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丹蔻,红艳晶莹。白腕玉笋芽,花红指甲儿,宛若张开玉指,看了又看,甚是满意。
“公主,今天天气好,我帮你洗洗头发。我新近琢磨了几个发式,今天有功夫,我给你梳梳看,可好?”
“你鼓捣我头发做什么?反正也不出去,随便绾个发髻就行,有时间我抚琴就好。”
“哎呀公主!你的琴艺已经精湛无比了,但是我梳妆水平还有待提高,你就成全我吧。”问心纠缠道。
“你这个难缠的丫头。我答应你就是了。”问心有些无奈地说。
问心嘱咐常青,翠竹备好热水。
公主躺在卧榻上,乌云秀发像飞瀑一样流泻下来,问心将头发弄湿,常青将一盏鸡子白递给她,她用一块白色的丝帛轻轻蘸取些许,均匀地涂抹在发间,全部浸透后,用象牙梳,从下到上,从左到右,将头发反复梳理。
片刻之后,再用水冲洗干净,擦干。
问心将宛若的头发,用篦子沾好桂花头油,从头顶到发尾,梳得头发柔顺,还充满桂花的馨香,待干后,问心开始卖弄她的手艺了。她将宛若的头发拢结于顶,分股用丝绳系结,弯曲成鬟,托以支柱,高耸在头顶,俨然是巍峨瞻望之状,再饰各种金钗珠宝。
捣腾了好一会时间。
问心满意地啧啧嘴,说道:“公主,这是飞仙髻,高贵,典雅,你看怎么样?”
宛若盯着铜镜前的自己,左瞧瞧,又看看,总觉得不得劲,说道:“高贵是高贵,可这也太招摇了吧,再说这么多头饰,压得我都没法抬头了。”
问心不无失望地说:“不满意呀,我再给你换一种。”
问心说着,将头饰卸下,头发打散,重新将头发分成几股,似拧麻花地把头发蟠曲扭转,盘结于头顶,偏右,其髻如随云卷动,灵活婉转,别上些许花钿,看起来倒是娇媚,可人。
翻来转去,又废了好一会功夫,然后洋洋自得地说:
“这个随云髻,你还满意?”
“这倒是干净利索,不过就是繁琐了些。终是比不得我素日的垂云髻,来得清雅,闲散。”
问心一笑,心下想,本来就是为了打发时间,当然弄得越繁琐越好了。于是问心还是将宛若的头发再一次打散,然后将发髻绾在脑后,低低地下垂至肩部,然后在髻间,插上流苏状的象牙角梳,象牙白,秀发黑,相映成辉,别有情趣。如黑绸般的头发披散在后背上,看上去如云彩一般娴雅飘逸,很能衬托人舒雅,柔和的气质。
“还是这个发式,来得自然!”宛若在镜子前,端详一番,感慨道,然后就准备起身抚琴去。
问心不依不饶,又轻轻地摁住她说道:“别着急呀,头发是弄完了,妆还没有画呢?什么‘桃花妆’,什么 ‘酒晕妆’,什么‘飞霞妆’。我今天要在公主脸上都试试。”
公主不忍心灭了她的兴头,顺从地坐着,一副听之任之的无耐样。问心仔细地端详宛若的脸盘,想着从哪里着手更合适。可是她瞅了半天,公主的这张脸完美的简直让她无从下手。那不画而翠的柳叶眉,不点自红的丹唇,纤长卷翘的睫毛,晶莹剔透的肌肤,再作任何妆饰,都会让人觉得画蛇添足,而显得矫情和蹩脚。
她不禁有点气馁地说:“对公主来说,我的手艺毫无用武之地。”
“那你就自个打扮打扮。”宛若轻笑着说。
“奴婢吗,就省了吧,娘在我小的时候就常说,鸭子的嘴是扁的,再怎么捏也不会圆的,何苦徒劳呢。”
“你要这么感叹,估计大部人都不要活了。”
“所以说,人比人气死人。公主你是百里,甚至千里也再难找的美人;是百年,或千年才出的一个美人胚子。惨呀,我天天服侍在你身边。天天看着你,久而久之,我就觉得我顶多就是一只爬来爬去的屎壳郎。”问心划动着手指,打趣道。
“你看你恶心的。”宛若假装嗔道。
一主一仆,一说一笑,时间倒也过得飞快,这回已经日上中天了。午膳的时间到了,今天不用像往日一样到夫人的寝宫用膳,就让御厨传了几样简单的菜式,宛若就简单的吃了几口,就回房小憩去了。
午休起来,梳洗一番,用过点心,宛若就到晚翠亭抚琴。她的琴声干净,婉转。不觉间,时间就在她之间已经悄然滑过,已然日头西斜,黄昏将至。
宛若唤来问心说:“母夫人,这回肯定回来了,你陪我过去看看她。”
问心心里一咯噔,心想坏了,小心谨慎一天,搞不好就前功尽弃了。
她急中生智道:“公主,你弹了好一回琴,想必也乏了,你先在竹席上,靠一会儿,奴婢去夫人的寝宫先打探一下,看夫人是不是回宫了,省得公主白走一遭。”
“那也行,你快去快回,免得我焦心。”
问心颔首,出飞霞阁,沿着长廊,穿堂到了前殿。沿路感受到宫里的气氛异乎寻常,宫里的守卫似乎一下增加了许多,到处都是巡逻的甲士。
国君夫妇是宽容,谦和的人,对宫内使唤的下人,从不苛待。平时各宫的丫鬟都会陪主子出来逛逛,大家见面说道说道家常,交流一些养颜美容的经验,也弹琴作画,吟诗作赋,叽叽喳喳,依依呀呀的,好不热闹!
