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么一说,弘方这才松开手,贺芍卿白皙的手腕出现了一圈深红的勒痕,衬着她的皮肤,甚是触目惊心。
她揉了揉手腕,心里知道弘方的怒从何来,可她心里也有火气。不过是请了个客人到家里来,结果自己的丈夫紧张得就跟她会吃人似的,而且这个客人是什么身份,彼此都心知肚明。
弘方看到她手上的红痕,心里有些理亏,转过身子,走到一旁的椅子,一语不发地坐着。
以往弘方会到她屋子来都是每月的惯例,时间准得跟虔诚的信徒到庙里上香似的,除了那几日,别的时候想看到他都很难。尽管这样的日子对贺芍卿来说是早有预料,可是看他每次都跟例行公事一样,对她冷言冷语,对妾侍却温声呵护,说不嫉妒那是骗人的。只不过弘方太善掩饰,在外人面前,与她俨然就是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妻。
贺芍卿见他撕破面子,也懒得摆出笑脸相迎,走到他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轻道:“世子爷多虑了,我不过是久仰兴勇侯夫人的大名,想结识一番罢了。”弘方一眼瞪过来,贺芍卿依旧平静地说:“况且王府先前送了那么多东西给她,于情于理她都得上门道谢。”
弘方不悦地说道:“谁跟你说是王府送的。”
贺芍卿轻轻莞尔,看着他莫名的怒气,“世子爷不是打着我的名义送过去吗,难道我不是王府的人?送礼给人这个我不反对,但我总得知道这个人是谁,长什么样,否则别人问起我怎么回答。”弘方被她的说给问住了,心里清楚自己是一时冲动,生怕贺芍卿找韶华的麻烦,才会这么怒气汹汹地过来,以期先声夺人,没想到反被制住了。
贺芍卿自然知道弘方理亏,但也庆幸弘方并非毫不讲理的人,只是,对弘方越了解,她的心情就越复杂。
“你最好别对她有什么企图。”半晌,弘方才吐了一句。
贺芍卿怒极反笑,“世子爷认为我对她有什么企图,她身为兴勇侯夫人,又是定西侯的义女,就连儿子都能得皇上赐名,这样的贵人我巴结都来不及。倒是世子爷越矩了,常言道无事不献殷勤,无端给别人家的妻儿送礼送药,外人知道了要怎么想,兴勇侯会怎么想。”说得顺口,贺芍卿把心中的怨气一下子吐个干净,“别人不愿收礼,世子爷倒好,换了个名义送过去,让人原封不动把礼物退回来,我这个当事人还蒙在鼓里。我倒想知道,世子到底是有什么意图,被人拒绝到如此地步都还赶着送礼,若是世子爷对兴勇侯夫人那么上心,当初怎么不娶她当世子妃。”
或许是见惯了贺芍卿的安静温柔,弘方没想到发火的猫也有几分虎威,这一番冷笑如同热油,倾盆浇在他的怒火,尤其是最后一句,正中了弘方的痛,他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贺芍卿,你给我闭嘴!”弘方气得对她指名道姓的开骂,“我怎么做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趁着火气,贺芍卿也没顾得上矜持,接连讽刺地说道:“世子爷想做什么我当然管不着,也不想管,但麻烦世子爷自律一点,不说李五娘的家世身份,就冲她已是别人的妻子,世子爷就该适可而止。”
贺芍卿说得正激烈,没想到横空迎来了一巴掌,打得她有些眼冒金星。
“主子!”一直躲在外面偷听的铃铛听到巴掌声响,吓得急忙跑进来,正好看到贺芍卿红肿的脸,顿时愣在原地。
“给我滚出去!”弘方怒瞪了铃铛一眼,竟把她吓得腿软,跌倒在地,他转过头去看贺芍卿,“你记住自己的身份就好,再有下次我就不客气!”
