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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紧了手柄，安明风、安明信，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们血债血还。
再没有迟疑，我从安明雅手中拿过瓷瓶，一饮而尽。
“我会做好这个皇后的。”她对我坚定地点了点头，“也迟早有一天，我会取代你在他心中的位置。”
最后一句，她说得像是在宣誓，从她坚决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的一片真心。
这样也好。我轻轻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翻身上马，马儿一扬前蹄，飞一般地向夜色深处驶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看到了草原尽头的森林，看到了隐藏在其中的城，敌军的所在地。
漠北的夜晚总是比中原要长，策马进入森林中，天空依旧是一片漆黑。灰色的城墙在大雾中若隐若现，远远地可以看到守城的士兵，全是祁壬人的打扮，城下也有许多巡逻的人，拿着大刀来来回回地行走着。
我的目光扫视了一下眼前的这一切，然后跳下马来。地上满是落叶松的松针，在雾气中潮湿无比，我几步上前，然后作势不稳摔在了地上。
士兵们的视线一下子集中过来，我看到自己成功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于是眼睛一闭，就向地上倒去。
我已想好了对策。若是幸运，我可以装作是大凌的平民百姓，前来寻找参军的父亲的兄弟，却发现他们已经在战争中丧生，于是对朝廷心生怨恨，可是在回家的途中迷路，就流落到了这里，于是，就能借此潜入城中；若是不幸，被他们认为是细作，也不是没有办法，我清楚祁壬的规矩，此时安明风虽有印玺，但只要他还没有即位，他就还是王子，所以如今祁壬身份地位最高的是国后，也就是月华长公主慕冰澜，审问细作的事，必须经过她，只要我能够见到月华长公主，那么一切也就好办了。
更何况，我也不信祁壬的大营里会没有一个来自大凌的细作。只要能与他们接头，剩下的就简单了。
喧哗由远及近，我怕听到一个人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应该是祁壬的语言吧。接着，另一个人以相同的语种回了几句，然后便用中原话说到，“姑娘，姑娘你还好吧？”
我没有回答，依旧闭着眼睛，只听那些人又嘀咕了一阵，随即我就感觉身子一轻，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似乎走了很久，那个人的步伐忽然停了下来，恭敬地叫了一声，“三王子。”
“高子川，这个姑娘是？”略带生涩的中原话，更进一步证实了那人的身份，祁壬三王子安明信。我暗暗记下了这个声音。相比之下，同时祁壬皇室成员，安明雅的中原话比他说得好了很多。
“三王子，这个姑娘昏倒在了我们的城楼下，看她身上的伤，还有这么落魄的打扮，估计是迷路了吧。”声音自上方传出，我才察觉这个抱着我的名叫“高子川”的人，中原话说得非常流利，莫非，他不是祁壬人？
“看她的衣服，像是汉人。”安明信道，“带到本王子的房间吧。”
“三王子，这……”高子川的声音有些犹豫，我却想到了一件事，在洛安监国时，曾派人收集来的关于安明信的消息中，详细地说道安明信此人十分好女色。
“这什么这？”安明信不耐烦地吼了起来，“难不成你想违抗本王子的命令？快点！带到本王子的房间里，再把医师找来给她看看。这么个细皮嫩肉的汉人姑娘，死了就太可惜了，自从二哥占了月华，可是天天在跟我炫耀中原的女人有多销魂，啧啧啧……”
安明信的声音小了下去，似乎是离开了。可是我却感觉到高子川抱着我的手的力道陡然增加，似乎方才安明信讲了什么他不愿意听的话。我一想，难不成，月华长公主……
若不是还要继续装昏迷，我还真想笑出来。又是一个重要的信息，而且，实在是称得上是一个有利的信息。
不过，目前看来，我是得冒一次险了。既然安明信执意要把我送去他那里，那就随了他吧，如果接近他，我就有更大机会找到瑾羲，见到二姐和月华长公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定了定心神，何况我还有匕首，可以用来防身。