可今天,她走了这么久,只碰见几个侍女,急急匆匆地一闪而过,王宫里四处弥漫着肃穆而紧张的气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问心为此纳闷得很。夫人心绞痛可好些没有,夫人为何忽然心绞痛,以前似乎没有发生过,夫人为什么不让公主来探视,难道是怕公主当心,还是另有原因。问心寻思自己该不该到夫人的寝宫去觐见。
问心思来想去,不知不觉双脚已经将她带到了夫人的寝殿——萱媛宫。萱媛宫门口的警卫足足增加了一倍,萱媛宫的门庭一向热闹,可今日却门可罗雀,半天连个侍女也不见进出。问心不敢贸然请求觐见,只有恹恹地沿着原路往回走,还想能碰个姐妹,问个究竟,可一路过来冷冷清清,除了守卫,不见一个人影。
回见宛若时,她不得不又一次扯谎说:
“夫人出去应酬,饮了些酒,困倦得很,歇下了!”
11有美一人 清扬婉兮(四)
宛若听闻,信以为真,本已梳妆更衣妥当,随时准备过去,听闻这情景只好作罢。只能怅然地说:“今晚,早些歇下,明早早点过去请安才好。”
问心不知王宫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明天要怎样才能找到合适的理由,不让公主觐见夫人,一夜辗转,天将破晓,才迷糊睡去。
不曾想,问心的忧虑其实多余了,一大早国君和夫人一行人就来到飞霞阁。宛若领着一拨下人,急急忙忙接驾。宛君夫妇扶起心爱的女儿,心里,眼里,都是无尽的怜爱和疼惜。
宛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说道:“君父,母夫人,女儿正要前往请安,你们怎么大早就过来了。”
夫人温婉和气地说:“年纪大了,觉少。起得早了,离你君父早朝还有些许时间,就过来走走。”
夫人拉着宛若的手,想起天子逼婚的事,眼里不禁闪烁着泪花,说道:“眨眼就是十八年,时间过得真快呀!这些日子你小时候的身影总在母夫人脑子里盘旋,仿佛你伸着手,依依呀呀闹着要我抱的情景,就在昨天。”夫人说着说着就哽咽开了。
国君赶紧安抚道:“你看你,大清早的,来看女儿怎么这么失态。女儿长大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孩子小的时候,你在榻前哄她睡觉,不是常哼:‘小宝宝,吃饱饭,好好睡觉觉,快快长大,长大像花开,美丽又灿烂。’你看我们的宝贝女儿不就长得跟花一样,灿烂,明媚吗,” 国君虽是如此说,却也难掩心中的伤感情绪。
国君还想说些什么,却怕自己情绪的闸门一打开,就泛滥成灾,故而一声长叹,硬生生地把许多话,咽了回去。宛君夫妇的伤感情绪难以消解,惆怅不自觉地爬上了眉头,悄然浮现在沟沟壑壑的皱纹里。
宛若以为父母是不舍得她出阁,看着君父和母夫人都已经双鬓花白,她鼻子一阵发酸,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在她心里,君父是一座山,一块岩石,是一位万民敬仰的国君,更是一位慈祥和蔼的父亲;母夫人是一轮圆月,一弯清泉,给人温暖,给人祥和。可是今天她竟然洞见了父亲的沧桑,母亲哀戚。
宛若伏膝跪下,哀伤地说道:“君父,母夫人,是女儿不孝,让你们伤心了!”
