将军今天已经先行一步回京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还有那个……”
“我让周桥先回去,自然是有事要做。”慕轩林不着痕迹地打断我的话,他看着我,笑意有些高深莫测,“这几日我特意一直留在行宫里拖延时间,京城里的某些人,一定已经坐不住,即将原形毕露了。不过,隐藏了这么多年,倒也真是难为他了。”
“谁啊?”我不禁追问。我在朝里呆了五年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五年没回去,反而已经早知道了真相,想来这估计是要归功于琉羽军了。从五年前与明晨月的角逐到如今,这一组织一直是他最主要的情报搜集者。
“你不用多想了,明天我们就启程回去,等你回京,一切不都就真相大白了。”他在榻边坐下,顺势将我带过,坐在他的腿上,环着我的腰低声道,“就这一点,我还真是有些后悔,把你留在宫里五年,让你养成了这么一个总爱想太多的习惯。朝中的事你关心的太多了,反而忽略了你现在应该考虑的。”
“我该考虑什么啊……”我将手搭在他肩上,凑过去问道。
“你现在该考虑的,”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他的声音染上了一分沙哑,说着,伸手抽去了我的衣带,“自然是什么时候该给大凌添一个太子了。”
孩子吗……我的心神不由一恍,泛起温暖的涟漪,最终化作一片意乱情迷蔓延到四肢百骸,湮没在如火的热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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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十日,终于在十一月十二抵达洛安。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路,直到马车驶入宫城,我还靠在慕轩林身上,睡得不想睁开眼睛。不知为什么,最近总是这么能睡,有时候竟然能从早晨一直睡到黄昏。
“紫璃,醒一醒。”耳边的声音让我挣开双眼,一件雪狐皮披风被裹在了我的身上。慕轩林伸手在我额头上探了探,然后揽过我的肩,“走,下车。”
赵公公已经在外面迎接,他为我们掀开车帘,外面的冷空气在一瞬间涌了进来,使我顿时清醒不少。
“恭迎皇上,恭迎贵妃娘娘。”周桥从一旁走上前来,一下子跪在地上,“皇上,臣有罪!我们接收到的情报出了差错,尚书令提前发难,臣赶到时,他的兵马已经打到了兴安宫的南宫门,若非宣大人和宣夫人舍命抵抗,估计就……”
“你说什么?”慕轩林眉头微微一蹙,揽着我的手骤然一紧,“那宣卿和宣夫人现在在哪里?”
“宣大人和宣夫人……”周桥的头低得更低,“他们……已经……已经去了……”
☆、古来忠孝难两全(倒计时 3)
四下里是可怕的寂静,我许久才反应过来,周桥方才说了什么。
“周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犹如置身梦境,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飘忽起来,我轻轻地开口,“本宫要知道事情的全部。”
“娘娘,臣罪该万死。前些日子,臣等搜集到密报,尚书令暗中调集兵马,预备在十一月十一日午时发动兵变,所以皇上就令臣悄悄带兵回京,计划出其不意地将他们擒获。臣快马加鞭往回赶,在十一月初八就已经到达距洛安只有半个时辰路程的地方,为了隐秘,臣没有进城,直接让全部兵马驻扎在了原地,并一直派人密切观察京中的动向。谁知尚书令竟提前两个时辰发兵,还一早就封锁了消息,直到他的人开始攻打宫城,臣派出的探子才传回来这个信息。当时宫中情况紧急,禁卫军来不及调动,时间十分紧迫,于是宣大人就和宣夫人一同率领右相府的全部人员,死守南门。全军覆没之后,大人便从城楼上下来,亲自对付叛军进攻……宣大人殉国之后,夫人竟然也走了下来,用血肉之躯死死抵住了城门……正是如此,叛军攻势才被稍稍拖住,为臣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最终守住了宫门……臣赶来时,夫人刚闭上眼睛,和大人一同……”
说到最后,周桥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哽咽,终于再也说不出话来。
“爹和娘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平静地开口,平静地问话,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什么叛乱,什么殉国,简直就全是无稽之谈!
