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轻轻碰了小宝一下,示意她去看韶华的表情,抿唇笑道:“哦,真可惜了,听说傻里傻气的,也不知是哪个愣青,在哄小娘子开心呢。”
韶华放下茶杯,自己也跟过来帮忙挑选,“你们别唧唧歪歪了,快帮我选,一个事情都要闹半天。”
两人一边挑一边嬉笑耳语,被韶华瞪了一眼,才讪讪作罢,小宝取了一个天蓝色,质地十分细腻,底纹也很漂亮,她递向韶华问道,“夫人,您瞧这个颜色给胡家夫人行吗?”
韶华接过手,沉吟了一下,摇头说:“唔,她大概不会喜欢这个颜色,太过寡淡了点。”
宝儿也举了一款,这一款的桃红色正艳,看着十分喜庆,“那这款呢?又鲜艳又明亮,花色也好看。”
韶华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这还不错,再挑挑,看看还有没有。听福林说她现在是收不回来了,这么一块布只够她做一套衣服。”
听到韶华说福林,小宝也开始调侃起来,顺手把挑出来的几款布料搁到一边去。“福大夫也真是的,哪有人在外头这么说自家夫人的,我瞧他见到您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小宝和宝儿两人一唱一和,把韶华夸得天上没有,地上一个“可不是嘛!夫人身材好,长得也好,丝毫看不出是三个孩子的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尚未出门的小娘子呢!”
韶华嗔怪地斜了她一眼,骂道:“就你嘴巴嘴刁,罚你去给我倒杯水来。”刚刚害她一杯茶都没喝完,真是浪费了。
宝儿撒娇地拉着小宝的手,哀求道:“是,小宝跟我一块去吧,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看到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同时眨巴眼睛看她,韶华叹了口气,挥手把她们都赶出去,“去吧去吧,别太久,别把我渴死就行。”结果没等到水来,却等到门房的回报:
“夫人,府外有个妇人带着个孩子,说要找都督。”
“可说了什么人?”韶华心里咯噔一跳,莫名有些不安。
“没说,只说是姓夏,湘祁人氏。”门房摇了摇头。
她蹙眉忖思了一下,自言自语:“湘祁?那不是在平洲一带吗,怎么会跑到川北来……现在人呢?”一想到平洲,总觉得这还是个不祥的地方,每次严恺之出事都会跟平洲扯上关系,也不知道这回又是什么事。
“就在门口候着。”
“让她到延鹤堂……还是去留云轩等我,我这就过去。”
韶华想了想,把他们安排到偏厅去,延鹤堂是大厅,没到重要的客人一般都不会打开,但是她又不愿意让这个陌生人到自己的花厅去。走到半路,正好碰见凤仙从外面回来,她急忙拉住凤仙。
“凤仙,你手头上还有事吗?”三个宝忽然不见了踪影,让韶华有些不满,总得带个出去打阵。
“没有了,夫人有什么吩咐?”凤仙疑惑地看着韶华。
只听她抿唇道:“陪我去见个人……说是来找都督,他不在府里,我心里忽然很不安。”看着韶华神情紧张,他笑了一句,“难道来了一只老虎不成。”她也说不上自己到底为何如何焦虑。
等到他们到了留云轩,见到了一个面容姣好,身段也算玲珑有致的妇人,她沉下脸,走了上去。
领进门的婆子拉开大嗓门,对妇人说道:“这位是我们都督夫人,还不赶紧请安。”
夏连云从一开始就打量着韶华,见她仪态万千,雍容华贵,心里不禁有些心虚,连行礼都忘记了。直到婆子提醒,她才扯着儿子,给韶华正正经经地跪下磕头,“民妇给都督夫人请安,叔宝,还不赶紧跪下。”
见他们行为拘谨,韶华心里才好受一些,原来只是个平头百姓,还以为是哪路子的远房亲戚。
“好了,起来吧,你们是什么人,来找都督有何事?”她沉吟沉着,听在夏连云耳朵里十分威严。
夏连云趴在地上,听到韶华的话,才直起身子,抬头回话:“回都督夫人的话,民妇姓夏,湘祁人氏。原本是在酒楼里卖唱的丫头,当年承蒙都督出手相救,民妇才免于落入火坑。”听到这里,韶华不由得冲凤仙撇了个眼神,示意他夏连云是他的同行,凤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只听她幽幽地顿了一下,下一句却让韶华揶揄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
“后来,民妇为感激都督救命之恩,把自己许了都督大人,不料珠胎暗结。后来民妇知道都督身份尊贵,容不了我这等贫贱之人,所以民妇不敢打扰都督,只是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带到平洲抚养成人。再后来听说都督触怒龙颜,被发配到海亭,民妇想着不敢求同富贵,但求共患难,所以带着孩子去到海亭,才知道都督已经在川北,于是只好再折回来。”
难怪她一直觉得心头惶惶不安,原来不是凤仙是同行,而是她的情敌。
夏连云说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因为韶华的脸色已经显得十分难看,她冷冷地瞥了一眼趴在地上始终没有抬头的孩子,约莫六七岁,身形消瘦,看不见五官。“你是说这个孩子是你和都督生的?”
