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茂山抬起头,显得苍老和无奈,“我们和严家素来没有交往,无端我去伸冤,京里的人会怎么想。他当初可是背着逆反的罪名,我能怎么办。”
韶华着急地说道:“可您明知道不可能。”
辛茂山厉起眼神,怒斥道:“可不可能不是我说了算,先帝爷心里觉得可能就是可能,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可是说完,心里却觉得一阵酸楚。
韶华没敢反驳,她知道辛茂山说的是事实,沉默了半晌,忽然幽幽地抬起哀怨的眼神,看着神情沉重的辛茂山,“那我再问一个问题,当初一度传言川北作乱,后来大姐就许了李家。后来您又进京一次,圣旨就跟着下来,嫁去三王府其实不是先帝的意思,是您私心去求的旨意吧?”
这下子轮到辛夫人发威了,“放肆!这是对你爹说话的态度吗?”
可是韶华心中凄楚,她只想问个明白,“因为前车之鉴,您怕死,怕被人说逆反,所以就把我和大姐当人质一样推出去,不是吗?”
“你!”辛夫人勃然大怒,却见丈夫举手制止她的火气,她闷闷地闭上嘴。
辛茂山看着韶华,如同看着辛子墨,索性把心中的话都说个明白:“我知道你心里有怨,这几年我也有后悔过。可是如果我不把你们都嫁出去,下场是什么,你可有想过。严家之所以翻身再起,不是因为先帝替他们洗冤,而是他们有靠山。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们,把你们保住,就算被怨一辈子也好。”
他没给韶华开口的机会,深叹了一口气后,接着说道:“当初陛下并不是怀疑严素才让徐珂去调查,可结果呢,徐珂先斩后奏,陛下也拿他没办法。多罗在旁蠢蠢欲动,川北和陵京两处重守,陛下就是因为信任我们才会派我们过来。”
“既然信任,为何还会变成这样。”攸宁终于找到了空隙插话,却惹了辛夫人一对白眼。
“三人成虎,以讹传讹,人言可畏。”辛茂山用三个词诉尽了这些年的心酸,“陛下心中是相信的,可是天下人不信。”
话已至此,韶华没再追问辛茂山的行为,而是直言凶手,“害死我大官的人,到底是徐家,还是贺家。”
辛茂山知道韶华已经知情,没再隐瞒太多,“这件事我也说不清楚,或许恺之知道,他没跟你说,想必是想保护你。我不管你是韶华也好,墨儿也好,都是我的女儿,你能如愿嫁给恺之也算是弥补我心中的遗憾。这件事你别插手了,让恺之去处理就好,你要做的是照顾好孩子。”
一提到孩子,韶华的目光落到辛夫人身上,整个人都沉默了。
辛夫人也跟着软了脾气,“五娘、墨儿……听你爹的话,你现在是严家人,更应该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孩子。当初没把你许给严恺之就是怕你卷进这泥潭,谁知道,天意如此。”她也没想到事情终究还是走到他们不愿面对的地步来。
韶华的沉默让气氛都凝结起来,攸宁左右打量了一下,开口岔开话题,“好了,爹,阿娘,你们别这么严肃,这不是件好事,人也找到了。”攸宁故意在人这个字上用重音,其实对于辛家来说,这算是意外之喜。
辛夫人会意过来,立刻转口朝攸宁破骂:“你这死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居然还瞒我们这么久!”
