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氏咬牙切齿地骂道:“据说当年她可是出了名的体贴活泼,又懂风情,你爹爹就是这么被迷了心眼。”
韶华心中腹诽,这只能说苏氏的演技强,手段好,索性没折腾出什么逾越规矩的幺蛾子,也就算不错了。
说起演技,韶华借口几次身体不适以后,终于被绾华看不下去,硬拉着她去泰和园,说她再逃避就直接去李阁老面前戳穿她的谎言。韶华自然不敢放肆,只好乖乖地跟了过去。
“祖父,我和五娘来给您请安了。”绾华带着韶华走进去,看到李阁老微睁眼皮,打量了她们一眼。绾华忙把韶华拉过来,笑盈盈地说道:“祖父,您可得好好说说她,上回您让背书,她记不住,就不好意思起来。我还以为她是害怕被祖父考功课,结果是在练曲子,说是要弹给祖父听。”
韶华猛地抬头,直勾勾地望着绾华,这又是哪一出,把她卖之前麻烦先说一下好吧。
“弹曲?”李阁老提了精神,翻身坐了起来,看着韶华问道:“昨日七娘才过来给我弹了一曲《汉宫秋月》,今日你要来弹什么?”
韶华这才知道,原来锦华已经来打过头阵,而且看来是效果不错,否则绾华也不会这么急着拉着她过来。
“五娘,你快把你最近练的曲子弹给祖父听,祖父觉得好,兴许还能带你进宫去。”说着,初荷抱着韶华的琵琶走上来,把韶华弄得一愣一愣的,绾华急忙扯了扯韶华的衣袖,低声道:“别傻愣着,让七娘出头,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虽然不知绾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看着李阁老饶有兴趣的模样,只好抱着琵琶坐下。略作思索,手指触到琴弦,仿佛浑然天成,琴声袅袅而出。
李阁老初一看到琵琶,眼睛已是一亮,再看韶华抱着琵琶的架势,那行云流水的指法,潺潺曲调从她青葱 间流出,竟然也是一曲《汉宫秋月》,与锦华的古筝截然不同的一种感觉。
一曲奏毕,李阁老听得入神,久久才回魂。
“容嬷嬷夸你天资聪慧,却异于俗流,我初以为还道她是谬赞了。”李阁老坐定,似笑未笑的表情让韶华有些坐立不安,总觉得他能看透她骨子里已不是原来的韶华。“你这曲子不是特意学来给我听的吧。”
“一早就学会了。”韶华抬头看着他,完全不敢撒谎,只好点点头。绾华看着恼火,跺了跺脚,气她竟然不懂讨好。
“好了,三娘,我知道你不想让七娘出头,可你没问过五娘的意思,就想推她进宫,你可知宫里不比家里。”李阁老说着,尾声轻扬,听得绾华也不敢造次。
绾华嗫嚅道:“七娘不过庶出,若让她出面,不知的,还道咱们家无人了。况且,这次是为二皇子选妃,七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被选上的。”
她也是无意中听到,元宵宫中设宴,皇帝钦点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进宫陪席,李阁老竟也在内。听口气,似乎有意要替二皇子定亲,便道可以带家中未出阁的娘子一起进宫,锦华不知哪来的消息,立刻就借机献曲。她倒不敢奢望攀上皇家,只不过要是能进宫可比什么都风光。绾华对宫中倒是没兴趣,可但任何能让锦华攀上去的阶梯,她都想砍掉。
“谁说我一定要带娘子进宫?”李阁老哂笑。
绾华顿时哑口无言,李阁老确实没有表示会带谁进宫,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出声会进宫去。
李阁老没去看她,反而看向韶华,问道:“五娘可愿随我进宫赴宴?”
韶华想了想,“如果是陪祖父进宫,五娘愿意,如果还有其他目的,那我不要。”她对皇宫一向没兴趣,更别说是赴宴了。
李阁老疑惑道:“这是为何?”
韶华犹豫了一下,决定投其所好,“如三姐姐所言,这次赴宴,恐怕是圣上要为二皇子选妃。祖父本就无意参与皇子之间的事,若我不幸被选中,那不是与祖父的意愿相悖了吗?”
李阁老忽然笑道:“你确实只是为了我?”