说完,他看都不看贺芍卿,转身就走出去。
直到他走远,铃铛才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朝贺芍卿小跑过去。看着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样子,铃铛心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主子,疼不疼?世子爷这么这样,我去叫人请大夫。”
贺芍卿一把拉住她,对她摇了摇头:“没事,别请大夫,找点药就行。”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一头热,原以为自己能忍,就算不能夫唱妇随,鸾俦凤侣,至少能做到相敬如宾白头到老,也就当尽职了。侍妾们的怀孕和自己事后的芜子汤,差别的待遇让她有些心寒,韶华的出现让她觉得心里酸楚。但贺芍卿心里还是清楚,这一切不过是一个男人对得不到的心上人一种悲哀的寄托。
看着后院的侍妾们,贺芍卿告诉自己,不要奢望能得到弘方的宠爱,也不要对他动心,这个男人只不过是她下半生的倚靠。她只要做好一个正室,一个世子妃应有的大度和风光就好,其他的不要奢望。
但是听到弘方竟然因为担心她会对韶华不利而对她发火,心中如同打翻五味瓶,是怨,是怒,还有不甘和酸楚。当她**裸地挑破弘方的掩饰,直指他对韶华的感情,弘方的反应就像火上浇油一般,把她的嫉妒从心底撩拨了出来。一时间,她真的恨韶华,明明已是有夫有子,为何还能霸占了另一个男人的心,甚至还让她处处都看到她的身影。
贺芍卿不懂弘方对韶华的感情到底多深,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过往,她只是不甘,连一个有着和韶华一样身影的女子都能得到弘方的宠爱,自己作为他的妻子,却还得假装大度。
等她把怨气吐尽,弘方早已恼羞成怒,一巴掌打醒了两个人。贺芍卿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做到对弘方的漠视,根本无法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宽容大度,几乎每次弘方的到来她都精心的打扮,只期待他能有一句夸奖,对侍妾的照顾也只是希望能多个机会能看到弘方。
在今日之前,除了爱情,弘方给她一切他能给的。他的才华,他的相貌,他的气质,早就在红盖头掀起的同时全部深印入她的心里。贺芍卿不敢告诉自己的是,其实她是喜欢他的,只是害怕失望,所以才努力假装不在乎。
铃铛反手抹掉泪,急忙找出药膏,轻轻涂抹在贺芍卿的脸上,**辣的感觉让她皱了眉头,铃铛紧张地问道:“主子,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贺芍卿看她转眼又哭了起来,摇头道:“别哭了,我都说没事。这件事千万要给我压下来,不能让人传出去,否则一律赶出王府。”
铃铛虽然不愿,却只得点头,心疼地说:“主子,世子爷这么对您,您又何苦还护着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担心被人知道自己的狼狈,还是怕人诋毁弘方的声誉,毕竟喜欢一个有夫之妇是件极不光彩的事。
贺芍卿忽然表情严肃起来,认真地对铃铛说道:“铃铛你记住,这王府以后的主子是世子爷,他若在外面被道了什么不是,咱们也得不到好。”当她意识到自己是喜欢弘方的,贺芍卿立刻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去告诉所有姨娘们,从明日起,全部都给开始立规矩。”
若说之前她只是想息事宁人,做个宽宏大量的正室,安稳度过余生。可当她知道自己的感情,她就不再甘愿只是退让,得不到丈夫的心,她至少要捏住他的人。情敌何其多,打不到正主,至少她可以让韶华的影子在她眼前消失。
远在兴勇侯府,韶华无端地打了个喷嚏,碧蝶急忙去找披风,初荷倒了杯热茶过来,“夫人,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冷,不会是着凉了吧?”回头望了一下门外,连一点风都没有。
韶华也觉得莫名其妙,握着茶杯,笑了笑说:“哪有那么容易着凉,我身子壮得很。”若不是因为要带着粉团,她都想溜出去跑跑,在家待久了,身子骨都懒了。“对了,你刚刚到徐二郎找上门然后呢?”