“那还不是怕吓着你们嘛。”攸宁认栽地低眉顺眼道:“再说了,难道你们还去李家跟人抢啊。”要她不是李韶华,事情或许还好办些。
可如果她不是李韶华,只怕他们也没这个机会认回她。
“回来就好。”辛茂山这一声叹息,似乎把内心的愧疚都给吐出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夫君好体贴
当韶华被接回来时,几乎满府的人都跪哭了。有的是喜极而泣,有的则是激动兴奋,严恺之则是从头到尾板着一张脸,一句话都没说,看着韶华被众人簇拥进门,他只是安静地吩咐英九去给李家报平安,又让英罗去安庆侯府送信,宫里的消息还得由宋煜递信。
一番关切后,严夫人揩去眼角的泪水,吩咐幼菡她们伺候韶华休息,她决定回去多诵几遍经文感激上苍。
敞亮干净的卧室,精致华美的摆设,还有随叫随到的丫鬟,韶华这才忍不住感慨,果然还是自家好,就连幼菡初荷的泪颜也瞧着顺眼多了。
大大小小一众丫鬟簇拥着韶华进屋,隔着泪花看着她,个个都泣不成声。
“夫人,夫人您可回来了。”初荷哭得最凶,韶华不在的时候,她几乎是早晚磕头跪拜苍天,甚至斋戒至今,只求韶华能平安回来。
“夫人,幼菡可想您了。”听到初荷开声,幼菡也不甘示弱,到底她们是跟着韶华最久的丫鬟,感情也是最深。
大概是在定西侯府哭了一场,韶华回来后反倒显得平静,看着她们一个个梨花带泪,她叹了口气“你们别哭了,我好累,先给我准备点热水,我要洗澡。”
这时,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容嬷嬷走上前制止:“夫人,您还没出月呢。”
韶华的失踪让容嬷嬷担忧了很久,每日闲来无事,都要去二门上候着,就盼着韶华回来。
如今看她平安归来,又抱着个大胖儿子,容嬷嬷内心激动得无法言喻。然而看着众人蜂拥而上,她却只选择默默地站在一盘,含泪等着。
韶华听到容嬷嬷熟悉的声音,心里也一阵激动,可是听她竟然是开口阻止,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她哭声哀求道:“嬷嬷,您饶了我吧,我能捡回条命来见你们就不错了,这些日子我根本不敢想,满身脏得要死,就想洗澡。”
被收留的期间,她心内感激还来不及,哪里敢嫌弃。但一旦回到家,她就怎么都不敢想象自己竟然在比自家柴房都不如的屋子里,住了那么久,别说洗澡,连擦脸都是件难事。
容嬷嬷虽然心疼,但还是坚决反对“不行,要是受寒怎么办,您瞧您都瘦成这样了。”
韶华沮丧地望着容嬷嬷,企图用苦肉计,可是容嬷嬷根本不为所动。她只好转过脸,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一直都未吭声的严恺之身上。“可是我真的好脏,全身发痒,我要受不了了。”
看着他一直都站在身边,却不曾问过她一句话,韶华心里有点难过,就连儿子他也没过问一句。
想着,韶华怏怏地收回目光,她不知道严恺之心里怎么想的,明明攸宁说他担心得要死,可是自打她进门到现在,却一句话都没关心。
看着韶华失望地别开脸,严恺之也沉下眼眸,低声对容嬷嬷道:“嬷嬷,您把小少爷抱下去,这里有我。”
韶华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不过还是听他的话,把儿子递给容嬷嬷。难得小粉团没有排斥,容嬷嬷只好抱着孩子给他们躬身行礼,并识趣地打发了其他丫鬟,对两个大丫鬟吩咐:“初荷幼菡,去给夫人准备好干净的衣裳,再打点热水进来。”虽然不能洗澡,但是擦脸擦手还是可以的。
按理说,未出月的产妇是不能和丈夫见面的,可是他们家夫人是个例外,容嬷嬷也没好再说什么。
初荷捧来了新衣裳,看着两个主子一站一坐,相顾无言,她忍不住问道:“侯爷,要不然还是让我们来吧。”
打从韶华回来,他的眼睛就没一刻离开过她,就算不开口,似乎已经诉尽一切。
他对初荷挥了挥手,眼睛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韶华,把她看得有些不大自在。
初荷把严恺之的担忧和焦急都看在眼里,知道他们定然是有许多话,只好福了福身,退了下去,顺便给他们带上门。
一时间,偌大热闹的卧室忽然就剩他们两人,韶华看着严恺之炽热的眼神,紧张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整个房间似乎只有蜡烛 发出的滋滋作响,她低头,眼睛落在他的鞋尖上,嘴巴嗫嚅了一下,出声却略带哽咽:“恺之,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严恺之只觉得当他知道韶华回京到再见她第一面,仿佛这段时间要比这几日的寻找还难熬。
紫英前脚刚踏进兴勇伯府,下一刻他几乎是夺门而出,立刻冲向定西侯府。远远看到她削瘦的肩膀,还有殷切的眼神,只一眼,彷如隔世,心中的伪装顿时轰塌。他强忍着将她拥入怀的冲动,和辛茂山夫妇再三拜谢,甚至连碰都不敢碰她一下,生怕自己会不小心失态。