韶华摇了摇头,“不确定!”果然还是撒不了谎,她叹了口气:“其实我自己也不愿意,虽说我大概也没那么好运气,但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宫里那些事,我还不去凑热闹了。”韶华说完,看到绾华一脸惊恐兼无可救药的表情,以为自己是说错了话,立刻紧张得不敢再出声。
不料,李阁老放声笑道:“哈哈哈,你这性子跟你外祖父真是越来越像了,不愧是他养大的娘子。没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宫里那些事,我也不去凑热闹。”李阁老看着韶华显然是松了一口气,觉得好笑,“容嬷嬷说你半个月就把一本曲子给练完了,以后没事多来弹与我听。”
“可以不用背书,只弹琴?”韶华重新确认一次。
李阁老早就没打算韶华在普安能读多少书,倒也不在意,“不背书可以,但你该学的还是得学,容嬷嬷开了春就要离开,在此之前你们都不能松懈半分。”
“只要不背书,让我做什么都行!”韶华笑眯眯地说。
早知道弹琵琶给李阁老听就可以不背书,她每天过来都可以。
第五十九章 辞行
“三姐姐,为何祖父要进宫的事,你不与我先说。”
从泰和园出来,韶华让初荷带着琵琶先行回去,自己快一步挡住绾华的去路,一张小脸绷得正经,让绾华愣了一下。
“我当是什么事,这么严肃作甚。”绾华不以为然地笑了,侧身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三姐姐,往后有事能与我先说说吗,别总是闹得我这么措手不及。”韶华做了个深呼吸,对着她的背影问道。
绾华转过身,一脸不悦地看着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故意落你难堪吗?”见韶华摇了摇头,她没好气地说:“若和你说白了,指不定你又偷懒不愿过来了。”
韶华翻了个白眼,若是刚开始,被绾华耍着玩,她也就认了,谁让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家。可是姐妹俩都相处那么久,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娘子,并不会跟绾华争宠,基本也和绾华保持一致的战线。但总是临到事情的关头,她天真乐观地站在外围看戏,绾华一个绣球就把她丢到戏台中央,闹得她措手不及。
这一回好在李阁老自己对进宫也没兴趣,更不想去掺和皇族的事,她才所幸逃过一劫。若是遇上其他事,比如哪家郎君来相看,绾华觉得不乐意锦华出头,就把她推出去,倒是她哭都来不及。
然而,绾华到底不似锦华,和自己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又是家中得宠的嫡长孙女,韶华实在不希望和她闹翻。
“我不愿来自然有我的想法,三姐姐怎么也得和我先知会一声。幸得祖父并不想进宫,否则我得多尴尬。”韶华抱怨了一句。
倒不是怕进宫失了规矩,这些日子跟着容嬷嬷,一举一动都看得极严。用容嬷嬷的话来说就是,“谁都不知道你们最终许的郎君是谁,总不能过了门让人知道没规矩,反倒笑我没教导好。”
“你的想法?”绾华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你有什么想法。”
“也不是什么想法,但总不能什么事都不让我知道吧。”韶华显得很无奈。
绾华抬起眼眸,一双秋瞳定定地正视着韶华,看得她有些局促,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五娘,你我同是一母所出,是李家正经的嫡女。虽道你自小在凌家长大,外祖父疼你,平日也就骄纵了些,可是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既生在咱家,你就该清楚,有些事不是你自己说好就是好的。咱们说的话,做的事,都是李家的颜面,就是将来许的郎君也必须门当户对。若换做七娘,我绝不二话。”
“三姐姐到底是为我好,还是单单不希望七娘好。”韶华一针见血,说得绾华眼神闪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绾华沉下眸子。
韶华轻轻叹了口气,“即便是门当户对,也没必要事事都和七娘争,她觉得好的,并不代表我觉得好的。我知道三姐姐不喜欢七娘,因为她是苏姨娘所出,却总是在爹爹面前讨好,想越过我们去。可是先生说过的,嫡不压庶,庶不越嫡。有阿娘在,七娘怎么也不可能越过我们,三姐姐又何必每次都故意刁难她。”就凭锦华那张嘴,若是在李勋卓面前巧言令色,很难说李勋卓会帮谁。
绾华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韶华,忽而,冷笑一声,“你是觉得我对你好是因为想拿你对付七娘?”