夏连云被她的冷笑声吓了一跳,也急忙趴下身子,显得很惶恐,“不瞒都督夫人,是的。”
凤仙也听出端倪,立刻喝声:“你有何证明?”
夏连云愣了一下,悄悄抬头看了韶华身后这个长得比女子还要俊俏的人,有些茫然:“证明?都督知道啊,当年他救了我,还在我家住下,那几日我们都在一起,我们……”
韶华很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好了,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个孩子就是都督的,而不是别人的?”
夏连云咬了咬牙,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嗫嚅片刻,才委屈地说:“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民妇虽然是个普通老百姓,也知道礼义廉耻。我既然怀了都督的孩子,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愿意娶我,而且我的心里只有都督一人,我……”说着,夏连云忽然就嘤嘤地哭了起来,这时一旁的少年才抬起头,去安慰母亲,“阿娘,您别哭。”
夏连云的哭声让韶华有些心烦,她冷眼看着他们母子相拥而泣,好似自己是个母夜叉,特意在为难他们似的。
等了好一会儿,夏连云似乎知道自己的眼泪打动不了韶华,才停了下来。
韶华看着她脸上楚楚可怜的模样,确实有几分姿色,而那孩子相较之下更像母亲一些,并不好辨认是否严恺之的儿子。“好,我们暂时不讨论这个孩子。那我问你,你说你不愿意打扰,那你现在又来做什么?”
夏连云也看出韶华的不好糊弄,只好回答:“我、我……我以为都督被发配到还海亭去了,便卖掉了房子土地,带着孩子去找。可是去了海亭才知道都督在川北,我们在平洲已经没有房子了,无奈之下,只能来川北。”为了让韶华更加信任,她把儿子的裤腿挽起来,一双脚都快走烂了。“我们是徒脚走来的,走了好久,中间我和叔宝都病了一场,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
这时,韶华反而笑了起来,“你说你是普通老百姓,那你又如何得知都督的身份,如何得知都督触怒龙颜,如何得知都督没有海亭却来到川北。”
“我……”夏连云一时之间就傻了眼,不知作何回答。
到底是在深宅大院混过来的,韶华沉下了脾气,对夏连云轻声道:“你如果只是想要银子,我可以给你,还可以让人把你送回平洲,买两亩地,置一处房子让你们母子安身。但你诬赖这孩子是都督的,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她虽然生气,可是不至于要在外人面前失了理智,丢了面子。
夏连云闻言,惊叫了一声,“夫人,我不是要钱,我并不是想来讹都督的。”
她的拒绝让韶华疑惑了,她深深地看着她的脸,似乎从中看出什么端倪。“那你想要什么?”
不知是夏连云的演技太精湛,还是真情流露,她哀声苦求,听得旁人不觉动容:“不瞒夫人,这几年下来,为了养大这个孩子,我身子早就拖不住了。我怕我一旦走了,这个孩子无依无靠,所以想在我死前把他领到他父亲面前来。”
夏连云说得越凄惨,韶华的脸色越难看,凤仙听不下去地驳了她的话,“胡说!你尚未有证据,你何来说都督就是这孩子的父亲!”