如是想着，我决定继续装睡。但也许是前几天一路奔波，再加上昨天又折腾了一夜，进了房间，我趁高子川出去找医师的时候将匕首塞到了枕头下，就迷迷糊糊地真的睡过去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天是亮的，透着灰蒙蒙的阴霾，也不知道过了几天。我发现衣服被换过了，身上的伤也被重新包扎好，手探到枕头底下，发现匕首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
外面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我立即闭上眼睛，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
“三王子，咱们的行动好像失败了。都这么久了，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而且，我们派去的探子一个都没有回来，这……”
“可恶！难道我们就真的不能拿他们怎么办吗？本想着这一次如果能成功，大凌皇帝一死，他们方寸大乱，我们一定可以趁此机会反败为胜……唉，算了，汉人向来花招百出，等一下本王子去找二哥和陈军师，问问该怎么办吧，军师毕竟也是汉人，一定能想出比本王子更好的计策！”
“可是，三王子，这一次我们擅自行动，牺牲了那么多死士和探子，待会儿二王子那里该怎么交待？”
“这事本王子自有主张。还有，让底下人都赶快学一学中原话，以后尽量用中原话交流，一旦日后我们能够一统中原，他们那人那么多，语言不通实在是不好管教。总不能逼他们去学祁壬话吧——毕竟他们人比我们多，这样效率低。”
“是，属下明白了。”
对话停止了，还没等我多想，门已经一下子打开了。隐约中，似乎有一个人走到了我的床边。
“姑娘，姑娘？”听声音，是安明信，他疑惑道，“医师说没什么事，可是这都睡了五天，怎么还不醒？可恶，本王子这就去找他们算账！”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睁开眼睛，安明信已经不见踪影。
我坐起来，靠在枕头上，回想安明信方才的话。原来，一切都是他所为。
很好。我微微勾起了嘴角，从枕头下拿出了匕首，摘下项链上的一个小瓶子型的挂坠，旋开它的顶端，将离开洛安时灌在里面的液体涂在了匕首上。然后，不动声色地将匕首又放回了原处。
☆、寒夜孤松迎雪雾（完结倒计时 10）
不一会儿，安明信就带着一个人急匆匆地走了回来，看到我已经醒来，他愣了一下，挥手示意那人离开，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果不其然，他一坐下就问我是从哪里来的，并告诉我这里是哪里以及我被他们带进城中的前因后果。
我运用了先前就想好的说辞，对他说我是中原一户人家的女儿，本来是想来前线寻找一别就是五年的亲人，谁知亲人们都已经战死。于是我在悲伤中踏上归程，然而天黑迷了路，还碰上了强盗，我趁乱逃了出来，便一路摸索着来到了这里。
本来还做好了接受他一系列盘问的准备，谁知道他竟然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这时，有一个祁壬打扮的侍卫找安明信，说是安明风有事相商，他就跟着那人出去了。
“姑娘，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先把伤养好了，再做其他打算。”他临走时对我来了这么一句，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的手臂一眼。
待他走后，我才反应过来，我手臂上吸引他视线的是什么。一粒殷红的守宫砂，那还是五年前在江都时意外地被顾红冥点上的。
这样也好，如此一来，最起码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我是大凌的贵妃。我笑了笑，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自嘲。
中午时分，侍女们端来了各式各样的饭菜，我挨个看过，终于在一堆羊肉、牛油中找到了我唯一能接受的一样东西——一盘玉米饼。