韶华眉头蹙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三姐姐没必要总把我推出去。”
绾华嘴角微微颤动了几下,然后沉静下来。“大伯家有大哥哥,三叔家有二哥哥,八郎还小,咱这房靠的就是我们娘子。若你我不站出来,咱们这房的脸面何在!你若想安生,就回普安去当个乡下娘子,何必回来!”
韶华听着沉默许久,她从不是长女,根本没有想得这么深远,但还是觉得绾华小题大做了。
“我也没给爹爹阿娘丢过脸。”韶华无奈地叹了口气。
“若咱们上头也有个哥哥,替爹爹扬眉吐气,你就是一事无成,也没人说你。”绾华神情严肃,举目远视,似做眺望。“五娘,有些人性子再好,若摆在家族面前也远越不过身份高的人好。咱们小娘子虽不能封侯拜相,加官进爵,若是能许这样的好郎君,一样是光耀门楣。”
韶华越听越莫名其妙,总觉得绾华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三姐姐,你没事吧?”
被韶华这么一打岔,绾华没好气地皱了眉,“少打岔,我可是在教你正经道理!”话头一打断,绾华也想不起正经说到哪,于是没好气道:“总之,我与你说的,都是为你好。”
总觉得绾华的话里有话,可怎么也抠不出东西来,这让韶华显得很无奈。
一肚子心思遇到容嬷嬷,忍不住吐出来,却得到容嬷嬷一记白眼。
“三娘这才是大家娘子,处事周全,端方大度,即便是许入王侯府邸,也不至于落了失礼。以你这性子,也只能是第二个世子妃。”容嬷嬷这句话不完全算是贬低,自从知道自己在容嬷嬷心中的地位后,她愈发厚着脸皮磨蹭在容嬷嬷身边,如同绾华在李阁老面前似的,有种毫无忌惮的肆意。
“先生,我可不想跟世子妃一样,后宫王府太黑了。”韶华把烘暖的毛毯盖在容嬷嬷腿上,不以为然地说。
容嬷嬷睨了她一眼,轻声道:“我就是知你这性子,才劝阁老别让你进宫。”
“祖父和先生说过?”韶华有些不可思议,只听外人道,李阁老对容嬷嬷很是尊重,可连这些话都说与她听,倒是稀奇。
似乎是看穿了韶华的想法,叹了口气,像是被挖出陈年旧事一般,“早年我与阁老夫人算是交帕姐妹,后来我进了宫,她许了人,好多年都不曾联系。再后来,相见时,她已是八面风光的官太太,端明皇后都对她客客气气。可她竟不嫌我身份,连我夫君也是阁老替我找到的。”想起旧识记忆,容嬷嬷的笑容变得温暖起来,不像平时那般看着亲切,但实际上觉得隔阂遥远。
韶华嫌弃每天笑得脸上的肉都僵硬了,容嬷嬷却道,在宫里每个人每天都要这么笑着,要打从心底里开心一样。如若不然,会挨管事嬷嬷教训。这么一说,韶华对宫中生活就更不保期待了。
抬头看着容嬷嬷脸上温柔的表情,韶华心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过去,难怪听到李阁老要寻闺学先生时,容嬷嬷立刻就答应了。这要算起来,李家的娘子郎君,还得尊容嬷嬷一声姨祖母。但以容嬷嬷这般看重身份的人,是绝对不会让她们这么做的,所以让人改口叫先生。
“祖父还和先生说了什么。”韶华好奇地问。
“没什么。”容嬷嬷道,做了几步绣活,见韶华不问,又忍不住道:“不过是问起宫中的事,我虽离宫多年,但总归变不了多少。万岁爷的意思,大概还是想让二皇子继位,只不过想保住大皇子罢了。”
韶华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清楚地剖析皇帝的看法,而且还是出自在宫中伺候多年的容嬷嬷之口,这不得不让她大吃一惊。
“先生是如何知道的?”可是明明皇帝什么都没说,而且表面看上去,对弘文的态度要比对弘弋好多了。
“有些事是自己揣摩出来的,把心静下来,你就能听到他们没说出来的话。”容嬷嬷不厌其烦地轻声教导。
“那我要是还听不到呢?”韶华觉得有些无稽,既然没说出来,怎么听得到。
容嬷嬷停下手中的绣活,瞥了她一眼,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若你听不到,就别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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