而回到家中,高低迭起的哭腔让他莫名感到一股踏实,再次证实眼前人并非他的一时幻觉。
他的韶华终于回来了。
严恺之知道韶华心里的委屈,因为他到现在都没开口和她说过一句话,可她又怎么知道,他面对其他人可以愤怒可以平静可以客套,可是对她却怎么都伪装不了。就连抬脚走向她,都觉得举步艰难,可是天晓得,他早就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
听到她略带颤音的哭腔,严恺之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整个都拥进怀里。用力地呼吸她身上的味道,努力感受她的体温,她的悸动,她的柔软,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感受到她双手的回抱,严恺之激动得连身子都在 。
所有的情绪都在他展开双手拥抱时消失殆尽,尽管被他抱得生疼,韶华 泪没敢开口,她知道只要一出声,泪水就会掉下来。
委屈和心酸,彷徨和无助,绝望和茫然,一切的负面情感都在无声的拥抱中化成幸福的眼泪。
这些日子的煎熬,她无时不刻都期望着奇迹出现,期望着他会像以往那样,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从天而降。可是她一次次地被现实打败,又一次次地咬牙坚强,她始终相信,他和她一样都在等待奇迹。
“我好想你,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感觉到他拥抱的颤动。
“什么都别说,让我抱着。”严恺之的声音也开始显得沙哑。
他已经不敢想象自己无数次在睡梦中醒来,翻身发现身旁伊人不在,那沮丧,那失落,那彷徨,那自责,是连疲惫都无法抹去的心伤。
韶华被他的哽咽吓到,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严恺之,就那一次差点溺水都没有如此失措过。“恺之……”
严恺之没敢放开手,回想起他们相识以来的日子,一次次的惊险,一次次的疯狂,她总是轻而易举地摧毁他引以为傲的淡定。就连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承诺,说过会好好保护她,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可这一次却是因为自己,害她深陷危险,几乎丧命。
理智在慢慢恢复,他放松了手臂,但依旧将她拥在怀里,声音沙哑而哽咽“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他低头看着她眼泪直下,俯身吻住她的小嘴,把她的惊愕和泪水都堵住。他迫切地寻找她的 ,反复 ,反复纠缠,狂热的激情让彼此都忘记了忧伤。
一双大手更是迫切地在她身上游走,隔着衣服,恨不得将她身上每一寸都想占用。一手握着她柔软的 ,一手游到身前, 她的 ,只听支吾着声音嘤咛一句,一双小手开始抵触他,严恺之更加放肆起来。韶华受惊地摇着头,哀怨地眨着眼睛看他。
现在的身子可经不起他折腾,刚刚生完孩子,饶是她恢复得比较快,可是被他这么一 ,韶华尴尬地觉得胸前的顿感小衣有些湿润。
“恺之别,我不行了。”偷得一口自由,韶华红着脸,喘着气说道。
看着佳人如醉迷离的眼神,还有暧昧的话,严恺之顿感挫败。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强忍住 的坚硬,终于放开了手,转身走向不知何时被搁置在门口的木盆。
韶华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踏出两步去扯他的衣裳,着急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现在真的不能给你。”说得她满脸通红,却又生怕严恺之误会。
只见严恺之回头苦笑,拉开她的手,对她说道:“傻瓜,我知道,我只是去端水,你乖乖坐好。”
他就算再这么丧心病狂也不会拿她现在的身子开玩笑,别人坐月子都要好汤好药地伺候着。可是一看韶华的样子,不饿肚子怕算已经走运了,严恺之也不敢奢望太多,能让他像刚刚那样抱着她,吻着她,也就足够了。就连她生的是男是女,他都没来得及注意,哪怕生出个怪物,他也会捧在手心里疼。
韶华知道自己误会他,有些难为情地回床上坐好。
看着严恺之把水端到跟前,仔细地拧干手帕,小心翼翼地给她洗脸,擦手,每一个手指头都洗得干干净净。韶华本来想阻止,头一回这么被严恺之伺候,她有些忸怩。可是严恺之却沉着眼睛警告她不得碰水“我听人说过,坐月子的人是不能沾湿的,我帮你擦干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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