宛君夫妇赶紧扶起爱女,互相责怪道:“你看你,都是你招惹的。”
“都说‘人老多情’,你看君父我都被你母夫人传染了,也变得咕咕唧唧的,让人看了烦腻。”老国君自我解嘲道。
夫人一听,不好过多流露感伤之情,白了老国君一眼,啐道:“自己聒絮,倒赖上我了。”
宛若见状不禁破涕为笑,说道:“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请君父、母夫人楼上坐,喝杯热茶。”
“你君父赶着早朝,时间不多,我们就不上楼了。我们来看你,想着给你派了个活。”
夫人伸手,展眉上前一步,将手中所捧的衣衫,奉于夫人。
夫人接过说:“你君父冕服上龙凤纹饰,还缺着呢。你君父就喜欢你的手工,说你的龙凤绣,神采风扬,有王者的凛然气势;你抽时间帮着忙活忙活。”
冕服是古代的帝王在祭祀时要穿的华美礼服。冕服由冕冠和礼服两部分组成,一般与腰带和赤舄(红色的鞋子)相配。礼服由上衣和下裳(裙子)组成的。上衣采用青黑色,象征天;下裳黄赤色,象征地。上面绣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火、宗彝、藻、粉米、黼、黻等十二章纹。
宛若接过冕服,见冕服上其他的纹饰已然刺绣完工,唯独大红色的蔽膝,还空着,那是龙凤纹绣的地方,便欣然应允道:“我这几天就把它赶制出来。”
“这礼服你君父不着急穿,你慢慢绣,千万别熬坏眼睛!。”夫人爱怜地说道。
“君父要上朝去了,有空再来看你。”国君准备要走,临走时,故作轻松地说:“若儿,这些天,宫里有些不太平,父王给你加了岗哨,没事尽量不要外出。”
“君父,宫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宛若焦急地问道。
“没事,前些日子,几个胆大的毛贼夜传王宫,别担心,他们都已经被近卫军拿下了。君父已经查处,但我们还是应该小心为上,尤其是你最让君父和母夫人放心不下。”
“君父英雄一世,女儿岂会被几个毛贼吓着。前朝的事,女儿不能像兄长一样替您分忧,生活上,女儿一定照顾好自己,不让君父和母夫人分心,也恳请君父和母夫人自己多保重,不要太劳神!”宛若铮铮地说。
“我们的女儿最是贴心了!”老国君和夫人赞赏道,心里很是宽慰。
国君夫妇出了飞霞阁,往回走。夫人说:
“我们算是暂时稳住若儿,可这事终究瞒不了多久。”
“为今之计,能瞒多久算多久,再慢慢想法子吧。”
老国君长叹一声,难掩悲戚之情。多好的女儿呀!才十八岁。如果顺顺利利,下个月就要嫁个如意郎君,和和美美地生活。可老天不长眼呐!谁能忍心将自己如花似玉的爱女,送去给那个暴戾、荒淫的天子糟践。
天子即将兵临城下,如若不允,宛国千千万万的子民就将遭受天朝铁蹄的蹂躏,搞不好还有亡国灭种的威胁。可是用爱女的青春,换取宛国暂时的苟安,以纵容天子的残暴,难道就可取吗?天子无道,老天坐视不管,总得有人替天行道。天下苦天朝久矣,需要有人揭竿而起,振臂一呼。虽然可能应者寥寥,虽然可能代价惨重,但是只要起来反抗,才会让更多人反省,更多人起来抗争,摆脱奴役。
这已经不是舍不舍得一个女儿的事了。
想到此,国君的心里顿时豪气干云,他这匹老马还没老,照样可以纵横沙场,可以与多年耽于享乐,可能早已髀肉复生的承元一较高下。
宛君夫妇正思虑着,慢步往前走。
宛麒急匆匆地迎上来,道:
“参见,君父、母夫人!”
“起来吧!大清早,急匆匆地,什么事?”
“虞国太子子南来了。”
“他怎么进城的?”国君诧异地说。
“善政不敢为难他。”
“前几天,特使回奏,虞国筹措了万担粮食,援助宛国度过灾荒,他是押运粮食来得吧?”
“应该是,不过虞公子和问荆,一行两人,先行到了。如今宛都受困,大批粮食估计是进不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