初荷很快恢复了刚刚的口气,继续被打断的话题:“他说要接水灵回去啊,我就告诉他,夫人早就放水灵出府了,至于她去哪我也不知道。”初荷咽了口气,脸上有些奇怪的表情,“我看他一脸灰头土面,衣服也被扯破了,看上去好像被人打了一样,想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肯回答。嘴里还喃喃地说,为什么要放走水灵。我想就奇怪了,咱们好心放水灵出去,他倒不高兴一样,不是说他对水灵有意思吗,怎么还希望她在府里为奴呢。”
韶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猜得出水灵不是被人捉走了,就是抛弃徐子襄离开了。徐心如死后,她让人整理她的东西,发现少了许多首饰,心想可能是被水灵带走了。
“夫人,您说世子妃找您过去是不是因为平洲的事?”初荷轻声点醒了韶华,“听说世子妃的兄弟也牵扯在内。”
“关我什么事,我又帮不上忙。”韶华皱眉。论理说,王府的势力怎么都比一个侯府大,况且严恺之又托病没有参与到这次的事情里面去。
“谁不知道咱们侯爷是万岁爷跟前的红人呢。”初荷撇了撇嘴道。
韶华白了她一眼,“还红人呢,多罗王一死,他想请命去接兰芝回来还被骂得狗血淋头。”严恺之曾与她说过,弘弋拍胸保证一定会接兰芝回来。多罗有个可怕的习俗,就是君王一死,后宫不是殉情就是顺嫁给下一个君王。兰芝作为和亲公主,按理应该不比陪葬,可是嫁给未来多罗王也不见得是件多好的事,所以严恺之才会着急地想接兰芝回来。
不过,最近让弘弋头疼的事太多,严恺之会被骂也是意料之中。
第二百八十七章 报应(一)
严恺之会挨骂其实和他请命接兰芝没关系,平洲一事牵扯的人太多,徐贺的根基实在太深,更何况贺家还有太后在撑腰,弘弋就是想治也得想个彻底的由头来。徐家倒是被扣进京了,可是徐心如的死,被有心人煽动了徐家的情绪,三天两头就有人参严恺之的本。
其实在弘弋看来,这女儿是徐家硬塞的,还请的太后懿旨,让严恺之连拒绝都没办法。现在出事了,反要怪严恺之,这分明就是恶意栽赃。但不管怎么说,死者为大,不管先前徐心如做了什么,如今她一死,大部分人还是会站到她那一边。
弘弋虽然没说,心里也有些埋怨,不来则已,偏偏什么事都凑到一起来。
若只是徐家闹事,那还倒罢了,毕竟他们如今被扣在京里,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弘弋还以为可以先等事情平静一些,然后再逐一来找他们算账,可是天不遂人愿,徐家的人被接进京,平洲那边又冒出新花样。当年连续两次离奇出现的玉玺龙袍再次出现了,而且是半夜被摆在衙门口的大路上,差点把更夫绊倒。
更深露重,又逢月初,平洲的风云突变让所有人早早紧闭门户,不敢高声。漆黑的街上只有更夫孤冷的游灯,回想那一夜,更夫愈发觉得寒风凛冽。出门特意喝了口烈酒提神暖身,结果还是被半路的布包吓得不轻。可等他回过神,好奇地打开布包,一颗带血的人头才更让他惊掉心胆。
因为那人头不是别人,正是贺家郎君贺三照,是平洲出了名的浪荡子,可也是未来的家主。论起辈分,和弘弋的外祖父是贺三照祖父的兄长,贺太后出嫁前和叔父一家关系还甚好。
如此一来,贺家自然就不肯罢休了,自家未来的家主被人谋害了,怎么都要揪出凶手大卸八块才行。
可是,不说平洲是徐贺的地盘,别人在他们地盘动手不容易,便是现在还有御史坐镇,这凶手就算和贺三照有天大的仇恨,也太大胆了。
然而,惊动皇帝的并不是这个贺家未来家主的死,而是和他首级被放在一起的还有当年出现在大皇子府的龙袍玉玺。御史不敢大意,连夜派人把东西送进宫,要推脱蟹穴乃先人所为,和他们无关。可是这龙袍玉玺就不一样了,不久可是出现在意图谋反的大皇子府中,严恺之带人搜遍整个大皇子府都没发现,时隔几年竟然又出现在平洲。
没人知道这龙袍玉玺到底是何时何人所做,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第一次出现时是在德敏太子寝宫里,而第二次出现则是在弘文的大皇子府上。虽说德敏太子是得了急症而死,可私下还是有人道他是意图谋反登基,才被皇帝下令毒死,弘文亦是如此。现在轮到贺三照,死得这么离奇,而且还和这些大逆不道的东西在一起,不得不让人好奇是不是因为他私藏了龙袍玉玺,才被人谋害的。
贺家自然不会承认,死了个郎君已经够让他们难过,还要被扣上逆反的罪名,那可就更怨了。然而,弘弋更想知道的是,在贺三照被害之前,这龙袍玉玺是藏在什么地方的。
出了承德楼这事,平洲进出都查得很严,几乎只差每家每户都去搜一遍,显然这东西不可能是最近才夹带进城。所以,这龙袍玉玺至少应该是在藏宝图出现之前就已经在平洲了。
弘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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