夏连云巍巍战战地从衣服里摸出一张纸,上有官府的官印,那时间倒是让韶华想到一件事,“这孩子的时辰八字在这里,夫人若是不信,不妨问都督,当年他在哪里,认不认识一个叫夏连云的女子。”
“好,我就让你死心了。”这下子,她心更冷了。“来人,把他们先带下去,等都督来再做定夺。”
韶华的沉默让凤仙有些心惊,就连夏连云母子被人带走,韶华都沉着一张脸走神,凤仙走到她面前小声地问:“夫人,这孩子不会是都督在外的风流种吧……”结果韶华回过神,一眼的凌厉让他立刻捂住嘴,“唔,当我没说。”
“去把英九给我叫来!”韶华对旁边的丫鬟吩咐道。
凤仙心知又一场家庭风波要开始,他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夫人,我是不是不用陪你了?如果没有其他事,要不我先……”
“你去把都督给我找回来,就说他的旧情人还有他的私生子来找他了。”韶华原本冷了心,可是后来又叹了口气,觉得没必要把事情闹大。“算了,你回去吧,这件事我自己解决。”
第三百六十六章 糊涂账
“夫人,您找我有什么事?”
英九满头大汗,显然是被人通知后急忙赶来的,看着韶华面色淡然,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让英九心里更加惶恐。对这个都督夫人,想必府里没人比他更清楚,她越是平静表示她内心越是愤怒,要是她把他喊来劈头骂上几句,英九还觉得好受一点。明明就是一肚子火的事情,别在心里搅浑,根本不知道下一刻爆发会殃及到多少人。
换做平时,别人说严恺之有私生子,他立刻会冲上去跟别人干架,自家主子洁身自好,连姨娘都不愿抬举,哪来的空闲时间去外面沾花惹草。可是如今人都找上门,而且听说把严恺之的事情都说得一字不差,英九不禁为严恺之抹汗,也不知他是哪来惹来的煞神,好不容易和睦平静下来的都督府又得搅得天翻地覆。
三个宝也是得了消息急忙赶来,可是看着韶华这脸色,她们没一个敢开口。
瞥见英九急得连汗水都没擦,韶华幽幽地吐了一句:“英九,刚刚有人来找都督,你可知道?”
英九身形微闪,如实回答:“听说了,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还带着一个孩子,难道夫人没见到吗?”
韶华轻轻地笑了起来,好像真的要跟英九讲故事一样,“何止见到了,还听到一个有趣的事情,不知道你听没听说。”
“夫人请讲。”
英九哪里敢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这个妇人说她是都督的旧情人,当年都督始乱终弃,留下她珠胎暗结,现在带着孩子上门算账了。私以为都督当年洁身自好,无妾无婢,没想到是养在外面的。”声音轻盈,口气愉悦,要不仔细听着,还以为她是在谈论别人家的未婚郎君。韶华说完,对英九温柔一笑,把他笑得全身发毛,“英九大总管,你可知道此事?还是那女子平白无故跑来诬赖都督的。”
可怜那英九根本也不知怎么回事,可要全部否决了,生怕这万一真是严家血脉,岂不是对不起已故的太老爷太夫人。
他想了想,自以为退了一步,选择一个稳妥的办法。“夫人,英九可以保证,都督绝对没有养外室,但是这风月之事……实在是身不由己。”
哪知,韶华听了,一拳重重叩在桌子上,玉镯击打着红木,其声沉闷深远好似撞在心底。三个宝一致地瞥向韶华冷若冰霜的表情,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不敢出声。英九更是觉得汗流浃背,只听韶华冷言讽刺道:“哼,好一个身不由己,你的意思是都督在外沾花惹草的事,你也是知情的?”
英九一听,知道自己说错话,立刻跪了下去,抬头对上韶华的怒容,“夫人息怒,虽然都督也有过流连的时候,可自打夫人进门以后,都督连家里的丫鬟都别多瞧一眼。都督名义上那两个姨娘是怎么回事,夫人您还能比我不清楚吗?”他虽然是跟着严恺之身边做长随,可更多时候严恺之是特行独立,他一个做下人的怎么好去管主子的行踪。
“至于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我希望夫人给我点时间,让我去打听清楚,也不知道是谁故意来讹都督。”见韶华眼眸低垂,似乎若有所思,英九立刻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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