正无语着，只听门外传来一阵说笑，有一个女声带着调侃，清清楚楚地飘入我的耳中，“你们怎么能给人家姑娘端这些东西？我们中原来的人，可是接受不了这些，还是让我……”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那个女子已经走了进来，她怔怔地望着我，失去了一切语言。望着望着，她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我也望着她，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二姐……原来你真的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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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以“想和这个中原姑娘聊天”为由，让侍女们都离开了。我们谈了很久，她说，五年前在平都的那一次围杀，由于大部分的箭都被她挡下了，所以陈业还坚持着一口气，在我们走后，硬是把棺材掀开了。这时，正好遇到来中原游玩、恰巧路过此地的安明风，他便救了他们。陈业恢复很快，她却硬是在床上躺了很久才痊愈。后来，陈业娶她为妻，二人在平都又过了几年，直到祁壬内部分裂，安明风请陈业来帮忙，她便随着他一同来到了这里。
听她讲完，我接到，“二姐，你一定没有想到，爹当年科举落榜一事，其实是林仆射在搞鬼。”意料之中看到她露出惊讶的神色，我的思绪不由回到了五年前。那一天在昭阳殿，慕轩林留下我，交代监国一事的时候，林仆射忽然失魂落魄地走进来，直直跪在地上，自称有罪，请求处罚。
我想起了当时他的解释。当年爹进京赶考，在一家客栈里偶然结识了林仆射，经过交流，两人相见恨晚，便结为了知己。那时林堂泽还不是仆射，也只是一个参加科举的人，他父亲一族祖上是经商的，家境还算殷实，并且母亲一族还有一个舅舅在京中做官，但他一心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加官晋爵，就决心参加科举，投身政界。
然而后来，他发现爹的才华在他之上，而他先前在离乡时夸下海口，一定要夺得状元，衣锦还乡。于是，他便找到当年的考官、也就是他的舅舅，在收了考卷后，使计抽走了爹的那一张，就这样，他成了那一年的状元，爹却落榜了。
后来，他们再一次相见，就是那天在昭阳殿了。他说，那些年其实他一直良心有愧，只是心里胆怯，未敢言明。那天的事发生后，他觉得这是命中注定，再也躲不过了，于是便在当晚向我们坦白了一切。当时慕轩林即将离开洛安，便让他和爹一起，辅助我监国，从而将功赎罪。而爹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也原谅了他。
说完，沉默了半晌，我凑近她，“二姐，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帮忙。”
“什么？”她这才从爹落榜真相来带的惊讶中回过神来，看向我。
“你不在的这几年里，娘从外面带回一个孤儿，取名瑾羲，把他当成我们的弟弟来抚养。”我想起瑾羲的事，不住有些担心，“可是前些日子，他被一伙自称是安明信手下的祁壬人劫走了，说是要我答应了他们的条件，才肯放他回去。我想让你帮我打探一下他现在在哪里。”
“我们的弟弟？”二姐有些怔忡，沉默了良久，才缓缓抬起头，视线对上我的眼睛，道，“紫璃，如果我告诉你，他其实是我的孩子，你相信吗？”
这个消息确实是有些令人惊讶，可是，我看了看二姐眼中那一片黯淡的神色，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当时我一直在床上躺着，虽然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是却虚弱无比，连下地都不能。”
二姐轻轻地开口，道，“在知道我有了身孕之后，邺之一直劝我做掉，因为他担心我的身体不能承受怀孕以及生产的辛苦。可是，我怎么忍心，于是，我就坚持着把他生了下来。”
“可是，生下来之后，我们怎么办呢？我自己都顾不得自己了，邺之又是朝廷重犯，更是得小心翼翼。”二姐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于是我不得已写信给娘，让她来抱走这个孩子。我怕娘为我担心，于是就在信中说，虽然那一次围杀我没死，可是现在由于身体太弱，生下这个孩子之后也将命不久矣了，所以，现在她和爹都以为我已经死了。”
我终于明白了为何我和瑾羲有一种先天的亲切感，也许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吧。瑾羲身份的突然转变并没有让我觉得别扭，反而有些欣喜，为我们之间真正的血亲联系。
可是……我看向二姐，她一口一个“邺之”地叫着，仿佛不愿承认程邺之就是陈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