“紫璃……”慕轩林微微一收手,我的身子不由向他一靠。双手握住他的手,我不知道为什么方才探我额头时还那么温暖的手心,此刻却如此冰凉。
“我要见到他们。”我深呼吸,目光看向周桥,“周将军,你说。”
周桥沉默了半晌,低声吐出三个字,“忠烈祠。”
一路冲进祠堂,我看到了临时搭起的木榻,和上面盖着的白布。无视宫人们的劝阻,我径直走上前去,掀开了那惨白的布料。
爹和娘就那样躺在那里,没有一点声息。
我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死寂中那么清晰。我不信,我真的不敢相信,就在四个月前还慈爱地对我微笑、抚摸着我的头发纵容着我的撒娇的爹和娘,他们再也不会醒来看一眼我这个女儿了。
可是,他们的神情那么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他们怎么可能会死去,怎么可能会呢。
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他们是陪伴了我二十年的人,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安心的依靠。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停地回放,每一次,都像是有一跟透明的细线从我的心上划过,没有行迹,却留下一道又一道细密的伤口,如同凌迟般,一点一点摧毁着我最后的理智。
如同千金重物坠在心口,我哭不出来,原来,悲痛到极致,真的连哭都不会了。我突然好后悔,为什么要在车上睡那么久,导致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不然,我若现在睡过去,再醒来时,或许就可以看到他们出现在我身旁,像从前那样,和我说话,对我说,“紫璃,你回来了。”
然后,我就可以扑到他们的怀中,告诉他们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
恍然间,我缓缓地趴在了爹和娘的身边,有那么一瞬,理智已经完全失去,我甚至想要拔下头上的发簪刺进自己的身体,强迫自己的剧痛之中昏睡过去,好赶快逃离这个可怕的梦。
让我彻底醒来的是一阵细细的哭声。
“姐姐……”身后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稚嫩声音,我回过身去,瑾羲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头扑进了我的怀里,在我的手臂环住他的那一刻,他压抑的呜咽终于变成了放声大哭,“他们都说爹和娘没了……姐姐……什么是没了啊……是不是他们以后……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们就再也没有爹和娘了……姐姐……”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用力地抱紧他,在感受到他的体温的时候,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他的哭声一遍遍地提醒着我,爹和娘是真的走了,这不是梦,不是。
“瑾羲别怕……你还有姐姐,姐姐会一直陪着你的,乖啊……”我抱着他,抱着我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柔声地哄着他。我想到从前,大姐和二姐还在时,总是她们护着我,把最好的东西给我,而现在,轮到我来保护瑾羲,我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即使是为了他,我也绝不能倒下。
我拥着他小小的身躯,心里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他是我的弟弟,他永远是我的弟弟,他就是我的亲弟弟宣瑾羲。
瑾羲哭了很久,终于哭累了睡了过去,我不敢动静太大,只好试着去打横抱起他。刚直了一□,却由于跪得太久,加上一直一个姿势抱着瑾羲,现在全身都是一阵酸麻。
“慢点。”慕轩林出现在我面前,轻轻接过瑾羲。我扶着膝盖站起来,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都黑了,我跟着他,一路走回霁宸殿。
安置好瑾羲,我转身拿起了挂在墙上的一柄宝剑——这是我担任监国时,挂在这里警醒自己的,每天都看着它,提醒自己诛奸臣、灭小人、刹歪风、稳朝纲。如今,它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紫璃,你要去干什么?”肩膀被扳过,任我百般挣扎,手中的剑还是被慕轩林轻而易举地夺了过去,他将那把剑扔得远远的,我再也无法够着。
“还给我,小先生……求求你还给我……”我心中气急交加,强忍着眼泪道,“我要去找常箐那个混蛋算账!还有其他人,他们都是干什么的啊!一样是朝廷的官员,一样拿的国家的俸禄,为什么当叛军攻来时,只有我爹去守城了,为什么啊……”说着说着,我还是把持不住,声音变得哽咽了。
我再也发不出一个音,慕轩林抱着我,什么都没有说,就是那样陪在我的身边,任由我靠在他怀中哭个不停。直到后来,我的嗓子也哑了,脑袋一阵又一阵地犯晕,这才渐渐停了下来。
他拥着我在殿中间的榻上坐下,招手示意守在外面的赵公公进来。
“赵言,去把周将军传来,就说朕有事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